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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眼泪也哭干了,不知肩上的血有没有凝住,纪浔蜷缩着身体,倒在林子里,一长两短,三声口哨,却再也没听到振翅的回音,真好,至少向北真的飞向了北方。

    哨音没有唤来向北,却是叫来了一个不速之客。纪浔侧躺着,只看到一双沾了泥土的白履停步在了眼前,深山老林的,约莫着是失血过多,纪浔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白,仍戒备地伸手去够扔在地上的长刀,却被那双鞋履一脚踢到了更远的地方。

    随后,纪浔感到身后一股力道传来,他被拎着衣领提了起来,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纪浔倒吸着凉气,那人却丝毫没有触动,毫不客气地将纪浔扔到了一棵树下。

    纪浔靠着树干,坐起身才勉强看清来人,是个穿着白道袍的年轻男子,五官清润如玉,表情却古井无波,似乎比这月色还更冷一些,透出一股不近人情的仙风道骨之感,竟然……有些好看?纪浔望着来人,蹙眉翕动着嘴唇。

    “你为何要自残?”却听那人幽幽开口,声音真配得上他的长相,冷得不近人情。

    “你是谁?”树下的少年捂着肩膀,每说一个字就撕拉着作痛。

    “既然不打算再用刀,又何必去捡?”对方只是背着手,低头看着他的逐流刀。

    “用不着的东西,留着也只是空扰人心,融了便是。”男人抬眼看向纪浔,又说道。

    纪浔却是哈哈笑出了声,“那就拜托你,帮忙融了吧……”似是动作太大,伤口又开始流血,少年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

    后来,少年醒来,已是三日之后,是那白衣男子将他捡了回去,治好了他的伤,刀口很深,却是万幸那人医术高明,保住了纪浔的一条胳膊,勉强还能挥动匕首,男人便送了纪浔一把一掌长的双刃刺刀,更方便他使用。而他的那把逐流刀,已经按照他的“嘱托”,融了。

    后来啊,那人将纪浔送回了将军府,说自己是云游四方的修道之人,便就此别过,却是纪浔机灵,拦住了男子的去路。但死缠烂打也留不住,纪浔便央求男人带上他,就这样一个不近人情的冷漠道长带着一个心灰意冷的残血少年,开始了四方游历。而这个道长也从不跟纪浔讲他自己的故事,只说他愿跟着便跟着,哪天不想跟了也不用知会自己,离开便是。这个道长没说姓名,只说自己的名号是“歧玄散人”。

    纪浔这一梦很长,但醒来时天却也只是蒙蒙亮,他便收拾好行礼出了门,整齐利落的高马尾,玄色鎏金边的抹额。

    车夫和小厮们已经在往马车上抬行礼了,他们需要尽早启程,才能赶上下一个驿站。纪浔走到楼梯口,碰到了正好出门的苏叶,苏叶没有看他,有些尴尬地自顾自下了楼,纪浔哼笑了一声,只信步跟在后头。

    纪浔原以为,既然看到了,以苏叶这刨根问底的性子,必然会问自己肩上的疤痕,却是走了一上午,也没听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一句话。

    中间午餐时,一行人又是在路上简单生了火,热了热提前带来的饼馍,便算是对付过去了,而苏叶全程也是只顾着吃饭,没有开口说话。再次启程的时候,苏叶进了马车,刚坐好,便见身后又掀帘上来一个人。

    “哎哟——天天骑马太累了,我这身子果然还是适合舞文弄墨啊!”还没等苏叶张嘴质问,纪浔便伸了个腰,自顾自地屈腿靠着窗坐在了苏叶身侧。

    “你怎么来了?”苏叶还是问出了口。

    “某些上司只顾自己舒坦,一点也不知道体恤下属……”纪浔拖着长声扯了几句没用的,便回过头看苏叶,正了正色,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腰疼,许是昨日洗澡时受凉吹了风,今日不宜骑马。”

    一提到洗澡,苏叶又被憋的没声了,好一会才又拧着眉,“那你的马怎么办?”

    “交给底下的人咯,副官好歹也算半个头儿吧,牵匹马也不费事。”纪浔无所谓地摊手。

    苏叶闻言,便没再说话。其实她是想问的,没听说纪浔受过什么大伤,那道疤看起来伤得不轻,莫不是和他五年前突然告病有关?但她问得太多了,既然纪浔没有主动说,自然是不想提起的事,自己若百般纠缠,倒显得逾矩。

    车内许久没动静,苏叶只是侧着头看向窗外,却听纪浔那边开了头,听不出语气,“我说苏督察,你这嘴撇的,应该比咱们的马车还能早到甘州。”

    苏叶这几日对这种调笑早就习以为常,没有转过头,只是幽幽道:“纪浔,你为什么要扮作我的副官?”

