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回

    “孙二、孙二?”

    钱大起初仅是简单叫唤孙二两声,见其没有应允欲起身过去看看情况。

    沈希礼则是领先钱大一步急遽行至孙二的身旁,待见着孙二惨死的模样过后,侧过身子似笑非笑看了郁桐一眼,眼中颇含几分深意。

    郁桐同样抬眼眸朝沈希礼那处看去,神色平静近乎淡漠,丝毫没有被发觉后的慌乱与不安。

    “未经允许,擅自动用他人之物,还当着面将人家姑娘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如此失仪,与偷窃又有何异?”

    “这若是寻常的细软也就罢了,可事关心法,沿途坎坷难免会遇意外,为保险起见,我不得不做二手的准备。”

    “曼荼之毒当场毙命,这也是他应得的。”

    听她将孙二之死如此轻描淡写说出来,沈希礼不甚在意笑笑。

    地上孙二面部扭曲七窍流血,血水沾染着书册,不过顷刻便在地面汇聚成一滩,漫至他的脚边。

    沈希礼俯身拾起掉落在尸体旁边的心法,将书册翻开略略打量起来,漫不经心开口:“孙二不曾与郡主有过过节,即便是孙二失礼在先,郡主也不应随意取他性命。”

    “是啊,不过确实可惜。”

    耳边她说话的声音轻缓,言语之间无一处不流露出丝丝惋惜。

    “要是沈公子先他一步翻开包裹染上这荼毒,毙命之人岂非又是他?”

    “失策了。”

    闻言还暗自轻叹一声,沈希礼倒也不意外,只是翻册子的手稍作停顿,别过脸来,面上不着痕迹一笑,将眸光落在郁桐身上。

    钱大仍坐在她的身旁,手里忽多出一把短刀,刀刃在烛火之下泛着幽冷的寒光,刺眼夺目,直指郁桐的脖子。

    如镜般的刀身映出她一张妖娆的脸,冷风拂过,吹得长长的流苏在发间轻轻摇曳泠泠作响。

    刀面凝着流苏晃荡的寒光在不停波动,扫在她惑人的脸上,妖艳中多出几丝灵动,生动又雅致。

    郁桐转眸冷眼看向钱大,眼底的轻蔑尽显,出口便是挑衅。

    “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我,现下这般又个算什么事?”

    “你别以为我不敢!”

    钱大怒眼看她,果断将刀口向郁桐的脖子凑近几分,却未碰到她。

    郁桐眉眼淡淡,装作未听清他的话,只倾身向前,俄顷,雪白细颈触上冰冷刀刃。

    刀口尖锐锋利,轻轻划过她颈部的青色脉搏,猩红的血迹在银色刀面慢慢渗出来,一点点加深,细长血痕格外显眼,郁桐亦没有后退的趋势。

    钱大诧异她此番举止,当即撤回手中利刃,暗自骂了一声。

    “你潜伏在此多年,心知自己是为何而来,其间残害之人又是何其之多。”

    血迹在她的脖间蜿蜒流淌,没入她的衣襟,晕染成一朵绯糜的花。

    郁桐的脸上却不见丝毫惊慌,对在一旁打量着她的沈希礼亦是视而不见,冷冷开口。

    “现下心法还未全完得手,不至于因一条人命舍少失大,且现在杀我对你无任何好处,甚至还会迁怒你上头的人。”

    “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硬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让我一个外人提醒你如何行事?”

    她衣衫染血,雪颈处殷红一片,纤长睫羽在烛火中轻轻扑簌,一双眸美艳惑人,媚而不妖。

    说出口的话亦如她的人一样迷人又危险,透彻且歹毒。

    钱大不屑冷哼一声,“你在教我做事?”

    “我在教你做人。”

    话音一落,只闻沈希礼轻轻笑出声来,他抬脚跨过横在地上的尸体坐回原处,将心法搁在案桌上,只道:“郡主通透。”

    她说的没错,他们不会因孙二之死动手,更不会因她杀了他们的人而忘了此行的目的,孰轻孰重钱大心知肚明,更无需她来提醒。

    上头交待过,她现在不能有事,但不能因此便任由她胡作非为。

    斟酌半晌后,沈希礼从袖中取出一根白色缎带,又似无意般扫了眼她脖子处的伤口。

    察觉对方的神色在此刻有了一丝动容,沈希礼适才缓慢开口:“心法虽现在我手,但我难辨其中真伪,可不论心法是真是假,过不了多久我自会知晓。”

    郁桐又疑惑着看他起身,将挂在舱内壁侧的麻绳取下,转过头凝视她继续解释:“有一件事我很清楚,郡主说要杀我是真。”

    “......”

    “我并非似郡主一样不畏生死,我胆小怕事,也贪生怕死,如若不然,我岂能在宫主手下存活多年无恙?”

    “......”

