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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次日,苏叶便来了纪府找纪浔。几日前凉州和玉门关的夏练大会,要检查各部兵士们的训练情况,纪将军作为统领便远赴亲测了,自然也没遇着昨日中元节的“小插曲”,苏叶到的时候,只有宋夫人来接她。

    “小叶子,阿浔叫你来了便直接去房里找他。”宋夫人亲切地拉着苏叶的手,满是温柔慈爱,“没事的,府里的人我都知会过了,以后你来了直接吩咐小厮引你进来便是,就当是自己家。”顿了顿,宋夫人又道:“要不然,直接住进来如何?”

    苏叶一个头两个大,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她该如何向宋夫人解释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媳妇”,全是纪浔那小子耍得鬼滑头。但眼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囫囵着避左右而言它,“宋夫人抬爱,家父还念叨着上次将军送的礼物太过珍贵,他实在是受之有愧,差人要送回来呢。”

    没想到这一番推辞,宋夫人反而是面上带着忧色,“我就跟乘渊说了那些粗人玩意儿定是入不了苏府!也罢,这两天我再差人亲拟一份礼单,从新置办了送过去。”

    苏叶眼见适得其反,便急忙推脱道:“不不不”又感到有些失态,便稳了稳情绪道:“宋夫人多虑,晚生个人呢,还是很满意这些礼物的,家父那边晚生去说了便是,千万千万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抬眼看了看宋夫人迟疑的眼神,连忙借故“啊对了,夫人,纪浔说有急事找晚生,晚生先去寻他!”便慌不择路地出了堂厅,顺着回廊左拐右拐进了庭院。

    苏叶逃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向家丁问路,只发觉越走越偏,这纪府院子里怎么也不见个下人?苏叶心里嘀咕着,顺着大路走了几圈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难不成是顺着四季竹林的这条小路?苏叶有些迟疑,但总不能白来一趟见不到人吧,便提步顺着由竹子围成的小石子路走了过去。

    几个拐弯,便觉豁然开朗,还真让她找到了,有谁会在家把房子修在竹林里,苏叶忍不住腹诽。

    见到纪浔的时候,他正在小院里打理花草,近一人高的花丛,茎秆粗壮直挺,带着绒毛的枝叶密密地投下阴影,叶顶中间椭圆形的红粉小花瓣成簇地扎着堆,麦穗般低着头。

    “纪浔。”苏叶看纪浔专注地忙了半天才出声提醒。

    纪浔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只是似有若无地带着笑意,“这便是红蓼,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狗尾巴花。”

    苏叶也凑近闻了闻,红蓼的香味带着些许辛辣,又有几分清凉,这不就是那日骑马同乘时在纪浔身上闻到的味道,原是如此。

    “今日来,正好和你说说我在案宗里找到的线索。”苏叶看了半晌,才说道。

    却见纪浔似乎也忙完了手里的活,在一旁的请水盆里涮了涮手,便轻轻甩了甩,边朝房间走边招呼苏叶道:“进去说吧。”

    这不是苏叶第一次进到纪浔的房里,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来是纪将军在战场受了伤,跟着父亲苏时许一道来探望的,后来将军和父亲两个老冤家见面聊着聊着又争了起来,宋夫人见怪不怪,便把苏叶和纪盼都拉到纪浔房里,让几个孩子一起在这儿等她去做糕点回来。

    那时,苏叶第一次在纪浔房里见到那把他十分珍视的刀。只记得那时候的纪浔还是个调皮捣蛋,十分活泼好动的小少年,见她来,便兴致勃勃地从高阁的展示架上取下一把长刀,一脸骄傲地对苏叶炫耀称是父亲亲手为他打的,等他长大了也要像父亲那样横刀立马,驰骋疆场,为国杀敌。

    苏叶对刀剑没有兴趣,纪浔却拉着她不住地介绍,什么刀柄如何如何精雕细琢,刀刃如何如何削铁如泥之类,苏叶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后来还似不够过瘾,硬是要在院子里给苏叶比划几下,于是苏叶就了无兴致地坐在台阶上看纪浔在院中挥刀而起,而当时还只有苏叶大腿那么高的小小纪盼倒是甚为捧场的拍着巴掌为她兄长喝彩。还真别说,云步飘逸,刃走龙蛇,苏叶不懂刀法,只觉得眼前的少年提刀起舞,倒真称得上灵动惊艳,让人移不开眼。

    苏叶回想着从前,便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清瘦文弱的人,却怎么也和记忆中那个游龙舞刀、意气风发的少年重合不起来。于是自己也没反应过来,话便出了口,“纪浔,你那把刀呢?”

    纪浔正在为苏叶看茶的身影似是一顿,轻轻地放下手里的茶杯,“早就融了,反正也用不到了。”说罢,便弯下腰,轻触了靴边,从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刺刀,刀身只有手掌长度,“现在只有这个,用作防身。”

    “我记得它有名字。”苏叶道。

    纪浔眯着眼睛,似是在看苏叶,又似是在回忆着什么,“‘逐流’,它的名字叫逐流。”语毕,又整理了目光,恢复了往常温润又略带调笑的神情,“怎么?还想让在下再舞两段?”

