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珠

    郁桐面上的假皮已然脱落掉大半,不再是那张妖冶的脸。

    覆在她眼尾的鳞片也有剥离之势,纤长的睫羽上凝着丝丝水珠,因泅水的缘故,她的眼眶微微泛红,长发如墨披肩浸水,红衣鲜艳如火,面容却清冷似雪。

    明眸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清澈透亮,宛若半空的皎月,气质出尘,冷艳而甘洌。

    相比前者,还是这张脸更适合她。

    “好。”郁桐微微点头,说完后便再次潜入水中,也不管身后的男人到底作何反应。

    苍梧在她后头跟了上去,接着又拉着她往潭水的边缘处游行,水慢慢落在他们的腰线,褪至脚踝,直至二人来到一块磐石旁,焰影灯熄灭,他才停下脚步。

    那块磐石并没有什么特点,苍梧期间也点了好几次灯,但凡他靠得那磐石近一些,焰影灯便会自灭,如此往复,最后他只好将灯放在潭中。

    圆月高悬,瀑布从山脉间流淌下来,水幕激荡,潺潺作响。

    瀑布的不远处,郁桐站在磐石一侧,她细细打量着身前的磐石,看着石面上刻着的阴阳二字,略微沉思,这莫不是大娘所说的一男一女取珠?假设真是这样,那为何又要将阴字反刻在左?

    她拔剑在磐石上划了好些下,剑光打在石上,却没有留下丝毫的印记。

    劈不开。

    苍梧突然来至她的身侧,半信半疑地问她:“这便是姑娘所言,取物需一男一女?”

    “花楼里的密室、暗道的地图还有这些东西...”

    郁桐坦言说道,后又从衣襟里取出几个瓷瓶来,期间还望了苍梧一眼,“皆是由高人指点。”

    暗道里的机关和大娘给她的地图,简直是一处都对不上,大娘的话也是真假参半,可如果她真的想陷害于她,又为何要教她驱蛊之术,还告诫她让他找帮手?

    大娘明明对此地了如指掌,为何不自己来取?

    且她的蛊术连那花魁都解不开,随便寻一名男子再带其来取物,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

    应是故意给她假的地形图,考验她是否真的能拿到雾雨珠,难道她是真的对双灵心法没有兴趣,仅是为找女儿?

    判断其中的利弊过后,郁桐连同看着那块磐石的眼神都开始变得不一样,她觉得眼前这块磐石有些怪异。

    至于哪里奇怪,她说不上来。

    感觉它就像是一个陷阱,正等着她慢慢掉进去。

    “焰影灯能识别出雾雨珠,这磐石应当无异处,雾雨珠就在此。”

    察觉到她眼中的疑惑,片刻后苍梧适才开口,又跟着她一一解释:“所谓男女各一,应是需用阴阳调和之法取物,阳气主升,阴气主降,依高人之言,眼下姑娘理应在右。”

    苍梧垂眸看她,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什么情绪。

    磐石无异处,不代表藏东西的人没有异心,若是有心人故意将东西藏在此处,定然不会让他人轻易取雾雨珠。

    刻意将二字反刻,是障眼法?还是其他?

    闻言郁桐便径直走至磐石的右侧,两人各站一头,磐石挡在二人的中央,谁都看不到谁。

    她看着石缝中的仅手指大小的洞口,抿了抿唇,又缓缓抬手。

    甚至都未将手伸进去,一根藤蔓遽然从洞口而出,藤蔓紧紧绑在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拽进磐石的洞口,洞口的四壁在刹那间延伸出密密麻麻的尖矛来。

    整个过程仅在眨眼间,她甚至都来不及挣脱。

    郁桐越是用力往回拽自己的手,洞口的那些尖矛便会长出一些来,而束缚在她手腕处的藤蔓,此时已经缠绕在她的手臂之上。

    挣扎之际,她腰间的银铃发出一道道清脆的响声,在她拔出剑刃时,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不要动!”

    苍梧徒然出现在她的身侧,他看着洞口处的根根尖矛,面上露出少有的惊慌,嗓音微沉,“往回走。”

