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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落成泥

    马蹄声从后方传来,少年站在高大的将士身后,用手中的长刀紧紧护着身后的女孩,不移一步。

    鲜红的血液蹭在他的脸上,他转过头来老实的笑笑,怕女孩害怕,笨拙地将沾血的刀藏在自己身后,只是女孩眼神狠决清冷,她拿出自己帕子,将他脸上的血迹擦干,便随手将那帕子丢在了沙土之中,弃若蔽履。

    粉色的帕子,是脏兮兮的女孩身上唯一一件干净完好的物什,叱卢成良最初并不明白,那么小的女孩,为何看见鲜血,没有害怕,却有着那样冷淡憎恶的眼神,只是觉得那么好的帕子,丢了可惜,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跟在后面,追着四散的风,将帕子捡起,回家小心仔细地洗净了拿给她。

    沙丘之上的脏脏包洗干净了,穿着素雅的衣衫,人还没有凳子高,便端着偌大的簸箕,穿梭在晾药的木架子中间,仔仔细细地曝晾着草药,他走过去,将干净的帕子递过去:“还给你,谢谢。”

    女孩低头瞥了一眼帕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我丢了的,你为何捡起。”

    男孩挠挠头,看起来有些憨厚:“这个帕子这么好,丢了多可惜,上面是沾了我的血才脏的,现在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这个帕子,不是沾了你的血才脏的,只是这般洁白的帕子,已经不适合带了,丢了最好,免得念想。”

    男孩握着帕子,有些无措,以为自己惹女孩生气了,便将帕子揣在怀里,悻悻地跟在后面帮着够高架子上的药材。那时的男孩不懂女孩话里的意思,只当她是爱干净,帕子脏了就不想要了,后来他才悟到女孩话中的叹息。

    女孩的阿翁是镇上最有名的神医,在一次行医当中,救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大汉,怎料那大汉是匪寨的二当家,在得见过老人神奇的医术之后便硬要将老人绑去,原来是这一直与朝廷作对的匪寨内因为有人喝了不干净的水,而造成了瘟疫的蔓延,山上的巫医对此毫无办法,他只得铤而走险,到山下来寻人,却意外遇见仙界边防守兵,受到重创。

    老人爱了一辈子故国,不愿前去救治一伙儿以打家劫舍为生的土匪,可那二当家却跪在了老人面前,诉说着他们的不易,原来这伙儿土匪也不是甘愿成为土匪,只是被逼无奈,只得干此行当,那山上的人,有被大水冲了家而无以为生的流民;有母亲是风尘女,意外出生的黑户孤儿;也有家人入狱,自己连坐而被流放的罪户。无以落脚,无家可归,只能上山为匪,抢劫富商的钱两,维持生计、接济贫苦的村民。

    老人心软了,看着与家中儿子一般年岁的男人,他无法不动容,可无论何等悲惨,打家劫舍便是不对,更何况这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无可奈何之下,他从屋中抓了一大把药出来,递给男子,又根据症状,开了对症的方子,让他拿走,并说从此以后,江湖陌路,再也不复相见。

    男子拿走药材之后,山寨中的情况得到了好转,那二当家感激不已,送了许多钱财来,却被邻里发现,眼红,而举报给了边关守卫,那时山寨越做越大,死去的人何其之多,连年的招兵增税使得边关村落里的人都穷的叮当响,人不患寡而患不均,没人愿意看到别人家如此富有,这一袋钱粮,变成了老人通敌的铁证。

    其实这一袋财物粮食,既是感激,也是寨中人的私心,他们想将这老人请到寨中,便使了这般不光彩的举措,没料到老人铁骨铮铮,宁愿死,也不愿背叛自己的故土,然而连年的征战、遍野的尸体,早已将瘟疫这颗雷埋在了掩藏的泥土之中,在引线抽动的时机,全盘迸发。

    军中照顾不过来这么多感染的村民,便将老人放出来,让他戴罪立功,救百姓与水火。

    可是这么多的人,如何能一一救过来,老人拼命的煎药,拼命的看诊,那么年迈的老人,熬的满眼都是红血丝,可他仍然坚持着,医者仁心,这是他一直坚守的东西。

    可患病的人愈发多了起来,那些得病的人心中的郁结无处抒发,便将矛头传给了老人,说是因为他救了来自山上的人,才将疫病传来,一人说着,众人传着,没有的事也成了真的,老人不言,也没打算与这帮病的神智不清的人理论,只是用手中的药草,让它们,替他开口。

