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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什么?!”纪盼惊异,连忙解释说自己每次都只是给那赵公子的妻妾门下塞纸条,告知逃跑计划,约定几时几刻在哪儿见面,好方便接应她们逃府。而吓唬那姓赵的,只是让他晚上不敢再出门,方便姑娘们走动罢了。

    “所以,今夜,你要约那桃李去哪儿?”纪浔蹙眉道。

    “偏院后门。”纪盼喃喃。

    据纪盼说,这赵府她早就摸清各处地形了,赵府奢靡,装修布陈都极尽考究,奇珍异宝遍地都是,可那偏院却很奇怪,陈设简单朴素,平日似是也无人居住,连门廊前也鲜有人走动,于是便成了纪盼走私越货的好据点。

    两人走到偏院附近,却听见隐约从院内传来乐声,似还有人声喧闹。“奇怪啊,从来没有过,这院子未曾有过这般热闹景象。”纪盼拧着眉头,自言自语。

    果然,“一人一鬼”绕过假山,探到院子的连廊前,纪盼刚要迈步进去,就被纪浔拉住,只见他伸手向上指了指,纪盼心领神会,兄妹俩便凌空一跃,窜上了房檐。

    从房上看下去,景象更真切了,纪盼往来赵府这么多遭,也没见过这阵仗。只见偏院内布了一个悬台,类似戏班子临时搭建的舞台,地毯红墙,中间两把木制太师椅,侧柱也是挂满了红绸团花,布景倒像是喜堂。而台下更是热闹,七七八八布了十多张圆桌,每桌都坐满了宾客,此时正齐齐望向舞台,似是在等好戏开场。

    “吉时已到——新人入场——”从台后走出了一个瘦小的老头,估摸就是喜官了,随着吆喝,房檐上的兄妹二人也齐齐俯下身子,以免被发现,喜宴开始了。

    只见从侧门走进两列人,一列吹着唢呐、敲着铜锣,鼓着腮帮子奏乐;另一列提着篮子,边走边洒着红纸,随后应该就是迎新人入场。

    伏在檐上的纪盼突然浑身抖了起来,嘴唇打着颤,“哥,你、你、注意到……台下、那些宾客没有?”

    回应的只有纪浔低沉的答复,“嗯,都没有眼睛。”纪浔抬手抚上纪盼的脑袋,轻轻顺了几下,“都是纸扎人。”

    迎亲乐队走过之后,便是“新人”入场了,只是“新人”不是自己走进来的,而是被抬进来的。不错,乐队之后,紧随着两口黑棺被抬入了偏院。

    随着喜官的宣告,仪式开始,只见两口黑棺横放在舞台之上,月色瘆人,台下没有眼睛的“宾客们”此刻也正直勾勾地注视着这对“新人”,入场的两列乐队,此刻都伏跪两侧,在安静的夜半时分,厉声痛哭着。

    纪盼听着哭声,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心道是比自己扮鬼唱歌还要吓人。一侧的纪浔却注意到了侧门处闪过的几道人影,转头看向纪盼,“别抖了,走,好戏该开始了。”

    赵尚书扶着门框,探出头留意着里面的动静,抬手招呼下人,“都按着古法安排好了吧?这回可不能有纰漏。”

    “一拜天地——”第一式启。

    “爹,爹!我害怕,我不想看了,我要回房,来人啊,快扶我回房!”无人理会赵启的涕泗横流,三个家丁只齐力按着跪倒在地挣扎的他。

    “你自己捅出的篓子,还得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赵承平厉声斥道,转而缓了缓语气,“儿啊,谁让你非要娶那胡氏,还害死了她那个书生相好,搞得人在拜堂前悬梁自尽,日日搅得府里不得安生啊……”

    赵承平又望向偏院,吩咐道:“高人说红衣自缢便成大邪,那胡氏至死未嫁给心上人,只要给她嫁了,把她骗过去,就能平怨了……这个偏院,是她住的地方,不吉利,礼成之后,就派人烧了吧。”

    “二拜高堂——”第二式启,喜官在两把太师椅上放上两个纸扎人,大红色的腮红,配上裂到两侧的笑脸,显得诡异瘆人。

    赵尚书急切地盯着仪式台,“赵大人,办喜宴怎得不请贫道呢?”,一道声音惊得他猛一回头,却见是今日登门的道长。

    “赵大人,贫道做完法事,却不见了小师弟,这赵府甚广,一不小心迷了路,竟然在这儿碰见您了,原是在办喜宴啊,不知赵大人可否见过我那师弟?”纪浔嘴上带着笑,眼神却透着寒意。

    “啊、这、这、原是小道长走丢了路,我这就派家丁帮着寻一寻。”赵尚书扶额,支吾道。

    “夫妻对拜——”第三式启,这一式过了就是礼成,按照古法,就该合棺共葬了。

    纪浔不再看赵尚书,只死死盯着院内戏台上的两口棺材,看不出表情,“今日的戏演的差不多了,赵大人看得可满意?”

