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泡

    搬山道人显然是有意针对,现下还不能随便玩出人命来,但这些也够他们受的,郁桐趁势收鼓,临走前又往他们这处掷出数跟银针。

    赤柇在赶过来时,看到的便是满院的蛊虫密密匝匝围绕在人群之间。

    有人待在原地不动都能避开群虫的功击,而那些拿剑不停霍霍的,反而还被飞虫附了身,蛊虫仅是在他们的皮肉咬了一口,便有人拔刀砍向自己人,截其去路,互相撕抖起来,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打斗间,他隐约看见有一个人痛苦趴在地上,那人蜷缩着身子,脸上映着几道血淋淋的抓痕。

    衣服的袖子被撕得破烂,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流着脓疮,指甲掐进皮肉里,双手在上面不停地挠,动作近乎疯狂。

    赤柇通过对方的衣着,认出他好像就是那搬山道人。

    看到这里,他不由向后倒退几步,期间还打了一个寒噤,又伸手摸了摸自己发凉的后颈。

    招若谁不好,非得招惹主子。

    ……

    翌日。

    黑云笼罩着天际,四处昏暗,入目是层叠的山峦,走过径幽小道,拐角处有层层台阶,几人拾级而上。

    阶梯的尽头,在石洞的入口一侧,立着半人之高的磐石,上面用墨迹写着“剑冢”两个大字。

    洞内石壁上镶嵌夜明珠,光亮照了一路,连带洞中用白纱布裹着头、吊着胳膊的伤患者,都映得一清二楚。

    几人正倚坐在洞壁内侧,个个都目露凶光看着郁桐。

    昨夜自二人走后,黛然提醒过他们,祭生蛊仅会循声袭击主要目标,只要他们在原处站定半个钟头,此蛊便可逐一退散,亦能安然无恙。

    反之会使其不尽繁衍,若是附在人身上咬一口,便会跟随蛊虫一起攻击敌人,直至打斗不再。

    惊鸿公子和夜寡妇听了黛然的话,而南宴盟的人一直在自相残杀,打了大半个晚上,连剑都拿不稳了还在斗。

    后面黛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将虫给驱走。

    那搬山道人的情况就有些惨了,全身上下无一处完好皮不说,为了让黛然解蛊,还提供线索,说他在晚宴后回房时,见到有人鬼鬼祟祟偷袭死者。

    而最后给死者致命一击之人,是隔出数仗距离打出的逍遥一指,对方一袭黑袍加身。

    “再这样看她,本座就剜了你们的眼睛。”苍梧扫了他们一眼,声音淡淡,饱含威胁。

    闻言那几人别过头收回目光,过后个个心里又甚觉气忿,对方身子孱弱还是个纸老虎,他们凭什么要怕他?!

    郁桐在旁轻扯了扯苍梧的衣袖,将在来时路上,徒手折下的一朵花塞进他的手心。

    近些日子,郁桐每天都会送一些小玩意给他,前天的纸糖人、昨日的蜜饯,还有今天的花。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开心一点。”这是昨夜回房后,郁桐对他说的话。

    苍梧径直握住她的手,二人十指相扣。

    “尊主莫要说笑了,都是误会,仵作也看过,凶手另有其人,这心怀不轨之人,也得到了相应的惩戒,都过去了。”族长上前一步,微笑看向众人,似是有意缓解气氛。

    “各位即已来至剑冢,都和气些吧。剑冢的暗道机关甚多,若是拿错剑,也保不准有性命之忧。还是那句话,各凭本事,谁要是找到暮阳剑,双灵心法便归谁。”

    “族长说的是,寻剑要紧。”从昨日起,一直在旁观的夜寡妇突然开口。

    齐衍淞当即道:“这石洞的门就有整整十八道,大家都是初到此地,又要如何得知,哪扇门是剑冢入口?”

