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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苏叶她们抵达民乐县的时候,日头已逐渐西斜,沿途一路,放眼皆是一片金黄,麦田裹着落日的余晖,每株麦穗上都开满了细碎的、丰盈的麦花,随着晚风层层翻涌,在空气中氤氲生香。

    手拿割刀的百姓此时正弯着腰在田中收割,折穗成捆,堆成高高的金黄色的谷堆。苏叶放下车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什么灾祸,看样子又是丰收的一年。

    纪浔这两日都毫不见外地和苏叶同乘马车而行,临近城门的时候,却突然跳下车,几步跑到路旁的田埂间。苏叶好奇,掀开帘子叫停了车队,便远远打量着纪浔,等他接下来的动作。却见他叫住了一个正拉着板车运麦穗的大娘,甩着马尾帮大娘把陷进泥里的车轮推了出来,二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大娘便笑得合不拢嘴,还一边伸手去捏了捏纪浔的胳膊。

    纪浔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了棵麦穗,尖尖的头上结着蓬松的麦花,坐定之后,马车便又吱呀吱呀地启程了。

    苏叶端详着纪浔,只道:“纪副官这是干什么去了?”

    纪浔一边拿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一边阖眼假寐,“见义勇为,帮扶老弱。”

    苏叶不置可否,“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乐于助人?”

    纪浔转着手里的麦花,“乐于助人有乐于助人的好”说着抬起眼皮瞟了瞟苏叶,“大娘见我英俊潇洒又心地善良,便问起我可否婚配。”

    苏叶抬了眼,好似若无其事,“那你如何说的?”

    纪浔笑道:“那大娘说她家小女年方二八,娇柔貌美,十里八乡上门提亲的都踩断了门槛……”说着又啧啧两声,“你猜我如何说的?”

    苏叶从鼻子里哼了口气,侧过脸不去看他,只幽幽道:“旁人如何晓得。”说罢,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并不关心。”

    纪浔嗤笑了两声,将手里的麦花插到苏叶握拳的手心里,看上去心情不错,“哦?不关心吗?我可是跟人家遗憾地说家中已有良配,亦是年轻貌美,才情过人呢……”最后几个字似是故意拖长了声音。

    苏叶琢磨过味来,登时红了脸,带着嗔怪的口气,“我、我们此行是来查案的,切莫旁生事端。”

    纪浔却敛了敛神色,手搭在了窗沿上,“我提前去问了今年的收成情况,桑无附枝,麦穗两岐,年成十分不错。一会见了县令,便不好再求证,官会骗人,百姓可不会说谎。”

    苏叶才明白纪浔方才是去提前探查民情了,语气也柔和了几分,“既然收成不错,仓廪丰足,便只需查明因何不纳赋了。”

    纪浔见苏叶还捏着他从大娘那儿收到的麦花,正经了不到半刻,“不过,那大娘倒是真心实意要招我做女婿的。”

    苏叶翻了个白眼,刚想回怼,却只听外面传来项恒勉的声音,“公子,我们到了。”随即马车便停了下来。

    苏叶和纪浔一前一后下了车,便只见城门口站着两个穿着官服看起来颇为健壮的城守,往来进出的除了装运粮食瓜果的当地百姓,就只有她们几个外来人,苏叶走上前去,客客气气地递上了自己的令牌。

    “督察院的?从京安过来的?”一个守卫接过令牌,一脸狐疑道。

    苏叶答道:“不错,在下是督察院正六品督察使,此行奉命北上巡检,途经此处,劳烦二位官使通禀县令,”话音一顿,苏叶指了指身后,继续道:“吾等一行人还需叨扰几日。”

    守卫二人看向苏叶身后,迎上纪浔和项恒勉等人的目光,便互相使了个眼色,语气恭敬了不少,“啊,是都察使大人啊,下官这就去禀报,请稍等片刻。”

    不一会,从城内便走出了一伙人,为首的是个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大都国的官服多为紫色系,以不同的图案纹饰区分品阶,而此人身着青柳绿色麻衣,除了形貌更为强健,倒与寻常百姓无异。苏叶好整以暇,只见来人抱拳拱了一礼,朗声道:“都察使大人千里迢迢而来,下官有失远迎。近来正是秋收忙作之时,刚从田里回来,衣衫沾了泥土,还望大人莫要见怪!”

