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棠溪铭识似是也觉得有点不太妥,虽然他也不知这句很正常的话有什么不妥,便也跟着打哈哈:“我听说我的兄长和阿姊好像有什么好事临近,我催一催。”
“啊,好好好,届时蹭个喜酒喝。”
“若是近日不能......”
近日不能什么?
叱卢润坤听见自己的心脏重重一跳,悬在胸腔之间不动弹了。
“我便与父帝磋磨一下,或者暗访一下。”
心脏突然归位,重重的极速驰来,扯得有些痛,她有些讪讪:“啊对对对,此事我擅长啊,届时找我哈,啊哈哈哈哈。”
等等,她在口出什么狂言,她背地里偷偷摸摸搞得什么本行自己不清楚吗?此时“唰”一下揭开来,她想干点什么。
救命!
所幸对面好似没什么反应,她长吁一口气,掐断了连接。
好险,不过什么时候她叱卢润坤成了一个要脸的人了,怪哉!
第二日,她跑去告别,留了一个家门地址,还开玩笑道届时两家办喜宴一定要给她发请帖,她必来,风雨无阻。却听闻刘楚青将手下所有家产全部给了郑小姐,自己一身轻快,行侠仗义去了,这转折当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她往亭子中行进几步,还未至桌沿,前方的人便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叱卢姑娘。”郑小姐唤道。
“郑小姐。”
她将桌上的紫砂壶拿起,沏了杯茶给她,像邻家姐姐般将凳子拾掇出来招呼着:“快过来坐,新到的茶,正巧儿赶上了。”
叱卢润坤也不客气,应声便坐下:“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姐姐如今生意上可还顺手,有需要卸货装载的不要客气,我就是跑这一行的。”
“说起来,还真有一事要拜托你,这刘家的产业里啊,好多都是商队的,而且大部分都在白域附近晃,我实在是不熟练,烦请妹妹帮个忙。”
叱卢润坤将手中杯盏放下,转身便从兜里掏出张纸,将自己在商队沿岸的几个铺面写在上头递给她道:“简单,这是几个落脚点,你的商队可直接进去歇息,再有不晓得的,问我便是了。”
几番寒暄,日头竟是斜耷拉在了西边儿的枝头上。
三个影子迎着夕阳被拉得斜长,摇晃着,时不时黏在一起。
“小姐,那郑姑娘喜欢刘公子吗?”秋荔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喜欢吧。”
“那刘公子知道郑姑娘喜欢他吗?”
“知道吧。”
“那为什么他要走,她又不挽留。”
“不重要了吧,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是有缘,总会再碰到的。”
秋荔看着渐渐低垂的日暮,喉头间堵住了很久的问题还是不上不下,堵在哪儿,疑惑不已,其实她还想问,不遗憾吗?不过看她那大小姐叼着草叶无甚关注的样子,想来是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她低垂着脑袋,晃了晃,想不出个答案来,不过很快,一阵咀嚼声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清脆的声音是......
一摸兜,松子果然都不见了!
“吴老板!你还我的松子!”
一大一小成游龙的架势穿插在行列之间,叱卢润坤看的眼花缭乱,无语凝噎。
“兄台!祖宗!别追了!”
“小姐,他抢我松子!”
“小坤坤,你做证啊,这都是我买的,不能进了她的口袋就不是我的了吧!”
“你个无赖!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了!”
夕阳无限好,若是没有了吵吵的人,那就更好了...
不过热闹点儿,好像也挺好的。
夕阳垂下,新生的太阳马上就要亮起来了...
“小姐小姐!快起床快起床,周哥哥从镜子里冒出来了!”
清晨,夜间的雪还聚拢在枝头,团成小团,和雪白浑圆的鸟儿融为一体,飞檐走壁列阵观望着惩恶镖局底下练功的镖师。
叱卢润坤抱着墩墩的暖炉,蜷在被窝里,享受着冬日懒觉的美丽时光,梦里想着要是再有个火锅涮就更好了。
想什么梦什么!
火辣的牛骨汤锅立即摆在面前,咕嘟嘟的泡泡一圈一圈往上冒,她已经迫不及待地丢了块羊肉卷下去。
五、四、三、二、一...
烫熟!
咂舌的美味正要冲击饥饿已久的味蕾,秋荔的嗓门“嗷”一下让她手中的竹筷连抖三抖。
懵懵间,肉卷毛肚突然一下就没了,再一眨眼,锅也没了。
正转头搜索间,秋荔的脸便出现在面前。
“啊?秋荔......”
“小姐是我,你都睡了多久了,是不是都忘了今早要和周哥哥说话的!”
