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时代番外(一)

    位于云取山以东约50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名为“大岳”的山,是奥多摩郡与东京都最边缘的交界地带。

    一个自江户时代中期起便历经百年之久流传至今、名为“万世极乐教”的私人宗教团体的总坛,就设立在大岳山之中。

    与云取山的气候环境相差不大,冬季到来的时候,大岳山也会被一片白皑皑的积雪所覆盖,山坳间覆盖着植被茂密的原始树林,在空中云层厚重酝酿着下一场大雪前夕的数日内,甚至能够让阳光都无法穿透到地面上。

    “童磨这家伙……还挺会享受生活的……”

    望着眼前这座分明地处深山、却依然规模宏大的寺院门庭,骑在自家高头大木马上由万世极乐教专门派下来的信众引领着的月子、不由紧了紧肩膀上裹着厚厚的纯黑皮毛大氅,低声自语道。

    马蹄踩在松软的表层雪上,发出有规律的嚓嚓声;因为山林里的气温实在是太低了,这才能有难得一见的白雾从月子的口鼻间冒出。

    妖王大人纵然是个体温远低于普通人类的“异类”,但她到底也还没低温到零下的程度,所以在隆冬时节特别寒冷的环境里、就还是稍微能制造出一些“活人的气息”来的。

    出门之前月子还有特意问过无惨要不要一同前往呢,结果他也只是头也不回地用腚啊不、是用背对着她,一边看新到的米国医学杂志一边做笔记,冷冷地说:“我可是很忙的,不会为那种无聊的宴会浪费时间。”

    “……”你上周带我参加人类资方举办的洋酒会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无语望天的月子歪着脑袋,在心中小声哔哔着;还好无惨老板听不见她的心声,不然少不得又是一场夫妻内战。

    随后、鬼王大人还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没同意就是不认可(但也不敢直言否认)”的纠结且从心的态度——不是为月子提供最大的便利、把她送到距离大岳山较近的八王子附近(无限城的传送极限),而是授意鸣女直接把她丢回了她位于港区的宅邸里,言下之意就是让她自己去、别烦他。

    但是对月子而言、这点小麻烦也不算什么,比起去赴宴的时候要带什么礼物比较好这种大问题,多花点时间在路上之类的小事根本就不算什么。

    鬼除了好吃的稀血人类小面包,还会喜欢别的什么呢??

    月子当然不可能送稀血的活人给童磨当伴手礼,那她就需要另外想想还有别的什么可送的。

    妖王大人之所以会在下了列车后选择骑马,也有方便携带礼物的用意在内。

    因为她最后选择送的东西也还是很俗套呢,就……是个镀金的定制款佛像啦、五官有点像童磨的那种——反正霓虹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向来有八百万神灵,店家对于这种奇奇怪怪的定制款也是接受度奇高,只要工钱给足,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地就为你去开模下料了。

    还是在一名虔诚信徒的引领下,走过了被地暖设施烘得暖洋洋的木地板回廊,月子注意到童磨住的地方就连庭院里的池塘中、都有因温暖而盛开的莲花。

    天上的雪飘落在蒸汽氤氲的莲花池面上,极寒与极暖相互结合又相互转换着;不时有惊鹿敲响的“咔”“咔”声规律响起,在这片只有潺潺流水音的沉默之中、增添一抹打破寂静的异响。

    不得不说,上弦之贰的童磨在营造圣洁氛围和意境这方面,确实很有两把刷子——看眼前这纯纯江户时代的建筑和装饰风格、结合西洋新式的建筑技术,在对生活环境的品质有了显著提升的同时,还很好地保持了那股子由内而外天然散发出的禅意气息。

    思及此处,月子忍不住在心里给童磨的蕙质兰心(这成语用在这里合适吗??)点了个赞。

    拉开隔扇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淡血腥与酒精混杂气息的味道,而室内坐着的则一个个都是熟面孔。

    上弦之陆的谢花兄妹、之伍的玉壶、之肆的半天狗皆在客座,上弦之贰童磨自然是在主座;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客座,就在主座左边下首第一位的还空着,自然就是留给月子的。