    渐渐的,疫病有了控制,可老人的儿子、儿媳妇也患上了病,老人当了一辈子的医生,救了那么多的人,却无法救得了自己孩子,针灸、药草,等等等等,能试的方法都试了,却无力回天,只能看着鲜活的生命从眼前消失,他的儿子因为骑马摔断了腿,是个跛子,那么开朗又热爱自由的人从此再没有出过村门,而他答应给他的南边儿的鱼、北边儿的羊,临了也没有圆了他这个念想。

    儿子死了,可还有那么多人要救,还有乖孙女要养活,老人没有时间悲伤,可如此大规模的征战所死亡的人,所积压的疫病,又岂是他能左右。

    最后,为了保住更多的人,将士们将苟延残喘、无力回天的人聚在一处,集中火葬,熊熊的大火燃烧在女孩的眼底,那悲痛欲绝的、火场中人的亲人的谩骂,像锥子一般刺痛了女孩的耳朵,女孩却没有哭,她的眼泪,早在看尽这人间无奈的时候便流干净了。

    发间素净的白花染上了火场的余烬,单纯无瑕的纯净底色见识到了人间地狱尽头的肮脏。

    女孩还小,老人不可能留她一人孤苦无依,便隐姓埋名连夜奔逃,从此,世间少了一个杏林医仙,多了一个奔逃的王游医,和一个叫王芮的女孩。

    男孩从爹那里知道了这件事,便发誓,一定要好好练功,未来,要保护好那个像白色水仙一般好看的妹妹,让她的裙子,一直洁白,让她的眼底,一直纯净。

    叱卢成良的父亲,是当时仙界的合荒将领,他从小便随父亲长在军营,那一个个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如何见过那般娇滴滴的小女孩,便对她格外关照,每次去她阿翁那里治伤时,都会往口袋里装点儿甜果给她,她会淡淡一笑,谢过他们,随后便转头淡淡的离开,看着手中的医书。

    在叱卢成良的印象里,她对谁都是淡淡的,不温不火的,眼里,还一直都没见过阿姊和妹妹眼中都有的娇憨气。

    这些年里,他有事没事练武结束,便会拿着好吃的去找她,起先因着救命恩人的缘故,王芮还理他一下,送他些驱虫调气的小物什,渐渐的,便觉得烦了,对他爱答不理的,可这也不影响他屁颠屁颠的献殷勤,反正已经送了那么多晚饭了,多他一顿怎么了。

    后来他娘来军营看他带好吃的的时候,他也会将王芮拉上,他觉得这个妹妹好可怜,不过到了他叱卢家的地盘,就没人再敢欺负她了,他要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

    后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叱卢成良开始不喜欢王芮身边有那么多脸红的男生出现,彼时王芮刚刚及笄,稚嫩的女孩长成窈窕的少女,肉嘟嘟的脸上逐渐有了棱角,身形抽芽般修长,唯一不变的,是那双看谁都如同无物一般清冷、悲悯的眼睛。

    这般好看的女孩出现在糙老爷们儿驻扎的军营里,新来的新兵蛋子们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想获女神芳心,可女神脑子里没有男人,只有草药和银针。可饶是如此,见着那些男人碰一鼻子灰的时候,叱卢成良又幸灾乐祸又暗自不爽,他开始发觉自己对她的心意,是否不单单是对妹妹的照拂或者是其他,还有,情不自禁的喜欢。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开始故意频频受伤,然后去她和阿翁的医馆医治,那时的老人已经双目浑浊、手颤抖到拿不起东西,所有的病人都由少女接手,这去了一次两次还好说,到第五次的时候,王芮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看着他汩汩冒血的手,无动于衷。

    “王姑娘,我手今日对打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劳烦姑娘了。”叱卢成良故意一副呲牙咧嘴的样子。

    “哦?是吗?”王芮淡淡反问,“可我瞧着,怎么像是你自己的刀划得?”

    “没有,这兵器长得都差不多,很容易认错的。”

    “是吗?要不你拿你的刀再划一下,让我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叱卢成良有点怂了。

    王芮眼睛都不瞟一眼他,低头拾掇着自己的药箱,今日是走访白域附近军营例行走访的日子,她收拾好东西便抬脚向外走,叱卢成良急忙起身拦在前头,有些委屈和木讷:“那我的手......”

    “反正给你包了四次了,想必你也看会了,你不是一直爱往这里钻吗?东西具体都在哪儿,想必也不用我多说,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抬脚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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