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鬼时代(八)

    从战国时代起就驻扎在云取山周围不远、今位于山梨县丹波山村附近的青月神社到东京,按照昭和时代早期的霓虹国内道路状况和车辆行驶速度,这一路上的行程至少也是需要耗费数个小时的。

    尤其是在车辆驶入了东京市区的范围之后,沿途不断涌现出一股又一股大大小小的人群聚集在街头巷尾,像是在公开演说、又像是在搞集会的嘈杂景象,透着股显而易见即将兵荒马乱的气息,令他们的车速不得己要放得更加缓慢。

    于是一直到了将近正午的时分,月子他们仨人共同乘坐的那辆氛围极差、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弥漫一路、由一位式神负责驾驶的凯迪拉克小轿车……这才终于慢慢悠悠抵达了妖王大人名下某栋位于东京的宅邸。

    刚一下车,鬼舞辻无惨就不管不顾地拉住了月子的手腕。

    早就做足了充分心理准备的前任鬼王硬着头皮、艰难顶住了继国缘壹立刻扭过脸来随着目光瞬间扎在他脖颈上的眼刀。

    他在这来的一路上,已经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把这些因为他的休眠(比起死亡、无惨大人更愿意称之为休眠呢傲气哼哼o( ̄ヘ ̄o#))而产生了空白的十几年时光内发生过的、想要问的诸多问题统统打好了腹稿,正打算一口气发问呢;早点理清了那些问题的头绪,他才能尽早脱离某个怪物的视线范围啊不是吗?

    前任鬼王盯着自家老婆荧蓝色的双眸,语气严肃地故意用流利的英式英语拿腔拿调地说:“我们需要谈一谈(we need a talk)。”

    “……”听不懂英语的继国缘壹沉默了片刻,盯着无惨的眼神变得愈发冷冽了。

    眼前这个万分惹人生厌的“恶之源头”……神之子可以十分肯定地说:对方这一定是故意的,他无非就是不想让自己掺和进他和月子大人之间的谈话。

    这么幼稚的事情,继国缘壹小时候和月子一起生活的时候早就遇见过了——那些从同一片地区收养来的岁数大些的小孩子,天然就会抱团形成自己的小团体,除了明面上学习“主人家的官话”、月子不在的场合私下里更多还是会用他们自己的方言来交流,以避免其他人的偷听。

    再善良的人也是会有情绪产生的,尤其引发这股情绪的还是自己未能除去的“宿命之敌”……

    一路其实都有在用眼角余光、仔细上下打量过无惨一番,确认对方目前的身体构造和内部运作都非常趋近于常人,没法再像从前身为鬼王时那样、忽然把手臂异化或是从背上钻出骨鞭来袭杀自己的继国缘壹表面不动声色,心底里却有一股子想要抄起手边任何能找到的物体、向他投掷过去让他脑袋开花的蠢蠢欲动——这样既能避免自己亲自动手打人的生理不适感,又能有效祛除某个讨厌的家伙。

    又来了又来了!在前任和现任之间忙着当和事佬和稀泥的妖王大人、闻言立马感觉自己的脑血管又有了突突直跳的微妙体验。

    这才消停了多久啊你们这就又要杠上了是吗?!

    这些年因为和太平洋对岸的米国多有生意方面往来的月子自然是听得懂这么简单的英语的,但望着继国缘壹眼神冷冷盯着无惨的样子,感觉自己又因为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而瞬间被停在杠头上了。

    妖王大人她喉头滚动,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之后、才嗓音略显沙哑地干巴巴回道:“这里是霓虹哒,拜托请说日语。”

    听到月子这番回应而眉毛微挑的鬼舞辻无惨轻抬下巴、有些拿鼻孔看没文化的粗鄙之人的意思。

    他毫不掩饰地哼了一声之后,才继续用充满了古老语法的平安时代贵族腔日语缓声缓调地说道:“那行吧,我们就在这里说。”

    如果可以的话,落魄鬼王是一点都不想和某个怪物共处于彼此都望得见对方的距离之内的。

    所以他现在只想问清楚自己偌大家产的下落,争取赶紧从月子手里拿回那些资产,然后光速躲到一个永远不会被继国缘壹给找到的地方去隐居。

    好在月子的这栋宅邸外围是金属制的雕花栅栏,外头的街道足够宽阔且人来车往地比较繁忙,料想继国缘壹那个怪物也不敢在如此光天化日的环境下公开暴起砂仁。

    一旦发现自己的生命安全无虞,鬼舞辻无惨的胆子马上就肉眼可见地肥了起来、甚至敢明里暗里地挑衅继国缘壹了。

    反正他现在的食谱又变了、也不再需要靠吃人来成长了,这一点从他一路上看到那么多车窗外的路人来来往往、都没有冒出半分曾经身为鬼对人类血肉天然诞生的食欲和渴望即可得知。

    想来继国缘壹这个家伙也没有理由再抓着他不放了吧……

    左顾右盼了一圈,确定普通的人类难以透过现在的距离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之后,他这才有些脸色赧然地问月子:“我的钱……”

    要知道若是一个人通常脸皮白皙没什么血色的话,那一旦某日他脸红起来、那可是更加格外显眼的。

    被一文钱难倒的前任鬼王大人被自己窘迫的语气给难堪到了,他连忙假装清嗓般边咳边换了一种说法:“咳咳、我是说我不在的那些年里,我们共同持有的股份制株式会社和那些保存在你那里的资产就都、都还有在良好地经营着吧?”