    上弦之壹和之叁,一个是婉拒、一个是完全无视了童磨的邀请,没有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顺便一提,因为上弦里也就妓夫太郎和堕姬兄妹俩是长年在人类社会里光明正大地生活并需要身份的,所以在明治维新早期颁布的平民苗字必称令的推波助澜下、兄妹俩也就赶时髦地给自己取了一个“谢花”的姓氏。

    “这不是~这不是~月子大人大驾光临了吗?”握着盛有猩红液体的酒杯,脸上有两张嘴的玉壶第一个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大声打起了招呼;其实自己出身也很低、只是一名家里略有薄产的渔民小头领次子的玉壶(所以小时候家里才有钱送他到镇子的私塾里去喝了几年墨水),本身对日式传统宴会的礼仪也是一窍不通的。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举着酒杯和尊客打招呼的行为是有多么失礼的玉壶,由于鬼王大人的不在场,他的人来疯程度和活跃程度反而都明显地更上一层台阶了呢。

    当然,月子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指责对方失礼什么的,她淡定地抬手回应道:“哟,大家,好久不见,看到各位都还是很精神的样子,吾心甚悦呢。”

    甭管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到底有没有带上喜悦的情绪,但位尊者只需要把场面话说到位了,那就不算失礼。

    刚才还在偷喝酒杯里饮料的老朽模样的上弦之肆半天狗、悄悄借助着玉壶身体的掩饰,哆哆嗦嗦地把酒杯放回了原位,摆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碰什么都没动过的样子,畏畏缩缩地端正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以求不招来任何可能的训斥或责备。

    与此同时,谢花兄妹则是端端正正朝着门口站着的月子来了一个毕恭毕敬的土下座叩首,异口同声地高呼:“恭迎您的大驾光临!月子大人!”

    要说这帮鬼为什么能够如此和谐地共赴宴会同处一室,那就需要分析一番如今的上弦格局了。

    时值公元1900年的跨世纪之际,上弦的排名也有近百年未曾有过任何改变了,这当然是按照最晚成为上弦之陆的谢花兄妹晋升的时间来算的,而之前的五名上弦,在位最久地位最稳固的上弦之壹黑死牟,其稳固的地位更是四百多年来都不曾有所动摇。

    上弦之肆的半天狗本来就进取心不足,他从未有过谋夺前三的念头、只想稳稳盘踞在上弦之肆的位置以保证自己足够“有用”,不至于在某一日忽然沦落到被那位大人随意就打杀了的凄惨地步。

    上弦之伍的玉壶则是清楚前面几位的不好惹,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是绝对不会贸然去挑战前面那些上弦的。

    毕竟对玉壶来说,他们不是成为鬼的时间比自己早、积累比自己深厚,就是资质比他好的。

    对于这一点,玉壶还是承认的:譬如猗窝座大人这个战斗狂魔打起架来是真的上瘾真的疯;童磨大人是脑袋聪明到坐在家里都有食物带着钱主动送上门来自愿投喂他的地步,并且血鬼术方面的话、自己显然又被对方克得死死的(鱼最怕冰了不是)。

    唯独半天狗的话,玉壶则是觉得对方只比自己高一位,即使是换位血战淘汰了他、似乎也无法给自己带来多大的本质改变(进入前三),况且对方虽然看上去一副畏畏缩缩的怂比样子,但那显然是伪装出来的扮猪吃老虎样啊,不然上肆也不可能稳坐上弦之肆的宝座这么多年吧?

    有一点小聪明但不多的玉壶,于是也就成了一个比较安稳的上弦。

    对于排名上弦最末位的谢花兄妹而言……说句不好听的,由于妹妹堕姬的拖累,妓夫太郎几乎是没可能挑战成功排名在他们兄妹更前的那几名上弦成员的,但他们俩合力防备有威胁的下弦成员倒也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此时的地位也同样相对稳固。

    至于为什么童磨的号召力那么大、能够请动如此多的上弦成员前来赴宴,其实这其中的绝大多数上弦成员还是看在月子大人的面子上才来的。

    要知道上弦之中资历较深的成员们,与这位鬼王夫人的相处时间都超过二百年了。

    就算一开始再怎么无法确定对方的来头,但看对方眼中并无数字却还能经常出现在鬼王身边、对那位大人说话也不太爱用敬语等等诸多的不敬之举;而反观那位大人对于如此冒犯之举竟也多有容忍的情况,种种迹象结合到一起,再迟钝的家伙也能悟出点什么来吧……

