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鬼时代(六)

    完蛋!被发现了!被缘壹发现她私底下在暗示鬼舞辻无惨、让他趁机赶紧脚底抹油跑路了。

    满头瀑布汗的月子,霎时间脸上的面色也变得和无惨老板一样苍白一样差——缘壹都直接奔着她的小手去一把握住了,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先于废柴鬼王一步、看明白了她招呼对方赶紧溜号的小动作啊!

    呜呜啊啊怎么办!!CPU过热的月子只觉得自己眼前金星直冒,真的很想就此晕过去,以此来逃避现实。

    只可惜月子这具向来无病无灾的异化非人身体,早就失去了平安时代贵女们那动不动就心理性晕厥的社交基本功(?)。

    哪天她要真是突然就原地晕倒了,那一定是身体方面遭受什么物理重创、或是生理机制方面发生了重大转变才能办得到的。

    “为什么,”继国缘壹语气轻柔但透着一股肯定意味地问道:“要惧怕?”

    好不容易才止住因为过于心慌而导致的眼球周围肌肉痉挛(同时也是瞳孔地震发生原理)的月子闻言,差点又要控制不住自己脸颊上肌肉的无意识抽搐了。

    她哆嗦着嘴皮子、下意识地回答:“我、我……”

    但向来伶牙俐齿的妖王大人她现在除了蹦出“我、我”这个字眼儿之外,就像是台卡壳了的复读机那般、根本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

    “喜欢是肆无忌惮,爱却是小心翼翼”的后世说法,在月子这个活了千年的女妖怪身上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因为她体会过失去的痛苦感觉,所以一旦重新拥有了之后,才会更加小心翼翼到甚至有些谦卑的地步了——月子是真的害怕再次失去。

    时间看似会公平地推着每一个人往前走,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时候却会成为将人锚定困在原地的羁绊,寸步难行。

    妖王大人花了百多年的时光、才从那个由情感和时间共同组建的陷阱中挣脱出来,她可不想刚刚体会到“失而复得”的狂喜、就又因为自己的不当言行而眨眼间失去它。

    难道要她对缘壹坦白说:那个啥、求实我是想先拿初始之鬼的灵魂练练手——如果就连鬼舞辻无惨那个死后缺乏超凡力量滋养的灵魂都能在她的帮助下重归肉身,那么自己之后再想办法把他的灵魂唤醒就更有把握了?

    虽然这的确是月子此番设置阵法、备齐材料、择日(根据月相)举行仪式的真实初衷,但这并不能解释她为什么在仪式成功举行之后、还要私底下做小动作来袒护无惨的行为。

    妖王大人也知道自己的秉性既贪且渣,成年人做选择题当然是“我全都要”:不肯交心的献身就行,能够身心一齐掌握的、自然更是要牢牢握在手里绝不松开。

    可对继国缘壹来说……应该是一种妥妥的背叛、唔如果“背叛”这个形容有些过于夸张了的话,那么至少是一种不忠行为吧?

    要知道月子自己可是向来最最厌恶“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骑墙派了,结果如今自己也在择偶方面当了令人不齿的骑墙派,最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被当场抓包了(卓尔精神:没有被抓包的犯罪那就是不是犯罪,是行为艺术呵呵哒)……

    这不啻于是一场【正宫小三见面会、谁是正宫谁是三?】的修罗场,而她这个“行走的麻烦制造者”又无法在两名男性之间完美隐身的……家庭伦理大喜剧?!

    啊呸!她不能隐身啊!

    隐身了的话,鬼舞辻无惨扭头就要被缘壹砍死啦!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妖王大人更能深刻体会到那些表面看起来和睦美满的家庭夫妻氛围、有多少是真正历经各种大风大浪的考验之后,依然能够选择同舟共济的?

    更多的只是他们一生顺遂、没碰上什么事儿、才显得那么温馨从容的吧?!

    要是让这些家庭试着面对一些诸如一方发现另一方还在和前任纠缠不休的情况……

    排除那些因为财务融合过深或是抚养子女等其他因素,单靠感情和信任还能维持住的情况,那简直是万里挑一啊好吗?!

