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壹

    【阿箐缩成一团不动,好像很害怕,但等那男人走远,她敲敲点点走进一条隐蔽的小巷,立刻“呸”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只钱袋,倒出钱数了数,又“呸”了一记,道:“臭男人,都这幅德性,穿得人模狗样,身上没几个钱,掐着晃都晃不出一个响。”

    魏无羡哭笑不得。阿箐才十几岁,估计现在十五岁都没到,骂起人来却顺溜得很,扒人钱袋更顺手。他心想:“你要是扒到我,肯定不会这么骂了。当年我也曾经很有钱过啊。”

    他还在感慨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穷光蛋,阿箐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目标,装着瞎子出了巷子,走了一段路,故技重施,“哎呀”地撞到了一个白衣道人身上,又道:“对不住、对不住!我看不见,对不住!”】

    众人看着那背影有些熟悉,正满场找人的时候,这边的蓝忘机突然凑到魏无羡耳边:

    “缺钱?”

    一众人:……

    魏无羡:“……啊?”

    一下子反应过来蓝湛的脑回路,魏无羡瞬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在怀里掏啊掏啊……

    掏出了个……钱袋?

    旁边的江澄一个扶额,没眼看没眼看。

    “现在你的钱袋都在我这儿,哪能没钱呐。”魏无羡还开心地颠了颠手里的钱袋。

    众人:……额,谁还记得正事儿?刚刚要干嘛看来着?

    【连词都不换一下啊,小美人!

    那道人被她撞得一晃,回过头,先把她扶稳,道:“我没事,姑娘你也看不见吗?”

    这人十分年轻,道袍朴素洁净,背上缚着一把以白布裹缠的长剑,下半张脸很是清俊,虽然略显消瘦。上半张脸,则缠着一条五指宽的绷带,绷带下隐隐透出一些血色来。】

    众人:又是晓星尘?!!

    晓星尘:……为啥我就这一个形象?

    【阿箐似乎呆了一下,这才道:“是、是啊!”

    晓星尘道:“那你慢些,不要走这么快。再撞到人就不好了。”

    他只字不提自己也看不见,牵着阿箐的手,把她引到了路边,道:“这边走。人比较少。”

    他的言语动作,都温柔又小心,阿箐的手伸出去又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腰间的钱袋飞速捞走了,道:“阿箐谢谢哥哥!”

    晓星尘道:“不是哥哥,是道长。”

    阿箐眨眼道:“是道长也是哥哥呀。”

    晓星尘笑道:“既然叫我一声哥哥,那就把哥哥的钱袋还回来吧。”】

    阿箐:……笑不出来。

    念归姐姐,你可看到我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了吗?

    蓝景仪第N次凑到蓝思追旁边:“没想到阿箐……”

    蓝思追赶紧“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乱说。

    没想到阿箐倒是听到了:“被道长发现是因为道长厉害,要是你才发现不了呢。”

    晓星尘连忙摁住阿箐,这边蓝思追也摁住了蓝景仪。

    这两小孩吵起来可还行。

    【阿箐这种市井混混儿手脚就算再快十倍,也瞒不了修仙之人的五感。她一听不好,持杖拔腿狂奔,没跑两步就被晓星尘单手擒住后领,提了回来:“说过不要跑这么快,再撞到人怎么办?”

    阿箐又扭又挣,嘴唇一动,上齿咬住了下唇,魏无羡心道:“不好,她要喊‘非礼’了!”。正在这时,街角匆匆拐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一见阿箐,眼睛一亮,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小贱人,逮着你了,把我的钱还过来!”

    骂着不解气,挥手一巴掌就朝她脸上扇来,吓得阿箐连忙缩脖子闭眼。岂知,这一耳光没落到她面颊上,被人半路截住了。

    晓星尘道:“阁下稍安勿躁。这样对一个小姑娘,不太好吧。”

    阿箐偷偷张开眼瞄了瞄,那中年男子明显使了大劲儿,手掌被晓星尘看似轻巧地托着,却不能再前进半分,心中犯怵,嘴硬道:“你这半路杀出来的瞎子,枉作什么英雄好汉!这小野贱人是你相好啊?你可知她是个贼!她扒我的钱袋,你护着她,你也是贼!”

    晓星尘一手抓着他,一手擒着阿箐,回头道:“把钱还给人家。”

    阿箐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一点小钱递了过去。晓星尘放开那中年男子,他低头数了数,没少,瞅瞅这瞎子,知道不好对付,只得讪讪走了。晓星尘道:“你胆子太大了。看不见,竟然还敢偷东西。”

    阿箐一蹦三尺高:“他摸我!掐我屁股,掐得可疼了,我收他点钱怎么了。那么大一个袋子就装了那么点,也好意思凶巴巴地要打人,穷縗鬼!”

