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一道寒光乍现,刺破黑夜,对方携着凶猛杀意朝着萧澜袭去,随之一抹光影呼啸而过,来人的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替萧澜生生地挡下了数招。
在两道身影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屋外又传来嘈杂的打斗声,可不过半晌,那些声音又戛然而止。
伴随着一阵倒地的声响,屋子里的烛火倏然四起,在烛光的照映下,顾君将那黑衣人的蒙面巾扯下。
萧澜也阔步走了过去,抬手把对方的脸上的人.皮面具撕去。
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萧澜就发现这些人的脸,多数都换了一张皮,包括首位坐着的那两个,可带着他们来此之人,并非如此。
白浼的易容术在江湖上名不虚传,身为她的徒弟,看家本事若学不会,那他在外拜师这么多年,岂不是白混了。
顾君的面色瞬间肃了下来,他续而冷声说道:“回去告诉黑袍,若不想遭受寒霜之苦,就老老实实地交出解药。”
之前见顾君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这还是郁桐头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在那黑衣人正要开口之际,顾君又打断了对方,“他要是再胆敢派人过来,或是耍花招的话,不论他走到哪,我萧樾便跟到哪,他若不信,来日方长,咱们可以慢慢玩儿。”
他的神色冰冷,说话的语气越发地凌厉。
最后又发出一声声冷笑,那笑声听的让人渗得慌,渗得景棠那两条粗犷的眉毛都歪了,其中一条还识相的给掉了下来。
郁桐和景棠二人同时感觉,他现在这模样简直就像一个十足的变.态。
待顾君放走了来人,景棠不由扫了他一眼,她关切地问道:“恩公,你没事吧?”
他是不是哪里有些太正常?
“没事啊。”顾君回答的轻描淡写,又跟着笑了起来,“如何?我刚刚学那醋坛的样子像不像?你们作何评价?”
郁桐:“......”
并不想评价。
景棠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但她还特别识趣地竖起了大拇指,这其中并不排除有违心的成分。
“那醋坛子人呢?”萧澜一脸的没所谓,语气中是满满的不屑。
他方才第一个给人敬酒,人不给他面子就算了,还跑了。
他都拉下脸给人道歉,这人还不接受!
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他都没有这位来的靠谱。
“刚刚还在外面呢。”顾君道。
打斗声那么大,生怕人听不到。
话音刚落,郁桐便跑了出去,屋外的灯火惨淡,除了横尸遍地,她并未见着苍梧的身影。
扑面而来的,是向四处扩散的静。
这时,顾君也跟了出来,他走到一具尸体跟前,将其检查了一番,又似不经意间说了一句。
“穿颅啊这是。”
郁桐顺势看了看那尸首,她发现对方的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在其眉心处也仅有一个细小的红点。
顾君见她眉头微蹙,又接着补充道:“下手这么重,简直是惨无人...”
话还没说完,只见一个不明物体朝着顾君这边飞来,他迅速撑开手中的折扇,将其挡下。
待看清来物后,顾君便伸手接住了那瓷瓶,唇角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他不免在心里嘀咕着,人下手是重了些,但他这办事的效率,确实比常人快了不少。
这吃醋是一方面,可他的心思还在对方身上,也不枉他跟着人出来,在外吹了这么久的风。
从二人装不认识开始,顾君就知道,他们定是打了算盘的,熟知萧澜这般明目张胆,他便乘势推波助澜。
顾君侧目环顾四周,然后又面不改色地说道:“这药他已经给送过来了,你要是想找人家,就去呗。”
他跟着转了个身,回眸之际,发现郁桐已纵步出了大院。
这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急的。
......
夜还有些微凉,湖水荡漾,成排的落羽松倚水而立,笔直挺拔,使得站在亭边那抹孑然的身影徒显凄凉。
觉察到有人前来,苍梧垂眸看着对方,他的眸色深得探不出一丝喜怒。
郁桐停下了脚步,她站在原地,枝叶的暗影落在她的眉梢处,似要将她埋没在无尽的阴霾里,却无法湮去她眸中盛满的光泽。
她无声无息地来到苍梧的身侧,柔软的手指插进他的指尖,变成十指紧扣。
他的掌心不似之前那般温热,甚至还有一些冰凉,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传入四肢百骸的寒意。
苍梧的目光动了动,又缓缓开口:“你若是单单想牵个手,我倒是喜欢。”
若是因其他,大可不必,可后面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说不出来。
“仅是牵手就喜欢了?那…”
说着,郁桐旋过身子来至苍梧的跟前,她忽而踮起脚尖,又在对方的脸上轻啄了一下,然后又认真问道:“像这样呢?这样你喜欢吗?”