    “还是那句话,诸位各凭本事。”族长变色不变,随之重复。

    洞内有形状各异的石门,还有大小不一的夜明珠,有那么几颗两两相连。

    花琰侧眸看了看洞壁内侧的夜明珠后,便朝着其中一道方形石洞口走过去,石门在他踏入洞内之时,倏然关闭。

    紧接着十八道门开始移形换位,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少谷主,现下到底是生是死啊?”有人唏嘘问道。

    族长眼中的赞赏之意尽显,开口解释:“少谷主能无恙进去,自然是无碍了,只是这门已错位,还得有劳各位,找寻下个入口。”

    石洞的门虽调换了位置,但洞壁上的夜明珠却一直都未改变,郁桐数了数壁侧内相连接的夜明珠,共九颗。

    她微微侧首,看了苍梧一眼,发现他恰巧也望着她,二人相视一笑,默契无间。

    “入口可不止一处。”迟迟未见有人动作,族长不由提醒一句。

    “族长即知晓入口,为何不明说,非得和我们在此打哑谜?”地煞有些不耐,敞开嗓子直言:“这是族长的地盘,你故意引我们来此,怕不是自己多次寻剑无果,想借着我们的手谋利。”

    别看地煞是个粗人,这话还真点醒了大家伙,霎时间质疑之声不断。

    “从前阿爹带过不少人来此,只是进剑冢后,多数人都被剑冢内的迷迭阵给生生困住,铸成心魔,难以自制,最后自裁而亡。”黛然看出了众人的疑虑,话说得没有半点犹豫。

    “阿爹现下不过是想考验各位,若是连眼前这入口都难辨别,又要如何铲除心魔找寻心法?且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诸位若怀疑阿爹心有不轨,我这就便带人下山。”

    说完便往洞口外侧走去,仍有人心存顾忌,却没有要走的架势。待过半晌,族长便回头朝洞外走去,过后又见黛然挽着族长的胳膊走回石洞。

    想起昨夜被打碎的汤盅,和宴席之上黛然的那碗粥,苍梧随口一提,“族长虽年迈,身子骨却是硬朗。”

    “哪比得上你们年轻人呐,小女知悉些许药理,还时常会为我备些药膳……”族长稍迟疑了片刻,又客气回他:“听悉尊主身体抱恙,若是不嫌弃,可让小女给尊主看看。”

    “族长的好意,我心领了,暂时不用,多谢。”苍梧婉拒,闻言便与郁桐一齐走向圆形石门前,赤柇跟在两人身侧。

    出门前他已服下凝息丸,再过一炷香的时辰,他的功力便可恢复,只是有些好奇,即知晓药理,为何要几次三番在汤药中故意错放药食。

    可此话听在别人眼里,便有几分欲盖弥彰的之意。

    在石门大开之际,苍梧看着旁侧的石门对赤柇道:“你去这个。”

    赤柇:“……”

    他不过是让昨日那偷袭之人给跑了而已,虽是这样想,可赤柇还是往旁边的石门走去。

    “我和娘子想与二位一同前行,不知…”

    “好啊。”地煞话还未说完,苍梧便一口给应了下来。

    几人前后进入剑冢,入口是一条冗长的过道,与洞外一样,过道的壁侧镶嵌夜明珠,拐了数道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空旷的密室。

    密室正中央有一个环形阶梯,阶梯的顶层放着一把巨型铁剑,上面似刻有红色字样,因距离过远,看不清字迹。

    花琰独身站在阶梯处,似在思考什么,见有人进来也并未多言,仅是瞥他们一眼便收回视线。

    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回头看去,是赤柇与族长他们,族长嘴里还在为大伙解释,“夜明珠两两相连,入口是第九道石门,尽管石门瞬息而变,但只需找到十八道门的首尾位即可。”

    只要找对首尾门,不论怎么数,第九道门便是其入口,是以苍梧才会让赤柇进另一道门。

    “铁剑之上,刻的都是各类武功绝学,我在此奉劝各位,最好不要上这旋梯。”族长接连嘱咐。

    可就是有人天生反骨,齐衍淞还让自己的人去上面探探虚实,硬是给将人给推了上去。

    几人一步步往上走,以铁皮制成的环梯在半空发出“锵锵锵”的声响。

    洞壁的夜明珠骤然熄灭,周遭一片黑暗,有人在此期间偷袭,掷出数道暗器。

    郁桐忙拉着苍梧躲开,将他护在身后。

    大伙都在旋身躲避暗器,而环梯上的声音不再,紧接着是重物从高处落地的声响。

    须臾,夜明珠一颗颗亮起,众人分散站在密室四周。

    乍一看,被齐衍淞推上环梯的两个人扭曲躺在地上,周身鲜血四溢,除此之外,地上还多出一具尸首,是惊鸿公子。

    惊鸿公子眉心映着红点,一丝血迹顺着细细的圆点蜿蜒淌下,穿颅而死。

    有人拾起地上的暗器。

    见到那暗器是银针,知苑不由将目光落在郁桐的身上,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昨夜她离去之时,大家都亲眼目睹,是她掷出的银针,再加上那些蛊虫,让人心有余悸,随即数双眼睛齐刷刷落在郁桐的身上。