    暂且不讨论他们三者之间复杂的情感牵绊纠缠问题,就说张口舌结的妖王大人现正在绞尽脑汁、要为自己想出一套逻辑方面无懈可击的诡辩之际,继国缘壹反而先开口了。

    晨曦的第一缕光在此刻终于照到了这片被山林三面包裹着的神社土地。

    细碎的阳光透过高大植物叶片们的间隙、倾洒在继国缘壹的头发和肩膀上,似乎有点燃他那长而卷的炭色发梢般、发出了如火焰般明亮的光泽。

    “我能理解你的做法,那种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处境,”就像是当年自己在那个红月之夜终于再见到成为了鬼之后的兄长大人时,内心充斥激荡起的复杂情绪,他沉默了一会、才缓缓说道,“比起我,他在你身边停留的时间更长,你们之间的羁绊……也很深吧。”

    继国缘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声音听来也是平稳无波澜的状态,可不知怎么的、或许自己的心虚情绪在起到加成作用,月子就是从中嗅出了一股子似有若无的幽怨气息。

    听得月子下意识地就伸手摸上了他的脸颊,似是想要像从前那样说点什么来安慰他。

    谁曾想继国缘壹却突然续上了一段乍一听来、与他们目前的话题(关于劈腿问题)毫不相干的内容——他说:“我在无限城里的时候,朦胧之间似乎听到了兄长大人的声音。”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月子:“???”这是在说黑死牟吗?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他?

    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比一通诘问来得要好,于是妖王大人所幸就这么窝在他怀里默不作声,静待后文。

    “那种感觉就好像把头蒙在被子里听外面人在说话,很模糊、还伴随着刀剑碰撞的声音,让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躲在树后偷看兄长大人练剑时的岁月……和我曾经问过兄长大人的问题。”

    【兄长大人的梦想,是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吗?】

    透过濒死的血缘亲人或深爱之人的强烈思念,未被常世消磨去生前记忆的灵魂、是能够循着那股思念的力量循到那股力量之源的跟前去见对方最后一面的。

    不同于剧情时间线上应该发生的状况,也就是继国缘壹的灵魂其实自始至终都没出现在黑死牟的面前过、有的仅是源自于黑死牟自身记忆库中话语的重播和再现,这条总体颜色偏黄的时间线上的继国缘壹是真的曾在黑死牟濒死弥留之际、站到过他身后以灵魂的形式发问过的。

    毕竟原本束缚住他灵魂的月子的力量,在这段特殊时期内正处于因为她本人的自我意志而封闭减弱的低谷期;若不是那时候继国缘壹的身体恰好又让妖王大人给融进了自己的血肉里,他其实是有一定概率挣脱束缚、回归肉身的——如果他本人有这个强烈意愿的话。

    归根结底还是各种阴差阳错的小细节,汇总形成了月子如今即将撞船翻车的惨烈局面。

    正因为阳光照了过来而习惯性躲在树后阴影里、像条雪白的美人蛇一样巴着树干遮羞、顺便听壁脚的光溜老板沉默良久,忽地就额角青筋暴起、怒容乍现(°皿°)!

    好你个继国缘壹!我说黑死牟后来为啥明明再生成功了、却又忽然受到回忆杀的突袭而身体崩解死亡了,原来是你这个煞星怪物的灵魂波动悄咪咪躲在后头、背刺了我的左膀右臂上弦之壹!!

    只敢在心里大声哔哔、喵喵咧咧问候对方全家(地狱服役中的黑死牟:……)的卷毛波斯鬼王躲在阴影里,气得瑟瑟发抖,一口刚新长出来没多久的银牙贝齿都要被他自己给咬碎了。

    因为血之链接比普通的鬼更深更紧密的关系,鬼王自然可以感受到自家上弦们的生死状况。

    当时身中剧毒且面对战况焦灼的他无心细想,只当是下属实力不济是他们太废;现在意外听到了一些“内幕”的无惨老板这才意识到:搞半天原来无限城之战中真是处处都暗藏了拖他后腿的小细节和杀机——有关于黑死牟为什么好好打着打着、突然被回忆杀一波带走了的真相,如今终于算是被揭开了!!