    魏无羡心想:“分明是你先撞过去要下手的,倒变成他不对在先了。好一手偷梁换柱。”】

    一众人:……魏无羡你废话也太多了。

    宋岚对于晓星尘的行为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好朋友本来就是个如此善良的人。

    只不过最后也因为善良而……

    倒是温情,转头看了看阿箐,突然开口道:

    “阿箐,你可愿与我学习医术?”

    阿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还有如此机遇:“真的吗?”

    温情浅笑着点点头,她倒是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头脑聪明,手脚伶俐,教她个一技之长傍身也不错。

    “好啊好啊!我愿意!”

    晓星尘看着阿箐兴奋的表情,略微有些沉重的心情也舒缓了些。

    【晓星尘摇摇头,道:“既然如此,你更不应该去招惹了。若是今天没人在场,一耳光可解决不了这件事。小姑娘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转身往另一方向走去。魏无羡心道:“没要回自己的钱袋呢。我这个师叔,也是位怜香惜玉之人。”

    阿箐捏着她偷来的那只小钱袋,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把它塞进怀里,敲着竹竿追了上去,一头扎到晓星尘背上。晓星尘只得又扶住她,道:“还有什么事?”

    阿箐道:“你的钱袋还在我这里呢!”

    晓星尘道:“送给你了。钱也不多。花完之前都别去偷了。”

    阿箐道:“刚才听那个臭縗鬼骂人,原来你也是瞎子啊?”

    听到后半句,晓星尘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笑容也一下子消失了。

    天真无忌的童言,最是能致命。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而正是因为他们不懂,所以伤人心才往往最直接。】

    看到自己竟然这般生揭晓星尘的伤疤,阿箐刚刚还兴奋的情绪一下子破掉,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晓星尘。

    “道长…我不该这样说,我真的不知道……”

    晓星尘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和地笑了笑:“无碍,都过去了。”

    阿箐看着天影里晓星尘无光的神情,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手指偷偷拽住了晓星尘的衣袖。

    以后一定要再对道长好!

    【晓星尘缠眼的绷带下,一缕血色越晕越浓,几乎透布而出。他举手虚掩其上,手臂微微发颤。挖眼之痛和挖眼之伤,不是那么容易就痊愈的。

    阿箐以为他只是头晕,喜滋滋地道:“那我跟着你吧!”

    晓星尘勉强笑了笑:“跟着我做什么?你要做女冠么?”

    阿箐道:“你是大瞎子,我是小瞎子,咱们一起走,刚好有个照应。我没爹没娘没地方可去,跟谁走不是走,往哪儿走不是走?”她十分聪明,生怕晓星尘不答应,看准了他是个好人,又威胁道:“你要是不带上我,不答应我,我花钱很快的,一下子就花光了,到时候又要去偷去骗,被人打老大耳刮子,打得找不着东南西北,多可怜呀。”

    晓星尘笑道:“你这么鬼灵精怪,只有你把人骗得找不着东南西北,谁能打得你找不着东南西北?”

    一阵看下来,魏无羡发现了一个神奇之处。

    有了晓星尘本尊作为对比,他发现,薛洋扮演的冒牌货,真真是神似!除了相貌,一切细节都活灵活现,说是当时的薛洋被晓星尘夺舍上身了,他也能相信。】

    薛洋不屑地“啧”了一声,这魏无羡哪儿都好,就是嘴巴太碎,一个事情知道就好了,何必一遍遍地提醒人呢。

    【阿箐又缠又赖,又装瞎装可怜,一路巴着他。晓星尘说过好几次跟着他很危险,阿箐就是不听,连晓星尘经过一个村庄去除了一头多年成精的老黄牛也没吓走她,仍是一口一个道长,牛皮糖一样地黏在他周身附近一丈之地。跟着跟着,也许是看阿箐聪明喜人,胆子大,不碍事,又是个看不见的小姑娘,孤苦无依,晓星尘便默许她跟在身边了。

    魏无羡本以为晓星尘应该有个目的地,可几段记忆跳过,根据当地的风土和口音判断,他们所到之地根本连不成一条线路,杂乱无章。不像是冲什么地方去,更像是在夜猎,听到哪个地方有作祟异事便前往解决。他心道:“也许是栎阳常氏一案给了他太大打击,从此不想再混迹于仙门世家中,但又放不下心中抱负,这才选择流浪夜猎,能做一件是一件。”

    这时,晓星尘和阿箐正走在一条平坦的长路上,道路两旁有齐腰高的杂草。忽然,阿箐“啊”了一声。晓星尘立刻问道:“怎么了?”

    阿箐道:“哎哟,没什么,脚崴了一下。”

    魏无羡看得清楚,她叫根本不是因为脚崴了,她走得好好的,若不是要在晓星尘面前装瞎子,好让他没法赶自己走,她跳一步能飞上天。阿箐惊叫,是因为她刚才随眼一扫,看到了一个黑色人影,躺在丛生的杂草里。

    虽然不知是死是活,但大抵是觉得死活都很麻烦,阿箐明显不欲让晓星尘发现这个人,催促道:“走吧走吧,到前面个什么城去歇脚,我累死啦!”】

    薛洋又“啧”了一声:“真没同情心。”

    阿箐差点没一口唾沫吐他身上:“救你?救你有什么好的?”