    “行凶之人又不是夫人,你们看她作甚?”苍梧的语气清淡,无形之中又似透露着尖锐的锋芒。

    “终归还是昨夜夫人下手太轻,眼睛即不能明辨是非,留着也无用,还不如剜了。”

    他面色不豫,随意瞥过去一眼,眸光如冰似刃,让人不寒而栗,哪里还有半点孱弱模样。

    这气场太过强大,若不是看他被偷袭之时无还手之力,多数人不信这魔头不会武功。

    昨日见人说他是凶手都未见他如此,现下不过是怀疑他的人,便按耐不住。

    “大家心知,这银针是尊主夫人的。”知苑仅是将话说了一半,但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她在怀疑方才出手偷袭的人是郁桐。

    苍梧轻笑一声,回复来人:“江湖谁人不知,逍遥一指乃南宴盟主绝学,这独门武功都能外泄,更何况是暗器,且剑冢关卡重重,凶手一时半会也逃不走。”

    今日一大早,知苑告之族长,昨日离席后,她和几名弟子在盟主的客房,给出了齐衍淞不在场的理由。

    苍梧当然知道不是齐衍淞打出逍遥一指,只不过是在讽刺,连门派的绝学都能泄露,这是何其丢脸,而暗器是人抛出去的,不排除被有心人拾了去,再借刀杀人。

    “这是我派之事,我自会逐一查清,没曾想尊主有如此真性情以外,还这般能言善辩。”齐衍淞终是忍不住反讽,他的面上隐有愠色,隐匿在衣袖中的拳头紧握。

    此人屡次在他的头上撒泼,他昨日一再忍让,他却变本加厉,如此嚣张,再这样下去,他这老脸还往哪放!

    “过奖。”苍梧淡然应他,将手中的花放回郁桐手心。

    周遭寂静,凉凉的光晕笼罩下来。

    “银针有问题。”花琰忽站起身来,面向众人,“若要揪出真凶,还需有劳各位伸掌一探。”

    “少谷主何出此言?”族长问。

    “银针被人做了手脚,待过一定时辰,持针之人就是如此。”闻言他伸出手指,修长的指节夹着一根银针,上面染着丝丝红印。

    花琰接连俯身,伸出另一只手拾起银针又丢掉,他的指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红。

    众人不约而同伸出手掌,而夜寡妇却是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上面红了一片。

    赤柇眼尖,注意到夜寡妇将手负后搓弄,扬声道:“凶手是你!”

    郁桐循声看过去,淡漠开口:“别费劲了,药水是特质的,擦不掉。”

    “是我又怎样,他本就该死。”本是的慌张夜寡妇,眼见被人揭穿,在此时反而显得从容了许多。

    密室光影重重,她冷冷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首。

    “我本一心修行,多年前,此人在我入定修炼的关键时刻,将我重伤不说,还欺我辱我!害得我武功尽失,身子加速衰竭,面如枯槁,需靠汲取他人功力维持原样。”

    “谁要他对我负责了!况且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一个,害得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还趁人之危的无耻之徒。纵使他再死上一回,也难解我心头之气!”

    “为何要借他人之手?”郁桐脸色清冷,目露疑惑。

    夜寡妇微微一愣,笑着看向众人,她说话的嗓音徒然变得有些沙哑:“暗器我全部都用上了,你们是没看到么?在场这么多人,为何多数都在怀疑尊主夫人,还不是听信谗言。”

    闻言她又抛出数道利器,有人忽向她的心口处捅了一刀,那人是齐衍淞,他轻哼一声,冷嗤道:“此等奸邪之人所言,岂能轻信?”

    而那些利器仅是朝着一个方向掷出,尽数落在惊鸿公子的尸首之上。

    夜寡妇直接断了气,失力倒地,惹得众人纷纷诧异看他。

    见此情形,赤柇愤愤看向齐衍淞,拉着脸噼里啪啦就是一顿骂:“是啊!就你的话能听能信,你说此女是奸邪之人那便是。不论何人何事,盟主说杀便杀,说对就对!

    也完全不给他人证实自己的机会,只信眼前所见,难怪整个南宴盟之人心胸都如此狭隘,跟个畜生一样无脑,不会思考,见人就咬,一群井底之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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