    郁桐不禁看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移至眼前的洞口,尖矛已经触到她的皮层。

    她试着往前走了一步,缠绕她手臂的藤蔓松了一些,尖矛却是没有长出也没有要退回去的迹象。

    可她察觉出洞里有什么东西,刺破了她的指尖,指端传来轻微刺痛感,还有东西顺着那道破口,在她的指腹来回啃噬,又酥又麻又痒。

    “我没事,给公子添乱了。”郁桐微微动了动手指,不由笑起来,寻思这大娘果真是把她当活靶子使。

    夜色昏暗,微风轻荡。

    苍梧无言看向她,看着她现在这副自嘲模样,眸色瞬间深了几分,光晕映出他精致的轮廓,洒在他的面上,令他淡漠的神情在此时变得凌厉起来。

    “添乱倒是算不上...许是此法能取物也说不定。”他的声音顿了顿,也低了许多。

    其实他也不太确定,这样能否拿到雾雨珠,但他很清楚,她若是往后退一步,亦或是再挣扎一下,洞口的尖矛便会绞断她的手骨。

    所谓的阴阳调和之法,也不是藏物之人设下的关卡。

    “先不要动,我试试。”话落苍梧便侧身往磐石的另一头走去,他走了没几步,便停下来,看着幽暗的洞口,一手扯下缠在掌心的绷带,最后将手给伸了进去。

    继而一根藤蔓环绕在他的腕处,他能感觉到手心结痂的地方,正被什么东西撕咬,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异样之感。

    半晌后,一条红色的血线顺着他的手心,快速蔓延至他的颈项,停留在他的下颌处,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诡异。

    苍梧抬手掀开衣袖,看着自己手臂上的血线,他的眉梢微微一动。

    牵丝?

    这便是设阵之人所留的关卡?!

    郁桐这边洞口的尖矛在苍梧走后没多久便退了回去,藤蔓又将两人的手朝着洞里拉了几分,郁桐不由将身子稍往前倾了一些。

    她想着反正都到了这一步,干脆破罐子破摔,又将自己手臂往洞里探去。

    洞虽窄但深,她的手在洞里胡乱摸索着,先是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摸索后才发现,那是苍梧的手指,凉凉的,还有什么东西是热的,很黏腻。

    再往别处摸瓜时,碰到一个滑滑的东西,正巧,苍梧也探到那东西。

    二人同时伸出手指,她再次触到男人冰凉的指节,手指微微轻颤,却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待苍梧拿到那东西后,磐石猛然震动起来,绑着她手腕的藤蔓终于松开。

    郁桐趁机将手臂从中抽出,匆遽跑向苍梧那侧,待见到他手里拿着一棵珠子后,不禁笑起来。

    “幸好。”她说。

    东西总算是拿到了。

    磐石此时却是晃荡得更加厉害,男人面色骤然一变,拉着她的手腕还没跑几步,二人身后传来石块的炸裂声,顷刻间地动山摇,水面起伏不定,周身潭水激起数仗之高,一个接着一个。

    天旋地转之间,她只觉眼前一片漆黑,最后晕了过去。

    ......

    日头高挂,阳光穿过树梢,照在碧水之上,层层水波一圈圈漾开,在水面泛着金光。

    一片刺目的光亮中,男人醒了过来,手臂被压得有些发麻,苍梧侧首看向躺在身旁的人,还在昏迷当中。

    想到牵丝蛊,他不由伸手探向她的腕处,待为其探过脉后,便缓缓松开。

    有舍裂蛊在身,此蛊自是伤不到她。

    他轻轻拨弄着散落在她额前的碎发,抬指捻去残留在她脸上的假皮,深深地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同上次一样,乖得像一只无害的猫。

    其实在萧澜将毛丝鼠给他后,他就猜到萧澜干了什么好事,还有在河西的那间客栈,他便已经认出她来了。

    追踪散久日不消,即便她逃得再远,换做男装亦是无用。

    见到赤柇脖子上的刀口,他仅是随口问了一句,赤柇就同他全然坦白,他也猜到她定会换回女装,既拦不住她,只好一路让赤柇同谢岑在暗处跟着她。

    而月青给他的消息,就是她威胁那花魁找寻破锁解蛊之人,才会急着找她。

    待拿到双灵心法,他会同她解释所以的一切。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手臂上的血线,是时候该处理一下。

    思绪拉回时,苍梧的指尖忽多出几根银针来,徒然间察觉一道凉凉的视线扫在他的面上,再一看猫醒了。

    郁桐静静地打量着他,先是看了看他手上的银针,目光再落到他的颈侧,凝视着那道触目的血线,接着又疑惑问他:“这是什么?”

    发现自己正压着他的一条胳膊,郁桐又从容自若从地上坐起来,抬眸睨向四周,等着他回答。

    苍梧沉默着收回银针,跟着站起来,却是没有说话。

    待过片刻后,不见他发话,郁桐也不再追问,她拿起地上的剑接着开口:“东西即已找到,是时候该回去了,此物公子先留着,权当交个朋友。”

    他不说,她可以回去问大娘,况且以现在二人的关系,他定不会如实相告。

    才拿到雾雨珠不久,便生出此番动静,也不知道花琰会不会找过来,大娘也没有给她回去的路线,得赶紧离开此地才行。

    “客气。”

    闻言苍梧径直转身朝着那道瀑帘走去,郁桐跟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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