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模

    撸袖子的人见她态度突变,眯着眼上下扫视她一圈后,接着就狮子大开口:“加上利息,不多,一人一百两!”

    一人一百两,怎么不去抢。郁桐心思。

    “一百两,我能吃好多烧鸡呢,你们怎么不去抢啊!”老者直接从郁桐的身后跳出来,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说完还数着手指头,在那数数,算着能吃多少只烧鸡。

    老者有如此身手,为何要装傻充愣?又蓄意将她牵扯进来,还有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赤柇不是一直在暗处跟着他们的吗!他人呢?!

    “老头,你在我们这里行窃偷食多少年了!这每家每户几乎都被你给偷了个遍,追你打你还不知弄坏多少锅碗瓢盆呢,我告诉你,你可都得赔!”

    明显是不想放过他们。

    “赔是自然。”郁桐哽着一口气,心平气和与几人商议。

    “还是这姑娘通情达理。”

    “可我身上没带多少盘缠,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银两。”郁桐忽面露难色,又生硬开口:“且家中大小事务皆由相公所管,相公自小便身子羸弱,又抱病在身,还有严重臆症。

    现下天黑,相公又昏迷不醒,为表诚意,不如我同你们一起回去,再立个字据给大家,如何?”

    见几人摸着下巴琢磨,郁桐从腰际拿出一块玉,丢给其中一人。

    “好,我带你们回族!”似奸计得逞一般,那人嘴角微撇,在一旁暗自窃喜。

    ……

    吊脚楼一幢接着一幢立在山坡,顶部是精美小瓦当,屋檐挂着别致的装饰,高大宽敞,气势雄伟。

    到了这里郁桐才发现,这些人并不是想要钱。

    来时她忽见赤柇和花琰也在此,还有前些日子同他们过荒漠的白衣女子一行人。

    几人把她送回房间后,郁桐问他们要了纱布和止血的药,那些人应付几声后便忙将房门反锁,老者被带走前偷偷塞给她一个瓷瓶,还让她好好在此待着,有空再过来找她。

    郁桐走至书案前,将线人传给她的信条纷纷抄了下来。

    给她传信之人并非是同一拨人,初识花琰时,为寻天水涧,他曾给过自己一把小刀,与今早那把一样。

    不出一小会儿便有人给她送来纱布、剪刀和药物,后面又骂骂咧咧给她挑来几桶热水。

    郁桐抄起剪刀去剪那银丝,银丝现下被环绕成一股,她还没剪几下,剪刀口就微微起卷,上回也是,就为斩一根银丝,她便把自己的匕首剁得刀口起卷,无一处完好的地方。

    她丢下剪刀,凝眉看向苍梧腕骨处,解开束发带后,只见血肉模糊一片,银丝紧系在上面,白骨隐隐可见。

    心头不是滋味,她绞紧了被褥,垂眸睨向手中银镯,摁了摁上面的镂空宝石,琢磨了好半天,未见那银镯有半点不同。

    最后有些气急,不小心将银镯磕在床沿,谁知“咔嚓”一声过后,便见缕缕银丝自他的腕处松开收回。

    来不及多想,郁桐直接给他清理伤口,后悉心包扎。

    老者同她交代,使用一气化三清难免会伤及元气,但这并非难事,仅需药浴后再为其渡气即可。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她将苍梧的衣衫尽数褪去,手指碰到裘裤时顿了顿,接着吃力将他从床榻上扛起。

    他本就比她高出大半个头来,还沉,能扶着他不倒已是不易,故而将他放至浴桶时,她整个人都大汗淋漓。

    深吸一口气后,她调理内息,将红莲骨抵在他的肩后,为其渡气,棕红色的水面忽呼噜冒泡,萦萦白烟环绕在上,瞬间铺满整个屋舍。

    昏暗的烛光在她渗出薄汗的额际晕眩开来,似化开的香烛,浸湿她额前的碎发。

    最后见到粽红色的水变得更深了些,郁桐这才收手,她将帕子浸湿,慢慢擦拭苍梧的身子,从肩胛骨到胸口,再至肌理分明的腰腹处,一遍又一遍。

    她擦得很专注,完全忽视了那双紧闭的眼皮底下,在微微颤动眼珠子。

    再次将手帕过一遍水,拧干,忽而瞥见他腰侧的一道疤时,她的手中动作一顿,后伸指轻触在上面,开始走神。

    苍梧微微睁开双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入目是一张失神的脸,二人距离不过寥寥,昏黄的烛火洒在她的脸上,似镀着一层金边,连她脸侧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她额前几缕青丝散在两颊,低头蹙眉,纤长的睫羽轻颤,氤氲的热气衬得她双颊微微泛红,润若春莲,纤尘不染。

    殊不知手心一滑,手帕掉在浴桶里。

    郁桐连连回过神来,伸手往水里去捞,指尖无意滑过下胯,她的身形略微一怔,抓起帕子收回了手。

    下意识抬眸朝苍梧看去,蓦地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眸,手中将将才抓回的帕子再次掉入水里。