    “能合理合法地出来查案啊。”纪浔干脆地回道。

    “那你其实有更多别的选择,像之前那样告病,或者再去找你那个师父一起云游……”苏叶转过脸,迎上纪浔的目光。

    纪浔却是别过脸去,好像看着窗外自言自语,“谁知道呢,可能做督察使的副官,就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了吧。”窗外的风吹进来,拂过他头顶的碎发,纪浔抬手理了理抹额,“没人认识纪浔,也没人会想起什么镇国将军,只是个督察使身旁的小跟班,其实想想,也挺自在的。”

    马车只是咯噔咯噔在路上行进着,不时发出木头滚轴之间吱呀吱呀的摩擦声。

    苏叶先打破了长久的沉默,“你说,咱们这么走,能在中秋前赶到甘州吗?”

    纪浔顿了顿,似是在思考,在车上的箱子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一张地图,摊开来在苏叶面前,用手指着一个地方。“民乐县?”苏叶垂首看去。

    “嗯,按着现在的速度,后天傍晚便能赶到这里,你若是想过节,好歹算个县城,也热闹一些。”纪浔回道。

    “其实我倒还好,只是抛家舍业跟过来这么多人,不能和家人团聚,好歹得让大家过个热闹一些的中秋吧。”苏叶若有所思。

    说着,她也凑到纪浔身旁,在他身侧的箱子里不知翻找着什么,不一会便掏出一个卷轴,“我先来看看这个地方,地图上离甘州不远,说不定和我们要查的粮账一事也有关系。”纪浔看向突然贴近的苏叶,此时认真专注地查着手里的卷轴,和昨晚那个神色慌张、脸颊绯红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不由地勾起了嘴角,却是迎上苏叶突然抬起的目光,“找到了!”

    纪浔别过头,镇定自若地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嗯,说来听听吧,可能真的会有我们需要的线索。”

    苏叶没发现纪浔的异常,便投身在卷轴档案里,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民乐县,是甘州旁边的小县城,属于陇右道的管辖范围,同样地处河西走廊,土地富饶,水草丰美,是远近闻名的‘鱼米之乡’,也是粮赋的重要来源。但是……”苏叶看着看着,蹙起了眉头。

    纪浔回应,“如何?”苏叶便又坐近了些,将手里的卷轴摊开给纪浔一起看,“但是从三年前开始,粮赋这里便没了民乐县的记录。”

    纪浔看着官簿上空白的部分,也陷入了思考,“有没有可能,是这里出了什么特殊情况?”

    两人的距离贴得很近,苏叶甚至能感觉到纪浔吐出的鼻息,便有些刻意地向后挪了挪,才继续回道:“如果真的遇上欠收或者其他的特殊情况,不能按时缴纳粮赋,也一定会有注明和报备记录的,但是,没有。”

    “有没有可能是县城太小,记录时落下了呢?”纪浔猜测着可能的情况。

    “连续三年都落下,户部一层层的审理就真都是吃白饭的了。”略一停顿,苏叶眉头拧得更紧了,“况且,督察院每年都会统收各部的官簿做审查,怎么会一直没发现这个情况呢?没有任何上报的记录……”

    “还有什么其他的情报吗?关于民乐县。”纪浔伸手去翻官簿,苏叶索性就直接塞到了他手上,“我看过了,你可以对应着看看。民乐县的县令叫蒋怀夕,关于这个人,官簿上只有寥寥数语的记载,只说在那里做了十多年的父母官,政绩谈不上优秀,也算是普普通通,无功无过。但是,这个人,我有过些接触。”

    “哦?说来听听。”纪浔闻言抬头又去看苏叶。

    “这个蒋怀夕,我没亲眼见过,却是听父亲说过的,准确的说,是听我父亲骂过他。”苏叶转着眼睛,似是在回忆。

    纪浔想象着苏时许义愤填膺骂人的样子,甚是熟悉,毕竟小时候自己每次去苏府,也都因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的,挨过不少训,想到这,纪浔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叶感到莫名其妙,瞥了一眼他,话也没停,“因为,他托人来到京安,想从我父亲这里买官加爵……”

    “噗哈哈哈哈哈哈!”纪浔实在忍不住扬声笑了起来,什么?这个人怎么想的,找谁不好,找苏时许,那可是大都最一丝不苟的官了,能从他手里走后门的话,那连纪浔都要怀疑苏时许是不是被人掉包或者附体了。

    苏叶被纪浔几次打断,有些愠怒地瞪着眼睛盯着他以目泄愤。纪浔看着面前这对水灵灵的桃花眼此时却是冒着火,嘴上连连赔着不是,“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苏督察您请讲!”心里却是更艰难地憋着笑,不住地感慨小苏叶这个认真的样子真的和他爹一模一样。

    苏叶又射了几把眼刀,才慢悠悠又开口,“这个蒋怀夕,听我父亲讲,就是个游手好闲、不负责任之辈。祖上曾是河西的土绅,有很多地皮,粮食欠收的时候,囤货居奇,大赚了一笔,便不知从哪儿给他买了这么个官,但政绩毫无建树,一个县令一做就是十多年。”苏叶见纪浔合上了卷轴,又补充道:“这三年没有粮赋的记录,怕是有另有隐情。”

    纪浔终于恢复了正经,稳了声音道:“那看来,这个民乐县,是非去不可了。”

    于是,走了两日,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中秋的前一天,赶到了他们的第一站,民乐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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