    苏叶和纪浔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似是心照不宣,此人,便是民乐县县令蒋怀夕了。但好像,和传闻有些出入。纪浔不露声色,苏叶也是委婉客气,“哪里哪里,县令大人连农忙之事都亲历亲为,当真是爱民如子啊!在下只是巡检途经此处,多有叨扰!”

    蒋怀夕闻言只是笑呵呵回应:“爱民如子不敢当,只是百姓们的儿子罢了。”说着,眼神却不住地在苏叶身后这个英挺的男子身上打量,“这位是?”

    苏叶侧身,向蒋怀夕介绍起来,“这位是在下的副官,身后众人皆是督察院的同僚下属。”

    随着苏叶的介绍,众人向蒋怀夕一一行礼,纪浔也只是客气地微笑,抬手拱礼,“称呼在下小纪便可。”

    蒋怀夕只是咯咯笑了起来,声音爽朗,“原是纪副官,在下有一位故人也姓纪,真是有缘,怪不得令在下一见如故。”

    一阵客套的寒暄过后,苏叶她们便跟着蒋怀夕进了城,朝着府衙走去。车夫和小厮们在后面牵着马赶着车,苏叶和纪浔等人只是缓步跟在蒋怀夕身侧,观察着民乐县的情况。

    几人沿着主街而行,两侧是茶楼、酒馆、当铺和各式作坊,街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撑着伞不住吆喝的小商贩,此时正值秋收,街上不住有推来送往盛满稻麦瓜果的车马,人群熙熙攘攘,孩童们走街串巷,欢笑声鼎沸。苏叶看着往来络绎的行人,忍不住心道这小县城真是热闹非凡,饶是京安的市集也不过如此了。

    他们几人的穿着打扮和当地百姓不同,一看便是外来人,不止苏叶他们在观察百姓,街上的人们似乎也频频侧目观察着他们,眼中带着好奇和说不清的神色。

    却见他们前面一群孩子吵吵闹闹地追逐嬉耍,一个穿着灰棕色麻布衣的小男孩突然跑过来抱住蒋怀夕的腿,眼神却躲在他衣摆之后偷偷看向苏叶她们,眼神中满是好奇,“怀夕哥哥,他们是谁啊?从外面来的吗?”

    苏叶心生疑惑,四下看了看周围的本地人,又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她们有这么格格不入吗?难怪众人的目光有些奇怪,原是见了惊奇异兽时才会露出的眼神。

    只见蒋怀夕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温声说道:“阿宝,这几位是从京安来的大人们,不许没礼貌,吓到客人就不好了。”

    名唤阿宝的小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便又和伙伴们蹦跶蹦跶跑远了。蒋怀夕只是回头带着抱歉的口吻,“民乐县城小地偏,民风淳朴,很少有外人来,大人见笑。”

    几人到了府衙,被蒋怀夕安顿在了偏院的客房,收拾完毕,苏叶和纪浔便出门按约定前往会客厅与蒋怀夕共用晚膳。

    收拾稳妥,苏叶这才腾出功夫仔细留意起府衙内的环境,前厅是审案接见百姓的公堂,连着后面三进三出的宅院,苏叶原以为蒋怀夕那样的地方土绅,定是会装修繁冗奢华,没想到这后宅内除了栽种的几棵树和刚一进正门的一面假山石,便再无更多装饰,倒显得宽敞清净,后院还腾出了一大片空地,听蒋怀夕说府衙的官卫们很多都不是本乡人,便都收容他们住在宅子里,后院的空地就是给他们平日操练用的。

    一边想着,苏叶似是自言自语道:“这蒋怀夕,和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身侧的纪浔应声,“游手好闲,不负责任,这几个字似乎都和他无关。”纪浔回想起苏时许和蒋怀夕打过的交道,原来被附体的不是苏时许,而是这蒋县令?纪浔思索着,又补充道:“而且,以他的履历,作为文官,未免过于魁梧高大,也太过……年轻了?”