    郁桐僵硬眨了眨眼,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只觉双颊烫得厉害,嘴唇张了又合,想辩解什么,最后却发现自己是一个字都未说出口。

    心里头却是在鼓捣个不停,扒他衣服的时候不醒,镯子敲得哐哐响的时候不醒,包扎上药的时候不醒,偏偏在这个时候醒。

    醒得可还真是时候。

    方才只顾着给他洗浴,况且他又是昏迷状态,哪里还顾得上那些有的没的,是以擦得心似明镜无旁骛。

    虽扒了他的衣服,却是无心去观摩,有些事情,在清醒和昏迷的状态下,它就是两个极端,就比如现在。

    从没觉得时间有这么难熬过。

    想到这里,郁桐不禁垂下头来,视线一路向下,落在他的身上。

    脸更红了。

    于方才的事,这下她是不论如何都解释不清了!

    还有他先前还让她远离他来着。

    郁桐慌忙站起身来,又接连退后几步,一脸羞赧低着颗脑袋,无措望向自己的脚尖,语塞得更厉害。

    见着她这般窘迫模样,苍梧垂眸看向自己,上半身虽无寸缕,幸好,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糟糕,裤子还在。

    侧首看她一眼,依旧局促不安站在那里,不敢靠过来,嘴里也没吐出半个字,呆呆怯怯的。

    想到方头那般对她,心尖不免一软,视线拉回之际,忽瞧见绑在腕处纱布。

    他阖眼捏了捏眉心,再次睁开时,双眸空洞无神,似无法视物,接着又试探般叫她,“杳杳?”

    “是你吗?”

    郁桐闻声看过去,徒见他将包扎的手放入水中,像是在摸索着什么,又听他开口:“走了吗?”

    他在水中摸索半天后,才慢慢背过身来,将手撑在木桶一侧,腕处白纱浸出点点猩红,似欲缓缓起身。

    “是我,我还在。”无暇顾及其他,郁桐三步并作两步向他走去,抬手堪堪扶住他,神色有些不自然。

    苍梧循声侧首,伸指摸了摸覆腕白纱,眉心轻皱面露困惑,后温声问她:“银丝呢?”

    “方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便自行解开了。”郁桐狐疑看向他,见他双目空洞,眼神涣散,忍不住伸出来手在他的面前晃悠了好几下,跟着又探出两指在他的眼前戳了一戳。

    是真看不清?刚才莫不是她的错觉?

    苍梧:“……”

    “怎么了吗?”他未露出丝毫破绽,宛如真失明一般,神情寡淡。

    郁桐没有回他,拿起挂在木桶边的干巾替他擦拭身上的水渍,擦了两下后,苍梧又道:“我自己来罢。”

    “你现下看不见,不太方便。”脑子一热,有些话便脱口而出。

    “抬脚。”不等苍梧回话,郁桐缓声提醒他。

    闻言苍梧便低抬起脚,似措不及防撞在浴桶内侧,发出闷闷一响,搀扶着她手臂的手明显一紧,错愕般拧了拧眉。

    这回她是真信了。

    “慢点,我扶你过去。”郁桐看着他的神色稍变,喃喃细语,似想补救。

    她将苍梧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慢慢搀扶他走至床榻处,待擦拭干净,拿起一件里衣便往他的身上套。

    “这个…”郁桐把一旁的胫衣递给他,忙道:“你自己来罢。”

    说完便侧过身子,摆弄搁置在桌案上的纱布,刻意忽视掉身后传来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

    半晌后,徒觉屋内一片寂静,郁桐忍不住开口:“好了吗?”

    “嗯。”

    见苍梧应了她一声,郁桐这才将托盘端起,来至床榻边,又拉过他的手,持起剪刀剪开他腕处白纱,低声问他:“发作过后,再次清醒之时,会短暂丧失感官?”

    她将浸血的纱布丢在一旁,拿起干净的手帕擦去他腕处的血渍,接着上药。

    “……偶尔会。”苍梧看着她一脸认真清理替他清理伤口的模样,不得不开口解释。

    “我答应你,待你寻得心法之日,我便回府,不过在此期间,阿奕,你不要想着赶我走。”敷完药后,郁桐利落扯开白纱布,开始替他包扎伤口,说话的语气却同她的动作一样利索且不容置喙。

    听着她似在同他商量,但她话里的意思,他也是再明白不过,苍梧语含笑意回她一句,“你不曾给我选择的余地,我也赶不走你。”

    郁桐默不做声缠着纱布,一圈又一圈。

    “不连累你就好。”他又补充道,这是默认了。

    缠着绷带的手指微微一滞,郁桐忽抬头展眉一笑,声音轻柔,“你不是连累。”

    “那是什么?”

    门外忽传来一阵叩门声,一道浑厚的声音透过房门外传进屋舍里,“小娘子,给你家相公准备的药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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