    语毕,从檐上窜出一红衣女子,突破府兵,直奔院内。

    “快拦住她!你们是什么人?”赵大人冲纪浔厉色道。

    赵大人一眨眼,纪浔就已快步闪到他面前,捏住了他的脖子,“我的人,在哪儿?”,纪浔一字一顿,身旁的家丁府兵不敢轻举妄动,只齐齐举刀对准纪浔。

    戏台上的喜官盯着落到自己面前的红衣女子,惊叫一声,两侧喜乐、哭声也随之骤停。赵大人眼见就要礼成,也不顾被人扼住了要害,叫嚷道:“张道长,今日初见我便觉得你这小师弟斯斯文文,很像那胡氏的相好,想借人一用,事成之后,你要什么好处,我都给你!”说着,还对院内催促道:“快点礼成合棺!”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哼笑,他几乎听到了自己骨骼压缩的咔嚓声响。眼前的男人眼神在黑夜中隐去,像一片沼泽,欲将所有活物吞噬。饶是赵承平混迹官场多年,见过不少狼子野心,这样的目光也是第一回遇到,“你究竟是什么人?”

    纪浔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四顾把他包围的府兵,一脸无辜道:“这礼,怕是成不了了。”

    台上的喜官受命继续仪式,正提声欲宣布礼成,只听“砰!”的一声,左侧的黑棺突然从内部爆开,飞起的天盖拍在了靠近舞台的桌上,椅子上的几个纸扎人宾客被压扁在了板下。

    随着一声惊呼,一个戴着大红花、身着新郎喜服的男子从棺内腾起,一脚踹翻了已吓愣的喜官,随后轻点几步,便从戏台跃到了纪浔面前。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新郎官”便抄手从靴侧执起一柄刺剑,直抵一旁无人暇顾的赵启。“纪公子。”来人道。

    被男人高大的影子笼罩,看着近在咫尺的刺剑,跪坐在地的赵启更是泣不成声,“你们、你们要干嘛?”

    纪浔松开赵承平的喉咙,转了转手腕,道:“让你的人散开。”又转头向“新郎官”颔首,“有劳项侍卫。”

    赵承平随着纪浔卸力而瘫坐在地,见儿子遇险,惊叫道:“还不快撤走,放下刀!放下刀!”

    老的服了,小的却不知天高地厚,赵启又惊又气,这一宿受的都是什么窝囊气,流着鼻涕叫嚷道:“你们是谁?你们敢惹我们赵府,我爹会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哦?我倒要看看赵尚书意下如何?”声音从假山后传出,语毕,走出一队兵卫,拔刀包围了面前一众人,领头的人面容白皙清秀,个子倒不高,赵承平觉得眼熟。

    “赵尚书,别来无恙啊。”苏叶走近,端臂俯下身看向赵承平,“督察院督察使,苏叶,深夜拜访赵府,多有叨扰。”

    赵承平也不是第一天做官,怔了几秒就缓过神来,“督察使前来,有何贵干?”

    “哦?当然是来帮赵府驱鬼了,这儿有鬼,有欺负人的恶、鬼。”苏叶直起身,在赵承平身前左右踱步。纪浔则侧到一旁,抱臂倚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苏叶表演。

    苏叶指向身后一个穿着官服,身形干瘦的男子,“这位是刑司王主事,今日便是督察院和刑司联合办案,我们已探明,赵大人的公子赵启欺男霸女,将三任妻子折辱致死,甚至强抢民女,当街掳人,我们有理由怀疑,最近的人口失踪案,都和赵府脱不了干系。京安城内,天子脚下,岂容你们横行霸道,为非作歹?!”

    赵承平故作镇定,“证据何在?”

    苏叶手支着下巴,做思忖状,“你说的,是在偏院房里发现的胡大娘子的遗书呢?还是前几日被你掳走的桃李姑娘啊?还是说、你真当整个东市的百姓都不敢出来指认?”

    赵启狗急跳墙,冲着苏叶叫嚷“你们算什么东西?我爹是尚书郎中,你一个六品督察使有什么本事敢抓我?!”