    薛洋:……

    众人:……什么叫不知是死是活,还觉得死活都很麻烦?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我们应该同情一下谁。

    【晓星尘道:“你不是脚崴了?要不要我背你。”

    阿箐喜出望外,竹竿打得砰砰响:“要要要!”晓星尘笑着背转向她,单膝跪地。阿箐正要扑上来,忽然,晓星尘按住她,站起身,凝神道:“有血腥气。”

    此刻,阿箐的鼻子里也闻到了若有若无的一股淡淡血腥味道,但夜风吹拂,时弱时现。她装糊涂道:“有吗?我怎么没闻到?是这附近哪里人家在杀猪宰鸡|吧?”

    话音刚落,就像天要和她作对一般,草丛里那个人咳了一声。】

    众人:……

    蓝景仪:……噗!

    阿箐:……

    然后小姑娘一个暴起就要用竹竿敲薛洋的头:“你个坏东西!就知道和我作对!!”

    薛洋:……这难道不是说明我命不该绝吗?

    唉,不管了,先逃命吧。

    【虽然是极其微弱的一声,但逃不过晓星尘的耳目,他立刻辨出了方向,踏入草丛,在那人身边蹲了下来。

    阿箐见还是被他发现了,跺了跺脚,装着一路摸索过去,道:“怎么啦?”

    晓星尘在给那人把脉,道:“有个人躺在这里。”

    阿箐道:“怪不得这么大血腥味。他是不是死了呀?我们要不要挖个坑把他埋了?”

    死人当然比活人的麻烦少一点,所以阿箐迫不及待地盼着这个人死了。晓星尘道:“还没死呢,只是受了很重的伤。”

    略一思索,他轻手轻脚地把地上那人背了起来。

    阿箐见原本是自己的位置被一个浑身血污的臭男人占了,说好的背她进城也黄了,撅起了嘴,竹竿在地上猛戳几个深洞。但她知道这个人晓星尘是非救不可的,不好抱怨。两人回到路上,沿着道继续走。越走魏无羡越是觉得熟悉,忽然想起:“这不是我和蓝湛来义城时经过的那条路吗?只是这个时候路面还没有被杂草覆盖。”

    果然,道路尽头,义城巍巍地耸立在此。

    这时的城门还没有那么破败,角楼完好,城墙上也没有涂鸦。进入城门,雾比外面浓一些,但比之现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两侧房屋门窗里有灯火透出,还有人语传来,虽然较为冷僻,但至少还有几分人气。】

    蓝景仪:“这义城看着没那么诡异啊。”

    蓝思追点了点头。是啊,当时他们也只是听魏无羡说薛洋该死,却并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

    魏无羡听到了蓝景仪的话,低声道:“是他把这里真正变成了义城。”

    【晓星尘背着一名重伤浴血之人,肯定清楚哪家店都不会收这种客人的,于是没有求宿,直接询问迎面走来的打更人,城中有没有闲置的义庄。打更人告诉他:“那边有一间,守庄的老汉刚好上个月去世了,现在那里没人管。”他看晓星尘是个瞎子,找路不方便,主动带了他过去。

    正是晓星尘死后,放置他尸体的那间义庄。

    谢过打更人,晓星尘把那受伤的人背进右侧宿房里。房间不大不小,靠墙有一张小矮床,锅碗瓢盆等物一应俱全。他将这人小心地放平,从乾坤袋里取出丹药,推入他咬得死紧的牙关里。阿箐在房中摸了一阵才喜道:“这里有好多东西!这有个盆!”

    晓星尘道:“有炉子吗?”

    “有!”

    晓星尘道:“阿箐,你想办法烧点水吧。”

    阿箐扁了扁嘴,动手干活。晓星尘摸了摸那人的额头,取出另一枚丹药给他吃下去。魏无羡很想仔细看看这人的脸,可阿箐明显对他不感兴趣,也烦躁的很,一眼都不多分给他。烧好水后,晓星尘把他脸上的血污慢慢擦干净,阿箐在一旁好奇地瞅了一眼,小小的“咦”了一下。

    她“咦”的是,这人擦干净脸了,居然长得很不错。

    看到这张脸,魏无羡心道:“果然不出所料,是薛洋。冤家路窄,晓星尘啊,你真是……倒霉到家了。”

    这个时候的薛洋要更加年轻,就是一个少年而已,七分俊朗,三分稚气。可谁知到,这样一个笑起来会露出一对虎牙的少年,会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灭门狂人。魏无羡忍不住为他鸣不平:这种人物,风头居然被夷陵老祖盖过了,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额,你还有工夫为薛洋鸣不平?

    薛洋刚从阿箐的竹竿下逃命回来,听到这话瞬间乐了。

    “谢谢魏前辈哈,我这脸居然长得还不错诶。”

    众人:……好嘛,又一个重点放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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