    苏叶还想再追问,却见纪浔已经收起利刃,将茶递到了她面前,“说说你的发现。”

    苏叶闻言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便正了正色,从荀老头疑似五年前黄河河道鄯州流域的水利官荀闯,到凉州一事的疑点,讲起了她前几日在案宗里寻到的细节。

    纪浔只是好整以暇地听完了苏叶的“汇报”,清了清嗓子,“还有吗?”

    苏叶讲了半晌,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蹙眉道:“这些你都知道?那为何不提前知会我一声。”

    纪浔为苏叶将茶杯斟满,又欲开口,却见苏叶又道:“不过,确实还有一处,我没想明白。”

    纪浔挑眉,又靠坐回椅背“哦?说来听听。”

    只听苏叶娓娓道来:“鄯州水患之前,有几笔数目巨大的兵粮入库。”苏叶微微停顿,从怀中掏出一本账簿,“数目繁多,我誊抄了下来。按着户部往年的流水,一军一万二千五百人,人日支米二升,一月六斗,一年为七石二斗。而折换成石,则一军一日支米二百五十石,一月七千五百石,一年九万石。当时鄯州有驻兵三万,算下来,一月兵粮也仅需一万八千石。”

    纪浔看着苏叶拿着账簿,不时伸着手指在空中比划演算着,只是不停给苏叶添茶。

    “但水患之前,鄯州却记载有三笔各八十万石,共计足足二百四十万石的兵粮入库。明明刚打完仗,且正值秋收前夕,三万兵士根本不需要这么多屯粮。”苏叶眉头拧得更紧了,“所以……”

    “所以,这波粮,或者说,这笔账,有问题。”纪浔顺着苏叶说道。

    苏叶说得口干舌燥,又灌了一大口茶,“不错,只是鄯州城不日便被水灾损毁,百姓兵士伤亡严重,粮库更是无法补救,这些粮便也无从考证了。”

    纪浔从苏叶手中接过誊抄的账簿,盯着面前的一堆数字,沉思了半晌,“你是说……可能是笔假账?”

    苏叶倒吸了口凉气,终于是有人替自己说出了难以启齿的话,“不错,疑罪从无,我本不愿这么想,但这数字来得实在是蹊跷。”

    纪浔握着账簿,手指一点一点地轻敲着纸面,却听苏叶提议:“兵粮一事,只能去问一人。”纪浔抬眼望向苏叶,苏叶便继续说道:“户部尚书,薛广义。户部掌管全国的赋税和粮饷,只是……户部由左丞相俞轲直管,要查这薛广义,怕是麻烦。”苏叶又低头思忖着。

    纪浔却开口,“其实还有一人。你可记得,这账簿执笔之人是谁?”

    苏叶猛地抬头,她从小背书记策就很快,称得上过目不忘了,这样一个人她当然记得,“户部粮官,入账出账的落款执笔者,薛明海。”

    “不错,高官难搞,小鬼倒好收。”纪浔扯了扯嘴角,将账簿又塞回苏叶怀里,二人便决意明日就去拜会这位“小鬼”。

    ……

    翌日,苏叶向王主事借了刑司的兵和腰牌,她和纪浔不欲打草惊蛇,只能伪装成刑司的人手,借故调查附近街道的财务失窃一案,登门拜访薛明海。苏叶临走时,王主事不住缕着他那几根胡须,一万个不放心地叮嘱苏叶,千万不可惹事,也不要随意抓人,刑司办事得走流程,有什么行动一定提前跟他知会。苏叶本就经常麻烦王主事,更是不想给刑司惹事,便是拍着胸脯满口答应着,并安抚道事成之后一定向父亲禀告,给王主事多批几日带薪假。

    从王主事那儿出来,苏叶便换好了衣服,带着刑司的兵和纪浔会合了。二人简单对了对说辞,都决定见机行事,很快便叩响了薛明海家的大门。

    二人说明了来意,小厮便通报之后让一众人进到了宅子里。

    “薛大人,下官本不想登门叨扰,怎奈近来附近财物失窃严重,小的们只是按流程办事,还望谅解。”纪浔饶有介事地不住作揖。

    苏叶见状,也跟着假模假式地叹道:“是啊,薛大人高风亮节,为官清明正直的名声我们早有耳闻。已经吩咐下面人,简单走两圈应付应付差事即可,大人稍等片刻。”

    薛明海明显对这套恭维很受用,得意地咧着嘴哼笑,嘴角坠着根长毛的痦子也跟着上下直颤,嘴上却拿起了腔:“知道就行,搜完了就让他们赶紧走!”

    苏叶点头称是,抬眼望向薛明海。此人只是个九品的户部粮官,因着薛家的姓,攀上了户部尚书薛广义这个远房亲戚,才得以调任京安,鸡犬升天,不仅置办了宅邸,还倚仗着关系,拿腔做派。苏叶心道此人嘴里定是套不出什么话,只能期待兵卫能搜查出些许线索了。

    怎料搜了大半天,等得薛明海直嚷嚷不耐烦,苏叶底下的人也是一无所获,无奈只能赔了不是,带人撤离了薛宅。

    出了门,苏叶面色凝重,低头思考着“怎么办,似乎也不好从他这里撬开嘴。”

    纪浔则回头审视着薛宅的大门,神采奕奕道:“不用撬开嘴,我们撬开门就行了。”

    苏叶面带狐疑,怎么纪浔净是这些野路子。

    在纪浔的怂恿下,苏叶他们二人终于商定,要夜探薛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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