“说话?他也吃火锅?”叱卢润坤被直直拽起,行动不能自理间被套上了一件厚实的外衣。
那外衣的做工粗糙,但棉花却是实打实往里塞的,厚墩墩的几柱子棉筒直让她的胳膊抱不到一起去。
好在那镜子神通广大,可以飘着来,故不必有此烦恼。
“哥!”
周漪涛在冷宫里日子倒过的不错,暖炉棉衣一应俱全,看着跟镖局一样。
他看到叱卢润坤呆呆地看着自己,不免“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哥哥笑啥?我脸上有东西吗?”
“不是,看你......衣服好看。”
“真的?”叱卢润坤歪了歪脑袋。
“真的,我可不像周漪涟,不骗人的。”
“也是,信你。你那边怎么样?”
周漪涛听到此话,没吭声,低头思索了一下,转头没接这句话的话茬。
“今晚你来这里吃火锅吧,我们见面聊?约上那几个一起。”
此话一出,叱卢润坤梦里那欠的一口嘴边肉让她本能想答应,可随即立即清醒,脑子里的余波硬生生将舌头拽在牙齿边边上,险些咬住。
什么意思!应该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周漪涟、周漪汶、仙帝皇后凑一桌......还是有点尴尬是为什么。
要不还是别答应了吧,自己屋中支口小锅,快哉!
“坤坤,爹娘好久没见你了,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
哦不,这方给出了一个不能拒绝了理由,她觉得自己屋内的小锅离自己远了点儿。
“他们很想你。”
锅溜到门口了。
“哥哥和姐姐都很想你,好久没见了,很担心你。”
锅已经不见了,她伸出胳膊,要不尝试捞捞。
“今年最好的羊肉和鱼我们都没吃,存着呢,就想着除夕的时候和你一起,吃个团圆的饭。”
很好,捞不着了,影儿都没了。
晚上,她从宫外一个十分破烂的小庙后头,翻开一个石板,一溜烟朝着板子下方的通道窜去。
石洞的修建已有了些年岁,宫外的这一小截儿没有宫内的精修好看,泥土疙瘩左一块右一块,坑坑洼洼,一不小心便会陷进地里去。因着年久失修,上方嫩草的根部悬挂廊顶,随着来人的步伐呼吸打着招呼。
冬日的地面已是银装素裹、灰石遍布,这里头倒显出了点曾春日的盎然。
行了一会儿,火锅的香气便已经随着廊道飘至,是牛油辣锅和菌菇的,还是个鸳鸯锅。
叱卢润坤收起了掌心焰踌躇了一下,不知道怎么上去。
望着身后黑黢黢的洞口,她突然有点儿想回去了。
此时此刻,她品味了一下周漪涛的话,觉得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是个心眼眼藏在心窝窝里头的嘴皮子能人呢,句句话往她最柔软的地方带,让她丝毫拒绝不得。
罢了罢了,人都在这儿了,来了便去瞅瞅吧,就当省顿伙食费了。
“父帝,你先别下这个,这个一烫就熟了,别给烫老了。”听着气急败坏的声音,应当是周漪汶又和仙帝干上了。
果不其然,下一句仙帝雄赳赳气昂昂地回道:“我吃了这么多年火锅,比你知道的多,下了。”
随后,一个妖孽懒洋洋地帮腔:“爹,你往常用膳那是萝卜当肉吃,姜丝当土豆嚼,就被瞎掺和了,让阿姐弄昂。”
这厢周漪汶往声音源头一瞅,好家伙,瞅着一个四仰八叉不动弹的,刚刚的火气蹭一下又大了起来。
“周漪涟,别像个大爷一样躺那儿,给我过来刨肉片儿。”
“姐,我盯太后的动静呢。”
“且,这冷宫有人来吗?鸟儿都不来,别偷懒啊,给我过来!”
那“软骨头”没话,蛇一样贴着榻游过来,拿把小刀任命地刨肉片儿。
可一个懒人又岂会安安分分地劳作呢,他左右环视一圈,果然逮住了一个角落里偷闲的。
“姐,你看周漪涛,什么都不干!”
那方周漪涛抬起头,朝二人报以一个友好又乖巧的微笑,将手缓缓打开:“阿姐,你看这个饺子样式好不好看,润坤应该会喜欢吧。”
听完,周漪涟根本不敢抬头,背上的冷汗已经留了下来,这货是什么时候包的饺子,他怎么不知道。
果真,头上传来一声冷喝:“周漪涟,一炷香,这一桶的菜你要是削不好,我拿你脑壳做示范。”
周漪涟闻言,趴在床榻上再不左顾右盼,手中刀快成残影,菜成雨般下在地面的盆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