    苏叶颔首,“民乐县看着倒是和乐富足,一会不如直接探探他的口风……”说着,苏叶又四下张望着,“恒勉和纪盼呢?”

    “民乐县没有宵禁,纪盼非要拉着御武郎去逛夜市,谁也拦不住。”纪浔摊手,露出无谓的神情。

    二人转眼便来到了会客厅,苏叶抬步率先跨了进去,而蒋怀夕已经布好了饭菜在此等候了。

    蒋怀夕起身相迎,苏叶又仔细打量起对面的人,约莫比她和纪浔大些年岁,但看起来仍是极为年轻的,肩膀宽厚,此时换上文官宽大的缎面衣袍,也能隐约透出衣履下紧实的肌肉线条,与纪浔相对而立,竟是还要高出几分,看上去倒更有将门的气势。不去做武官可惜了,这样的人怎么会政绩平平,十多年没有进官呢,苏叶忍不住腹诽。

    “苏督察,纪副官,快请坐!”蒋怀夕招呼二人,又问道:“另外两位大人呢?”迎上二人疑惑的目光,蒋怀夕又补充道:“啊,就是那位圆脸少女和……呃……看上去有点、有点凶的少年。”

    苏叶了然,这是问纪盼和项恒勉呢,便笑言:“都是督察院新来的孩子,说是民乐县的街市比起京安还要热闹三分,非要去逛逛。”

    蒋怀夕闻言展颜一笑,“只是偏远的县城罢了,大人过誉了!来,先吃饭吧。”

    纪浔却接着话茬,“这民乐县物产丰厚,粮食谷物和瓜果蔬菜俱全,真真是丰饶之地,比起京安也要强上几分。”

    蒋怀夕嘴角的笑几不可察地僵了片刻,又神色如常道:“哪里哪里,只够自给自足罢了。”

    “哦?民乐县登载的住民只有八千余人,这么多的产量只够自给自足吗?小县的粮赋并不高,剩下的也足够大家丰衣足食了吧。”苏叶动筷夹了一块鱼肉,好似平常地说道。

    蒋怀夕听到粮赋一词,目中的厉色陡生,却是转瞬即逝,替苏叶斟满了杯中茶,“天下煎熬,能温饱尚属不易,何谈丰衣足食呢?”

    纪浔闻言抬眸,“凉州到玉门关一带的驻兵吹着黄沙抵抗外敌,却连年军粮不足,吃不饱饭,大人可知?”

    不知是哪个词戳中了蒋怀夕,他听闻竟是沉默了半晌,直到苏叶又夹了几块鱼肉,才整理了情绪,又面色温和地说:“下官不过一介七品芝麻县令,岂懂这兵家之事,甚是惶恐,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苏叶却是换了脸色,“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面,言辞犀利,“蒋怀夕,民乐县三年不纳粮税,你作为县令,如何解释?”

    蒋怀夕则似是早有预判,只是抬筷将盘中的鱼翻了个身,悠悠自若道:“明日便是中秋祭典,大人们便多待几日吧。”说着,缓缓抬起眼皮,目中毫无波澜,直直地望向苏叶。

    苏叶用过晚膳,便回到了她住的客房,直到洗漱过躺在榻上,她都忧心忡忡,这蒋怀夕竟敢威胁她们?不过好在一番对峙之下也逼出了他的真面目,这民乐县果真三年未纳粮税,但从户部到督察院竟无一人上报,着实蹊跷。眼下只带了几个没什么武力的家丁,在人家的地盘上,她们也只能先按兵不动,见机行事了。

    苏叶想着,明日的中秋祭典,只求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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