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常

    苍梧将她抱到床榻上,在给郁桐探过脉后,又为她掩好被褥,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这一觉她会睡得很长,而下次醒来之际,便是蛊发之时。

    最要紧的是,如若再不解蛊,她仅剩不到十天的寿命,算算日子,祁王也快回府了。

    金蚕早就在他娘死的时候没用了,而现下唯一能救她的也只有双灵心法。

    不成疯便成魔。

    日后,恐也是再难见她。

    他眸似浓墨,好似在遥望过往的青葱岁月,携刻着段段往事。

    他就这样在那里坐了一宿,看了一夜,天微露白方才离去。

    薄薄的白雾从竹林深处飘出,朦胧又柔和。

    穿过竹林,苍梧来至一间竹屋前,伴随“哐”地一声巨响,房门被踹开。

    “又是哪个不长眼的?”

    顾君猛地从床上坐起,他睡眼朦胧,还嚷嚷叫唤着。

    每次顾君来此,都会挑那间采光好的,格局大的,但这次苍梧还是踹对了门。

    “去洞庭观,找叙清道长,代我向他问安。”

    苍梧的面色如常,说话的语气也没有过多的情绪。

    一听到这话,顾君的瞌睡直接醒了大半,紧接着他眉心一皱。

    “自你爹死后,你就从未找过人家,现在是想向人讨回人情?”

    当年苍逸舟带着涣野隐居,他们一家子本是可以快活一生,因叙清道长为救一小儿,寻遍名医无果,最后来穹苍宫找到谷知松,才得知那小儿中蛊已久。

    他们都知晓涣野擅长蛊术,且苍逸舟当时与温栢寒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无奈之际,谷知松让苍逸舟带着涣野回穹苍宫,后来虽救下了那名幼童,可也因此也间接害死他的爹娘。

    叙清道长于他一直都心存愧疚,承诺来日苍梧若是有求于他,他定当会竭尽全力帮他,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苍梧一直都没找他。

    就连当年苍溪儿病重,他都是自己拿命换来的。

    那个时候,他都没有想着找人家,现在却因她,他居然要去求人。

    除非,他别无他法。

    “带上溪儿去找许砾,去浮光岭,寻一味药材。”苍梧忽视他的话,跟着嘱咐。

    “......”

    许砾不也在洞庭观吗?虽然叙清道长并未收他为弟子。

    当年被救下的孩子名叫许砾。

    空谷幽兰,谦谦君子,苍溪儿时常这样形容此人。

    顾君、许砾和苍溪儿三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苍溪儿自小就看不上顾君,且心悦许砾已久。

    这也是苍梧看许砾碍眼的主要原因,现在他又让苍溪儿和人一起去找药。

    这心思,太过明显,他一再妥协。

    顾君看着他,心中徒感不妙,他连忙起身穿戴衣物。

    “你是用双灵心法救她的对不对?”顾君快步走至苍梧的跟前,他的眉目肃然。

    他先前就用双灵心法救过苍溪儿,苍梧也早就同他都说过,那心法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被救者虽可相安无事,但施救者就没那么好过。

    他能幸免一次意外,但他能保证这次能无恙?

    “你怕不是疯了,为了救她,你不要命了?”他的语气中是少有的严厉,还带着丝丝呵斥。

    他要不要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若是不救她,她会没命。

    “老天待我不薄,我命硬,也没那么容易死。”苍梧说的漫不经心。

    要死早死了。

    顾君续而顿了一下,他突然很想笑,于是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

    “是是是,你的命多硬,你被炼作药人不死,舍裂蛊在你体内不灭,筋脉尽断还能你给练成心法,瞧瞧,你多了不起啊。

    你简直就是金刚不坏之躯,哪怕是铜头铁臂,都还得忌惮你三分,看看把你给能的。”

    话语中是满满的讽刺,说完,顾君发现自己压根就笑不出来。

    “你要是想,不妨一试。”

    苍梧环顾四周,与顾君擦身而过,他在房间里转悠了半天,似在找什么东西。

    鬼才想,顾君在心里泛咕。于是他开口又骂了一句:“真他妈的有病。”

    这种时候还在跟他说笑。

    从小母后就教导他,不要随意说脏话,但他现在实在是忍不住。

    顾君盯着苍梧,目光略显复杂,“那她怎么办,你打算瞒多久,你瞒得过人家吗?”

    “双灵心法还有下册。”苍梧在满堆的书籍里找到了折扇,他直接朝着顾君丢了过去,“若能找到心法下册,说不定还有一丝转机。”

    顾君伸手接过折扇,沉默地看着他,一脸的半信半疑。

    双灵心法有下册,他是真的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信他,想再问点什么,但他问的出来吗?

    烦。

    闻言,苍梧又剜了他一眼,脸上淡漠依旧,“先前的赌约,你可还记得。”

    顾君:“......”