    无惨老板当然也知道月子并不清楚他所有的资产分布,何况在过去的一千年里、他也不是没有因为时局的骤然变动而遭受突如其来的意外财产损失;只要不是倾家荡产全军覆没,对他来说这情况就没坏到令他难以接受的地步。

    关于这一点,鬼舞辻无惨对自己还是信心十足的:只要还能给他留下一星半点的启动资金作为火种,凭借自己数百年的丰富从商经验、想要东山再起绝非一件难事。

    院墙外街边嘈杂的人声随着饭点时间的临近而愈发热烈起来,无惨在内心忐忑不安等待妖王大人给出的答案期间、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集中向对方那白皙的脖颈上去。

    “……???”二度变异了的鬼王大人起初只是略感疑惑,然后就专心致志听起月子的滔滔不绝来。

    “啊?你的那些公司啊,哎呀可别提了,我跟你说啊balabala……”听无惨问起他的外贸公司,月子可就有一大桶苦水要拎起来向他兜头灌去了。

    顿时她就好整以暇地开始原地科普起了自公元1929年爆发并持续至今的米国经济大萧条,以及无惨的那家外贸公司害她赔进去了多少多少钱等等一大堆林林总总的负债状况,同时也算是在变相补齐一部分无惨对时代记忆的断层内容。

    继国缘壹虽然也在听,但他对时代的记忆断层显然更多更深,所以就完全没有听懂妖王大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仅凭多年前在月子大人的身体里以灵魂状态听到的部分历史科普内容,直到前不久从山野乡间町镇一路回到东京这沿途上逐渐变化的景象、才刚刚将其化为了实质性的具体图像画面资料传输进了他的脑海。

    即使心底也同样惊讶于时代的发展居然当真如此翻天覆地,沿途可见的高大宏伟建筑(与战国时代相比)也琳琅满目比比皆是,然而情绪本就很少且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流露到脸上的神之子,就还是维持着一脸淡然和从容。

    或者说是因为过度震惊而变得愈发僵硬麻木的面无表情更合适一点咳咳。

    毕竟绝大部分生物都会因为忽然身陷一个崭新的环境而产生一段或长或短的茫然应激适应不良期,身为人类的继国缘壹当然也不例外。

    亦如他当初砍鬼王一样,纵然心中有害怕有担忧,但也基本不会流露在面上。

    人类食物的香气时隔千年,又一次飘进了鬼舞辻无惨的鼻腔里,刺激得他恍然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某些新变化。

    二度变异了的鬼王大人:“……!!!”

    月子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他又恢复了与人类一致的食谱?!

    他、他这是退化了吗?!

    这一路上他之所以能够勉强压下对于自己如今财务状况的强烈探究欲,都是因为他正忙于通过“内视”审查分析自己身体的各种新变化。

    作为掌握了极其精深的血肉变化拟态重塑能力的鬼之始祖,无惨很快就通过新生体内那些仅存的仍听他指挥、能为他意志所驱动的“原血”,大致了解了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

    首先,是他郁闷地发现了自己目前看似已经克服了阳光的状态,其实是个伪状态。

    那不过是因为如今月子的血才是几乎构建起他身体所有的器官的主要成分。

    月子的血看似很好地再生了他的诸多骨肉脏器细胞,但那些新生的血肉却只会遵循既定的轨道死板运行,一点都不服从他主观个人意志的调动;而那极少一部分依然受他灵魂意志支配的少量原初鬼血,在有太阳的白天则仍是只能蛰伏在这具身躯的最深处,丝毫不敢冒头出来、否则就还是那个“见光死”的化作飞灰下场。

    更糟糕的是,他的血似乎还受到过炭治郎的人类劣等基因(无惨视角)的诸多“污染”,在沉睡于对方体内的十来年里大量流失了许多原本属于他鬼王的强悍力量。

    现在他的身体里相当于有着三套来源不同、但又彼此相融的基因和力量在共同运作支撑着他的生命。

    唯一的好处是他暂时不再惧怕阳光的照射了,但这个好处到底能够持续多久也还不好说;更明显的坏处却是他显而易见地变弱了——渴望人类食物的身体饥饿信号岂不就是明显的信号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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