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的目光一直定格在郁桐的身上,不曾移开。
引得站在他身旁小撕,不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却见对方的神情冷漠至极,她的眼里又好似附上了一层寒霜,森冷可怕。
小撕莫名的感觉一丝凉意袭面而来,僵硬地回过头问苍梧:“公子可是识得那位姑娘?”
这两人怕不是有什么仇。
苍梧神色平淡地挪开了视线,在沉默半晌后,又面无表情地开了口,“不认识,带路。”
字字冷淡。
小撕见状连忙走至两人身前,老实地领着路。
顾君一连看了苍梧好几次,心里寻思着这两人又要耍什么花样。
方才在录完口供署名之时,对方没有丝毫迟疑地写下了声晚二字。
续而顾君也心血来潮,留了许砾这个名字,当时苍梧虽没说话,但顾君还是察觉出,他不悦地拧了拧眉。
苍梧也没想着耍花样,奈何对方想玩,那还能怎么办?
顺着呗。
郁桐想的是,黑袍布下此局,定是为履霜针的解药而来,现下与他们撇清关系,是想着待会若是捅出了什么篓子,不会牵扯到他们。
他们来此就是想一物换一物,来日方长,以后也有的是机会较量。反正大家都到齐了,且黑袍的目的,所以人都了然于胸。
......
大厅内明光瓦亮,左右两排整齐的摆放着数张桌椅,相间对立,沈华与智灵坐在两排桌椅的首位。
众人在其一侧相继落坐,二人一直在为大会爆炸和这三年间,岱摹是如何行恶之事赔着不是。
各个门派之前嘴上虽说无碍,可到底计不计较,亦无需明说,这多年恩怨,并不是只言片语能解决的,当然这其中不乏有看好戏的。
顾君这会儿就显得不淡定了,他刚抿了一口酒,差点又给吐了出来,方才在水榭见到景棠时,他以为是自己眼花。
此时此刻,景棠就坐在他的正对面,对方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不说,她的右侧脸上还有一个大痦子这事也暂可不谈。
甚至连那两条又粗又浓眉毛,都要挨到一起了,他也可以忍。
关键是她在启齿笑时,露出的那两颗大槽牙,这一点让他接受不了,最无奈的是,对方还一直对着他隔空敬酒,他居然没有拒绝!
这也是萧澜先前问景棠要不要换张皮的主要原因。
相比前者,郁桐身着一袭淡绿色透纱印花长裙,头发半束半披,盘了一个简单的髻,发髻上插着一根银色蝴蝶流苏簪。
方才落坐之际,郁桐本是同景棠坐在一起,可萧澜又嘘声告诉景棠,他们分别多年,想借此机会和姐姐培养一下感情。
景棠在这期间睨了一眼苍梧,最后还是默默地让位。
顾君将视线往左移动,便见萧澜单手支着下颌,不时地和郁桐搭上几句,二人有说有笑,不知情的,还真会误解他们的关系。
这么明显的挑畔,顾君都能感觉到,他就不信身旁这只爱炸毛的狮子,没有任何反应。
玩归玩,闹归闹,这他这都忍得了?
思至此处,顾君就察觉到,苍梧手中的杯子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碎了。
这碎了就罢了,但碎掉的声音着实有些大,霎时周围一片肃静,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说呢,他这老毛病不犯才怪。
郁桐看着苍梧不禁蹙眉,她就是担心他们会闹事,所以才让景棠给她盘了个髻,还特地将这支簪子给带上。
空气安静的让人窒息,屋子里的光也格外的耀眼,甚至亮得人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此物做工太差。”苍梧自然而然地吐出几个字,一脸淡漠,“换了罢。”
说话的语气里明显带了几分荒唐。
“这东西的做工着实是有一些差。”顾君在一旁讪笑道,连忙叫人给他换了一套杯具。
这得亏是小舅子,若是其他,他身前的这张桌子保不了不说,估计还得往人身上哐哐来两下子。
谁知萧澜也跟着凑起了热闹,他的指节在杯壁上轻敲了两下,嘴角的笑意渐浓,还慢条斯理地说着:“不仅做工差,还丑得紧呢,把我的也换换。”
顾君扫了一眼萧澜,又侧眸看了看苍梧,然后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和这小舅子的关系,是没打好?”
苍梧:“......”
这两人的关系还能再差一些?!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见对方不说话,顾君又他给来了一刀,“小舅子这关都过不了,那将来岳父那边...岂不是更难?
方才见着人家说不认识,现在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这样就翻脸,恐怕不太好吧。”
“翻什么脸?”苍梧的眉梢微微一动,他转眸直直地盯着对方。
苍梧刚说完,顾君就觉得身边的空气在不知不觉中,又沉了几分。
这还没翻脸?
顾君也不再揶揄苍梧,他举起手中的杯子,又和景棠你来我往地喝起了酒。
有了刚才那一出,萧澜这会儿倒是收敛了不少。
况且郁桐从始至终一直都在同他说,这讨厌鬼是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当初明明是他先动的手,让他讲点理。
萧澜的确是看对方不顺眼,他们计划里也确实没有这一茬,可他就是想惹人家,谁叫他一连让他吃了几次憋。
但毕竟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不出一小会儿,便有人帮他们换了新的餐具。
郁桐给萧澜斟了一杯酒,还顺势提醒萧澜,“你给我老实点。”
“哦。”
萧澜兴致缺缺,他懒散地拿起酒杯,在杯子抵达鼻尖之时,手里的动作骤然停了下来。
他接着放下酒杯,又将身子稍稍往后一挪,附在郁桐的耳后似不经意般和她说了一句,“酒有问题!”
有问题就有问题,就不能好好说话?
对面的醋坛子还翻着呢!郁桐在心里嘀咕着,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一根针扎在萧澜的腿侧。
下一刻,二人视线相接,她的眼底满是温柔的笑意,可对方投过来的视线没有什么表情,还透着绝对的压迫感。
“菜也有问题,吃还是不吃。”萧澜忍着疼痛,又咬牙切齿地说着。
郁桐的脸上笑容忽而变得有些干,她又将那针给拔了出来,萧澜跟着微微皱了下眉。
都有问题了,还吃个屁!
“这菜卖相难看,跟你一样,吃了怕不是更丑。”
萧澜边说着,还一边向她的碗里不停地夹菜,说话的嗓音也愈发地大了起来。
“还有这块肉太肥了,吃了会长胖,你本来就这么丑,算了还是别吃了。”
说完,他又将郁桐身前的餐具反手倒扣,轻咳了一声,故作谦虚道:“不用谢我。”
玩不起就算了,还动手。
续而顾君的表情一顿,他这小舅子...
郁桐见对方的脸色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可平静不过片刻,萧澜又开始了。
他一会儿说杯子里面爬了虫,过会又说这酒的色泽和味道不对,还嚷嚷着要跟别人换酒喝。
关键是人跟他又不熟,一个二个脸都绿得不行,他还在那里叫唤,最后把人都赶得差不多了,才消停下来。
待到整个屋子只剩下他们几人时,萧澜愕然呆住,一副完全在状况之外的模样。
“人呢,都跑哪儿去了。”还跟着捂嘴打了个哈欠,眯着眼,说话的声音里还透着疲倦, “好困,大伙都洗洗睡吧!”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迈出步子,大厅的门“哐”地一声便关上了,屋子里的灯在瞬息之间熄灭。
“出来吧。”
萧澜站在原地,他的嗓音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