    沈希礼一步一步走至郁桐的身侧,缓缓解开手中绳索,垂眼睨向她,将她刚头为自己辩解的措辞尽数还给她。

    “一路凶险,为保险起见,这一路上还得委屈郡主。”

    “从世茂坊出来之际,沈公子便想如此了吧。”郁桐的声音平静,神色亦是从容。

    “本不想如此,但不得不如此。”沈希礼承认得干脆。

    绳索被解开,麻绳的另一端掉在地上,郁桐沉默着起身,站在沈希礼的身前背对着他,将双腕交叉叠放在后,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她有舍裂蛊傍身,下毒中蛊于她起不了作用,更不能轻易动她,即便是点她的穴,在半途就能冲开。

    思来想去,为防止她再次生事,只有这样。

    “早知郡主这么好使唤,我应在一个月前郡主昏迷之际便将你给绑走,还能省去不少的麻烦事。”话虽如此,但沈希礼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半点的犹豫,用绳子在她的双腕连绕几圈,将其给紧紧绑住。

    麻绳粗糙,磨着她的腕骨,不一小会儿细白的腕处被勒出浅浅红痕,郁桐下意识动了动手,忍不住说出一字。

    “疼。”

    “郡主连死都不惧,怕疼?”

    见她不安分扭动着手腕,沈希礼眼里不住露出一丝轻嘲,手上的力道在不觉中加重几分,将手中的绳子在她的腕处紧紧绕上一圈。

    “也不怕人笑话。”

    “疼一时能忍,你要我一路被这样绑着走,我怕是忍不了。”郁桐淡声辩解,勉强扭动着手臂,腕处的银镯自她细臂一点点滑落下来。

    沈希礼并未回她的话,无视她的反抗,继续拨弄手中绳索,后系上一道常人不易解开的结。

    见对方不理会她,郁桐也放弃抵抗,倏尔一只镶嵌蔚蓝宝石的银镯映入沈希礼的眼帘。

    “这是什么?”沈希礼盯着她腕处的镯子,随口问了一句,总觉哪里不太妥当。

    “定情信物你也要管?”郁桐侧过身来看他,瞳孔冷寂,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

    二人一同站在郁桐的旁侧,她眼神清冷,他们亦是察觉不到那双被束在背后的手,踅摸着腕间的银镯。

    那银镯与普通的镯子无异,她都这样说了,沈希礼也没再继续往下问。

    “这我可管不着。”

    说着沈希礼再次绕至郁桐的身侧,修长指节处绕着一条白色缎带。

    郁桐转过身面对着他,警惕朝后退出几步,一手轻触在银镯的宝石之上,微微蹙眉:“沈公子绑都绑了,现在还要作甚?”

    “你可别误会。”

    钱大适时插了句嘴,拿手指了指她的眼睛,哼哼两声,“你现为人质,想来也不差这一步。”

    郁桐会过意来,将扭动银镯的手指收回,眼见沈希礼来至她的跟前,双手执起白色缎带叠了一番,后径直朝她的眼睛覆上来。

    白绫掩住她的双眼,质感柔软,却是透不进半点的光亮,郁桐还未完全适应眼前的黑,耳畔便响起轻微的系带声,和着一道清润的嗓音。

    “这样便好多了。”

    郁桐续而往后撤出一步,拉开与沈希礼的距离,淡声开口:“在我答应跟沈公子走时,我曾问过你,现有一事不明。”

    该说的她刚才都说过了,他甚至将邧千尘把她偷偷绑走的消息都透露给她,连迷迭香的主要成分是罂粟她都知晓。

    罂粟多数产自南疆,加之前两日断掉的玉笛,和她今日在青竹里撞见之人。

    他的底...

    沈希礼眉心微动,顿了片刻,沉吟道:“连疫疠一事都瞒不过郡主,还有什么事,是郡主都不知道的?”

    “两个问题。”

    白绫覆眼,郁桐察觉不到沈希礼面上细微的变化,只听他的声音似同平日里低了许些。

    沈希礼嘴角微扬,后听她继续道:“你是如何知晓舍裂蛊在我身上?”

    “道上的事你少打听!不该问的你别问!”

    钱大再次见缝插针,期间睨了沈希礼一眼,扬声警示她。

    郁桐循声侧首,沈希礼在她开口前夕拦住同她解释:“我连邧千尘何时将郡主绑了去都知,于知晓舍裂蛊在你体内之事一样,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眼前一片漆黑,周遭除去略微起伏的呼吸声和簌簌风声,她亦判断不出沈希礼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假。

    “指使你之人,也就是你背后之人…”

    说到这里,郁桐缄默几许,想了想后,再次启齿问他:“可是花琰?”

    话落郁桐的耳边忽传来阵阵嘲笑之声,沈希礼定在原处凝视着她,面上的笑意已然不见。

    “郡主想多了。”

    ......

    城西另一处。

    玉珠成丝,弥漫在悠长的小巷之中。

    月青头戴蓑笠,一手按在胸口处,另一手搀在斑驳的墙壁上,步履虚浮,供着身子朝着巷外踉跄走去。

    一连轻咳了好几声,月青的脸色也愈显苍白,嘴角溢出丝丝血迹,他随手抹了下唇边的血,直起身子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他忽瞧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朦胧的巷子口。

    来人手撑竹伞,一袭雪衣,站在萧瑟的雨幕之中,寒风乍起,轻拂他的银发和衣摆,侧颜精致,气质卓然。

    “主上...”月青轻咳了一下,面上略显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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