    他当初就不应该和他打赌。

    岂止是烦。

    ......

    深秋的烈阳在高挂之时,景棠便同苍溪儿一起赶往了洞庭观。顾君早二人一步先行离去,他带上苍梧备好的假金蚕,欲以假乱真。

    为何要将假金蚕送去洞庭观。

    因当年为救许砾,苍逸舟是带着金蚕而去,在得知噩耗时,他自是管不上什么金蚕。

    宿主身陨,金蚕自是无用,但只要不是有意损毁,金蚕可一直都维持原状,可多数人都不知情。

    苍梧当时也并没有拿走金蚕,还跟他们说了一句,留着下辈子给他们救人。

    这也是苍梧让顾君去洞庭观的主要原因,让他要回金蚕,再随便编个给理由搪塞过去,等郁桐问起顾君时,他也好圆。

    有叙清道长在前,她自是不会多疑,除了金蚕以外,他还需要一样东西。

    且救她也根本不需要用到什么药材,苍梧也是有意支开苍溪儿,许砾对苍溪儿什么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懂。

    除非一年半载,不然他们也回不来。

    他一直用银针做暗器,其实也是为了教苍溪儿。

    他不能时刻待在她身边,她可以不用,但是得会,必要时,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这是他先前对苍溪儿说的。

    见人都走光了,萧澜倒是想去找苍梧,苍梧也做了二手的准备,找了萧澜。

    最后,二人不欢而散。

    阳光穿过竹林融和了大地,枝条交错,光影浮动。

    两道白影静默地站在竹林间,几片竹叶轻飘,在半空连连打旋,最后潸然落下。

    郁桐的脚步轻盈,朝着来人袭去,在一掌快要打到对方的之时,她的手腕被苍梧轻轻握住。

    她不悦地抽回了手,双眸凉凉地看着他,面上隐隐透露出一股似有若无的冷意,想借机再度出手。

    苍梧看出了她的意图,他的眉头微拧,接着又轻唤了一声,“杳杳。”

    郁桐没有吱声,仅是用那双凌冽又摄人的眸,细细地打量着他。

    见她的手中的动作缓了下来,苍梧的目光微闪,面色也跟着缓和了不少。

    咏咒蛊发作时,六亲不认,他自是没有想到,他能阻遏她。

    蓦地,苍梧发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颈侧,凉凉的眸底昭然划过一丝狡黠。

    最后,她伸出手...还给摸了一摸。

    他有些乱。

    她又向前走了两步,措不及防地,又在上面轻啄了一口,还亲的毫不费力。

    苍梧:“......……”

    关键是,她还想来!

    “杳杳。”在她要做出下一动作之时,苍梧连忙阻止了她。

    郁桐的身子微微一顿,蹙眉睨他,随之眉心覆上一层阴郁之气,倏尔,她伸出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纤细的手指还在逐渐收拢。

    她一脸漠然地盯着他,又跟着冷哼了一声,傲气鄙夷。

    苍梧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不知是感觉不到疼痛,还是没了疼痛,就任由她这样掐住自己的脖子,默默地看着她,目光平静又徒显悲戚。

    艳阳折射出好看的光晕,可安抚不了伤神失落的人。

    竹林间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声,与寒风作伴,由远到近,绵延不断。

    恍然间,郁桐的思绪突然被拉回,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掐着他脖子的手,然后急忙松开。

    今天的太阳格外刺眼,晃得她的眼睛都在隐隐作痛。

    “对不起。”郁桐满脸的惊慌,说话的嗓音还有些发哑。

    她看着苍梧泛红的侧颈和被血色覆盖的眸,太阳那么大,她反倒觉得很冷,一股寒意从四肢百骸油然而生,全身都冰凉凉的。

    苍梧将眼底的黯然掩饰得很好,接着又微笑着抱了抱她,柔声安慰道:“没关系,不用担心,没事了。”

    温热的指腹拂过她的眼睑,什么东西还是热乎乎的,还略微有些湿润,可她现在仍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她也知道,他不想躲。

    他就这样抱着她,说着一些安慰她的话,待她的好些后,适才松开了她。

    “他们去哪儿了?”郁桐来至他的身侧,将柔软的手指埋入他的指尖,紧紧相扣。

    这样兴许就能暖和一点,她想。

    苍梧牵起她的手,边走边说:“一个找金蚕,两个寻药材,另一个在等你回府。”

    现下他也管不了其他的。

    “不过还得等几天,这几日,得委屈你待在地宫,我怕你下次蛊发,拆了我这穹苍宫,若是我再建上几个月,这亲怕是要结不成了。”

    说话的语调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甚至都不给郁桐说话的机会,紧接着他又说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郁桐应了一声,可心里忐忑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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