    虽然上弦们心里都清楚无惨大人素来不喜欢鬼没事就聚集在一起,但身为鬼王已有千年之久的无惨大人,其表现出来的态度也早就不再像他自己“年轻时”还未彻底摆脱人类时期思维模式的时候那般、时不时就会担心“下属们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就联合起来密谋想要推翻我的统治”之类的事发生了。

    谁叫绝对的实力差距鸿沟,就是今时今日的鬼之始祖安全感的具体来源呢。

    所以这种明面上有一位“君侧近臣”参加的宴会,当然不算是背着那位大人悄悄召开的什么“密谋集会”,就能放心大胆地一起玩耍啦!

    至于宴会席面上吃的东西……吃的东西……那就不太能细想了——至少对月子而言,是这样。

    几位上弦面前的菜式嘛,是揭盖还冒着丝丝冰霜雾气、其实不打马赛克也行的红彤彤“刺身”。

    虽说食材的来源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就像你从超市买回来的一盒塑封切好的牛羊肉丁那样,毕竟是经过处理早已看不出原样的“菜肴”了,对在场唯一一个不吃人肉的客人的视觉冲击效果、自然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好在童磨这位地主还是很懂月子的饮食风格的,所以他的血鬼术冰之御子们端进来并放到她面前的菜式和饮品在揭开木碗瓷碟的盖子后,都是非常精美的人类食物;从刺身到炸物、从生的到熟的、从果蔬到生鲜,一概应有尽有。

    “呀呀,童磨阁下为了准备这次宴会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啊,咳咳,”玉壶的一只小手握拳在双目位置的一张嘴边假装咳嗽了一声,随即从不知哪里拎出了一只壶,献宝般地用其他几只小手捧着说道:“此乃我近些年来亲手制作的众多优秀作品中最得意的一件,是被那位大人也称赞过的佳作哦!今次就作为是伴手礼,赠送给您啦!”

    坐在上首尊位的月子看到这个壶后,眼皮微微抽动了一下;要是这么说的话,她就想起来了。

    似乎是五六年前的某个新年夜,这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就有一次是半夜里跑来无限城向无惨邀功他又杀了一个柱,顺便再奉上了自己为敬献给“神明”而亲手制作的壶当新年贺礼来着……

    因为那些壶都是用真正的黏土烧制而非血鬼术凝聚成的,所以鬼王大人就勉为其难地从中挑选了几只还算顺眼的——好赖可以当作风雅装饰品、摆放在别墅宅邸里正常使用啊不是吗?

    然后无惨老板为了尽早结束对方的喋喋不休,只能二度勉为其难地夸奖了玉壶的作品几句,这才把他给赶出了无限城;至于那些被当做礼物留下来的壶、也自然就被他随手摆放到了月子的房子里。

    “谢谢,玉壶,这壶真漂亮啊~”然而童磨似乎对这件礼品挺满意的,他笑呵呵地接受并向玉壶保证道:“我一定会好好使用它的。”

    别的上弦也纷纷送上各自的礼物,堕姬兄妹送的是花街客人们重金奉上的好物,半天狗送的估计也差不多;只不过他们的社会阅历明显就都比玉壶高(谢花兄妹是常年混迹在游郭;半天狗则是老年时期才成为的鬼,人类时期吃过的盐估计比玉壶和谢花兄妹三者人类时期吃过的饭加起来还多),所以他们都装了盒子,以至于没有透视眼的月子也没法隔着盒子猜出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礼物……

    但宴会宴会,如果只是吃吃喝喝,鬼与鬼之间似乎也没有多少共同话题可聊,场面难免会变得尴尬起来;于是万世极乐教的教宗大人、看看诸位客人们正在玩的酒桌游戏也玩得差不多临近尾声了,就拍拍手让乐师和歌者准备入场来活跃气氛了。

    隔室的纸障门被拉开之后,众鬼皆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上弦之贰找来的乐师是一位盲人乐师,歌者则是一名眼睛上蒙着布条的黑发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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