    前任鬼王掌心下扶着的树皮、则更是被他在无意识之中暗暗用力给捏碎了好一大片;曾经高高在上以神自诩的超凡生物,于是立刻开始在脑内盘算规划起了重建自家卫队势力用以自保的打算。

    只是此刻的他、还没发现自己有半截白皙的脚掌踩在了能被阳光直射到的草坪上,既没有任何刺痛感产生、也没有被点燃化作飞灰——刚被扶起来的鬼之始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己原本所拥有的鬼王超凡力量、早就因为死亡和肉身重塑的关系而消失了泰半(被炭治郎的后代遗传走了)。

    现在的鬼舞辻无惨,严格说起来已经不再是惧怕阳光的食人恶鬼了;但他这一回又变成了个啥玩意儿(为什么要用又?)、今后还需不需要以吃人维生、有没有什么新生的弱点之类的莫名变化……就都还有待他自己后续的各种“自查”来检验了。

    “我听到了兄长大人临终前的心声,”也终于明白了兄长大人为何会如此不待见他的前因后果,“像我这样的人,可能真的一开始就不应该以兄上胞弟的身份出生在那个家里吧……”

    这样的话大家就都会获得幸福了:父母的关系不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变得疏离起来、母亲的身体情况不会因为心情抑郁而加速恶化、兄长大人的出色才能和不懈努力也会获得周围所有人的认可……

    后面的话继国缘壹没有说出口,但光是他周遭散发出来的那个颇为熟悉的沉郁气场,就让月子脸上的五官尤其是嘴、飞快地捡回了某个名为“撇嘴角”的肌肉记忆。

    怎么办?月子扪心自问,自打继国缘壹会开口跟她说话以来,她最见不得的就是这家伙喜欢自轻自贱的臭毛病,好想像从前那样直接痛快开骂啊。

    蓝鹅妖王大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克制、选择了闭嘴、选择了让继国缘壹这个偶尔才会和她长谈、更多的时候只是闷不做声的家伙把话说完。

    谁让先出纰漏差点翻车的是她自己呢,啥也说不得只能先忍了。

    “我没有尽到我该尽的责任,让这场本该在我手底终结的痛苦又延续了数百年,如今……”继国缘壹的话头忽然顿了顿,吓得树后的老板以为自己小命休矣,恨不得化身土拨鼠立刻在地上钻个洞躲进去。

    “如今我会好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他赎清自己的罪孽为止。”

    因为不再是鬼了,所以自己不能像曾经灭杀恶鬼那样一刀轻松结果对方;那么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把对方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管起来使之不能再随心所欲地为非作歹来得更有意义?

    顿时,两声整齐划一的抽气声“咦咦咦咦咦咦?!?!”同时响起,差别在于一个是从自己怀里发出的、另一个则是从树后发出的。

    继国缘壹抬起眼皮朝着树后那个发出抽气声的地方撇去了一个冷淡的眼神,那边草丛里传来的声音霎时间就像是一只被掐住脖子提溜起来的鸭子般、没了声息。

    他当年能放过虽然吃过人但想要洗心革面的女医师鬼珠世,没道理不能放过现在连鬼都不是了的无惨。

    继国缘壹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减少或避免别人遭受到的痛苦罢了——他想要的、也仅此而已。

    为此增加杀孽不会令他感到愉快,为此减少杀戮也不会让他感到别扭。

    至于说留下这个曾经令他无比憎恶的“仇敌”,撇去分享老婆的因素……

    唔,这个因素似乎还是很难随意撇去的呢。

    可能有的读者小天使们会震惊、会难以理解,但事实却是、继国缘壹真的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无法接受妻子在外面插彩旗的现实。

    哪怕那面彩旗……原本就是在他这面红旗升起来之前就插上的咳咳。

    说白了还是出生时代大环境的因素,霓虹人从古到今、看没有种花人那么看重女性的贞洁问题。

    其次就是他本人的性格(脑回路结构)问题,就像他能平静地接受母亲离世的现实、平静地接受哥哥变成鬼的事实、平静地……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毕竟俺们也没机会把继国缘壹在原作里的小家位置、从深山老林挪到霓虹战国时代普遍多见的几十上百人构成的小农村里,再观察看看如果他偶尔不在家的期间、他的原著老婆被村里别的男人“夜爬”了之后,他回来发现时会是个什么反应啊不是吗(狗头)?

    插句题外话,事实上其实就连作者都很好奇,继国缘壹的妻儿若是受到了人类的不致死欺凌,他会作何反应呢……

    讨厌殴打他人手感的神之子,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妻儿而挥刀向同族吗?亦或是选择像那个时代所有的底层农民那样,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这个问题的答案估计就连鳄鱼都给不太出来,所以原作继国缘壹独自流浪的那六十年才会是被留白的状态啊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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