她的声音透露出令人发颤的温柔。
苍梧:“…………”
他定定的看着郁桐,漆黑的眸又深了好几分,幽暗的眼底克制又奢望。
“不喜欢啊。”郁桐注视着他的眉眼,她神情绝味有些失落,还不待对方回话,郁桐接着又抿了抿唇,话里带着丝丝犹豫:“不喜欢就算了,以后怕不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又欲故作离开状,想从对方的指缝中抽离出来,尴尬的是,苍梧手握着她的力道实在是太紧了,她根本就抽不回来。
郁桐思索了片刻后,又抬起眼帘,略略沉吟:“还是你更喜欢这样的?”
夜色沉沉,清风眷眷。
沉寂的空气中,骤然发出一道清冽的声音。
“有。”
“什么?”
“有。”苍梧再次重复。
何止喜欢,他早已心如狂潮。
旋即,苍梧一把将来人揽在怀中,修骨如梅的手指撩过对方柔软的青丝,将头埋进她的肩窝。
“就这样,抱一会儿。”
他的嗓音有些哑,带着不均匀的呼吸声,低沉沉的。
“抱一会儿就够了吗?”郁桐喃喃道,顺势环上了他的腰际。
“怎会够。”
“不够那就再多抱一会儿。”
闻言,苍梧的脸颊逐渐染上一抹笑意,又接着轻声叹息,“倒是会哄人。”
“没有哄,是我的心里话,你信吗?”
“信。”
“为什么这么信我?”
她说的,不单只是这一件事。
“你就是你,是我眼中的你,毋庸置疑。”苍梧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才会哄人。”
“真心话。”
她已然乐开了花,他要是再说下去,这不得角色互换,弄成对方来给她顺毛?
倒映在湖面的微光此起彼伏,映衬着的,还有两人此刻相拥的倒影。
一只夜莺飞上了树梢,它亮开嗓子,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鸣叫,惊扰了沉睡的夜。
郁桐的脑子也跟着飞快地旋转起来,“你明知道我们要干嘛?对不对?”
在水榭见到苍梧时,她就暗示过他,他应该早就猜到他们要做什么,不然他也不会离开那么早,还在外面等了那么久,对付那群人,又比他们早这么多拿到解药。
“嗯。”
“知道还吃醋?还装得那么像。”
“没装。”是没忍住。
所以他是真的醋翻?!
醋翻了还在配合她?
郁桐有些按耐不住地在他的怀里动了动,一丝愧意瞬间涌上心头。
“是我的错,我没考虑周全,那我以后离他远一点?顺道再把他打一顿?”
“不用,他不是其他人。”苍梧温吞地回应着,慢慢松开了她。
这样一来,反倒显得他很小气。
“这就好了?”
“你觉得呢。”
这毛可算是给他顺好了。
她歪着脑袋望着苍梧,眨了眨眼,半开玩笑道:“你这副模样,总让人觉得还差点意思。”
“差哪儿了?”苍梧跟着附和。
“这里。”
郁桐看了看对方的脖子,凸出的喉结非常明显,她又抬手在上面轻轻地戳了一下。
“很好看。”
答非所问。
苍梧:“???”
水面浮着波光,平静地无法预知水底的汹涌。
“怎么了吗?”她抬眸看着苍梧,一时间竟有些不明所以。
苍梧忽而抬手挑起她的下巴,浓密的长睫在他眼底扫下一片扇影,他又缓缓低头,垂着眸深深地凝视着对方。
来人的脸,直逼着她的眼,温热的指腹抚过她的脸。
他的喉结在瞬间狠狠地滚动了一下,牵动着她心中的那头小鹿,扑动纤颤。
“就…很好看啊。”郁桐又小声地低咕着,她的双目清澈,毫无杂质。
实话实说怎么了?
苍梧一度以为,她只有在喝酒的时候才会撩拨人,殊不知,这也许就是她的一种本能。
关键是,撩拨完还不负责。
她分别占有着微苦和香甜两种味道,而现下,二者碰撞在一起,绰约和清洌都是直白的,毫不扭捏,她馥郁芬芳,在苦于甜的交织中,明艳华丽。
苍梧的呼吸略微一滞,在安静片刻后,他柔声开口:“你的。”
他这是,有声地选择妥协。
听完这话,郁桐顿了一下,倏尔笑了,“那还真是便宜我了。”
“没有的事。”苍梧的扬了扬唇,再次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