    苏叶对赵启的言语置若罔闻,看向赵承平,“在下确实只是区区六品督察使,所以我早就家书传予我父亲过目,明日早朝就可以直禀圣上了。”声音一顿,终于转头看向赵启,“哦对了,忘了说,在下苏叶,苏相之子。”

    赵启浑身无力,彻底瘫倒。苏叶回身冲王主事和声细语道:“督察院只管查办,这尊大佛就有劳刑司带走了。王主事之前提过的赵府闹鬼案,想是可以结案了。”

    王主事半夜被苏叶拉过来,还再三嘱咐一定要带刑司的兵卫,本想着替赵府解决麻烦也能顺个人情,这下倒好,横在尚书和苏相之间,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啊,这深更半夜,愣是叫他出了一身的汗。他揩了揩额头,瞥了瞥赵尚书,又瞧了瞧苏叶,心一横,死就死吧,“给我把人带走!”

    一夜喧哗,众人陆续从赵府撤走。纪浔走在最后,临走前,还朝赵承平揖了一礼,道是“赵尚书,多有叨扰。”

    赵承平看着儿子被带走,已是心下如长草,冷语道:“你究竟是谁?”

    “只是一个云游道士罢了,赵尚书莫挂怀。”说罢,便转身离开。

    众人走出赵府大门,天边已开始泛白。

    一身红嫁衣的“新娘”纪盼对戴着大红花的“新郎”项恒勉笑个不停,原是他扮作苏叶假意昏迷,被赵府家丁捆走,换了装扮行头,可这出了府,大红花未免过于显眼,但估摸着家丁也认为这个新郎有去无回,这花直接绑了个死结,项恒勉左拆右解也打不开,惹得纪盼朗声笑个不停。

    这一笑不要紧,项恒勉更是羞红了脸,一言不发,解得更着急了,手上功夫他练过,手工倒是真的一窍不通。于是乎,就听见“滋啦”一声,竟是生生将布条从中间撕断了。

    项恒勉向苏叶致歉,“公子,我这样走回去太招摇了,你和纪公子先走吧,我翻屋顶回去。”又偷偷瞥了眼旁边那个嚣张的小丫头,“她……她功夫好,能顺路保护你们。”说罢,便一个点地,飞上了屋顶。

    赵启被抓走,纪盼还有些遗憾往后没了乐子,好不容易又找了个有趣的家伙,她才不会放过。见项恒勉上了房檐,就甩下一句“哥,我先走啦,我知道你能保护嫂子!”匆匆也追了过去。

    “哎——小侍卫!你看咱俩像不像一对鬼夫妻?”

    ……

    两个家伙一走,赵府门口也变得清净起来。虽然刚刚演得义正言辞,但还是搬出了父亲,苏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你没有告诉苏相对吧?”纪浔似是看穿了她的心事,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

    苏叶点了点头,“嗯,只是缓兵之计,为了镇住赵启的。”说罢,又摇了摇头,“你说,我这样是不是狐假虎威,很没气节?什么时候我能真的靠我自己铲奸除佞呢……”

    “有时候,能靠父亲,也挺好的……”纪浔看向苏叶疑惑的神情,浅笑道:“而且,总有一天,你会凭自己做到的,铲奸除佞……”转而目视前方,似是自言自语,“守卫大都国。”

    “纪浔,你是如何发现赵承平欲加害于我的?”苏叶沉默了半晌,抬头望向纪浔。

    “他在你的那杯茶里下了药。”纪浔望着渐强的朝阳,顶着晨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怪不得你让我偷偷倒掉了,啧,于是你就将计就计,让恒勉代我去探情报?”苏叶一脸认真。

    纪浔看着苏叶,小小的个子抬着脑袋眼巴巴望着他,一个接一个的疑问,有些好笑,“你这个身板,若是自己去,怕是真的要和胡氏成亲了。”说罢,便慢悠悠踱起了步子,“那桃李现在如何?”

    “暂时被我接回苏府了,阿鲲阿鹏肯定想她,我一早就去把孩子们也接回来。至于该如何处置他们……我还要再想想……先接过来再说。”苏叶踮着步子跟了过去。

    “纪将军营里还缺不缺人,实在不行我养几年就送他们去当兵?兄弟俩还能互相照拂,肯定能有出息……”

    “哎你知道吗,当时我看了‘鬼新娘’从门下塞进来的纸条,就发觉她不是坏人,没想到竟是纪盼!莫非这点你也早就发现了?……”

    苏叶像是打开了问题口袋,跟了一路,倒是一会儿一个,问个不停,纪浔也不觉得聒噪,只是迎着朝阳慢慢走。早晨晒太阳会让人心情好吧,纪浔心想。

    ……

    灯火昏黄曳曳,人影走近,投映在幔帐上。

    “赵尚书给您呈了密信,说是府上公子被刑司的人带走了,这里头还牵扯了督察院……”

    座上之人将手从缸中拿出来,悬着等侍女拭干了水,才缓声开口:“啧,他吓到我的鱼了。”略一停顿,轻一抬左手,露出黑玉扳指,“烧了吧。”

    “是。”帘外人影退下,只余缸内游鱼倏尔翻腾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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