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不能死！！我还不能死啊！！
魏无羡仰天大吼，已经被怨气浸染的双眸充斥着血红。
还没有和江澄、师姐会和，还没有杀了温晁给莲花坞报酬，怎么能死在这里！
周身怨灵见他开始反抗，开始失去与之周旋的耐心，不断地向魏无羡身体涌去。
“啊啊啊——”
没有灵力护体的他，完全挡不住怨气的进攻。
没有灵力…没有灵力……怨气…怨气……
魏无羡的脑海中重复着这两个词，却蓦地想起了一段对话：
“灵气也是气，怨气也是气。”
“灵气储于丹府，可以劈山填海为人所用。怨气又为何不能为人所用？”
是啊，怨气也是气，为何我就不能加以利用？
只要怨气足够，就能像灵力一般控制他物。
便是只能控制阴邪之物，便是怨气侵体变成凶尸也罢。
还能比现在的情况更糟糕吗？
那就来吧！
魏无羡放松了全身，不再抵抗怨气的入侵，任由怨气在他的全身经脉横冲直撞。
整个人被冲撞、撕扯，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魏无羡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发晕，好像有无数只手想要将他拉入深渊。
下坠，再下坠！〗
先前因为怨灵的攻击，众人在心魔的影响下神思模糊。
如今魏无羡大放空门任由怨灵进入，空间中不断有人开始行为癫狂。
有人四处挥舞着手臂直至筋疲力竭；有人不断摇头喃喃自语；有人低声哭叫呼吸不畅。
更有甚者，在状若疯子后失去了自己的神智，变为凶尸。
片刻后，消失在了天境中。
〖堕入黑暗。
良久，魏无羡的眼睫动了动，缓缓地睁开。
看着与晕过去之前无二的阴暗天空，闻着鼻子边的血腥气味，魏无羡脑中只有四个字：
我还活着。
魏无羡慢慢地坐了起来，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的怨气，却发现原本萦绕在周围的黑气变得极为稀薄，视野间，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他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手臂上蔓延着一条又一条的怨气。
准确来说，是有一股又一股的怨气从他的身上窜出来。
我这是，成功了？
魏无羡尝试着挥了挥手，一股怨气慢慢探向了远处。
不过几息，只听远处传来轻轻的移动声。
黑暗中，一群面色青紫、衣衫褴褛的小孩子缓缓向着这边爬来。
直至魏无羡的面前，他们僵硬且没有表情的脸上好似出现了一种兴奋的神情。
只见这群小孩子蜂拥而上，围着魏无羡跑跑跳跳，还有的依偎在他腿边。〗
若放在平时，旁人会觉得这是一个温馨的场景。
可在此时，看着面前这一幕，众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那是鬼…鬼孩……”
没在刚刚那场怨灵侵体中消失在空间里的修士这会儿都恢复了记忆。
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只觉得后背发凉。
可下一秒，他们只觉得腿上传来一阵剧痛。
〖魏无羡痛得麻木的四肢忽而传来新鲜的痛感。
他低头一看，只见几个鬼孩张着没几颗牙的嘴在他的小腿上啃咬，仿佛这是什么鲜美的食物。
他尝试着伸出手，摸了摸鬼孩的脑袋。
却看几个小脑袋在他的手心蹭了蹭，表现出对他的依赖。
原以为这便是怨气入体的原因，却没想到远远不止于此。
在逐渐清晰的视野里，魏无羡看清了乱葬岗破败的样子，好在，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山洞。
魏无羡拖着疲惫的步子，身边簇拥着刚刚那几个鬼孩，向那山洞走去。
空旷的山洞满是残肢枯骸，随着魏无羡不断往里走去，一个巨大的水池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看清眼前景象的魏无羡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那都算不上水池，满池液体更像是，鲜血。
与此同时，魏无羡感觉肩上一重，他侧目一看，只见一双涂着红色指甲，指节泛青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魏无羡连忙甩开她，却不想一个没站稳摔进了池子中。
鲜血的味道瞬间充满了他整个鼻腔。
霎时间，他身上的怨气也从他身体里奔涌而出，搅扰着这满池血液。
突然，一声刺耳的嘶鸣声在他耳边炸响。
魏无羡抬头看去，刚刚那女鬼一身红衣在阴风中起伏，头颅上黑色粘腻的长发也随之飘拂，脖颈呈现一种不自然的扭曲，舌根拼命伸出大张的嘴巴，眼眶中圆凸的眼球无神地盯着他。
赫然一副吊死鬼的模样！
不知为何，魏无羡从她的眼中看出一丝不甘。
对于死亡的不甘，或是对于生前某些感情的不甘。
在声声嘶鸣中，魏无羡将手从鲜血中拿出，下意识伸向她的脖子。
鲜血滴落在她骨头扭曲处，怨气顺着他的手臂缠绕住女鬼的脖子。
就像是什么神奇的法术，女鬼的脖子竟然渐渐立了起来。
女鬼像是活了过来，伸出的舌头慢慢收了回去，嘴角开始上咧，刺耳的嘶鸣再一次响起，连带着身周的阴风狂卷。
就在魏无羡以为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撕碎时，女鬼竟然缓缓跪了下来，匍匐在他面前，冰冷的脸蹭了蹭他的小腿。
就像……臣服。
随着嘶鸣的消失，魏无羡发现，他能听懂女鬼说的话了。
“他勒死了我…他勒死了我…”
而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明显，越来越多的鬼祟围了过来。
多半都能从着装配饰看出些身份。
老人，小孩，女人，男人……
目标直指池中的魏无羡。
魏无羡本来起身想跑，却在看到方才女鬼随他起身，泛着银光的长指甲一闪而过时顿住了身形。
便是从这里活着出去，也不过只有他一人。
若是将这些鬼祟全部收入麾下，别说温晁之流，就是温若寒，也不足为惧。
如今他已是半人半鬼的模样，又何怕再成为这些厉鬼的同类呢？
他重新盘腿坐下，任由鬼魅缠身。
熟悉的剧痛再一次袭上全身。
不同于怨气吸收的疼痛，这一次，更像是鲜血在洗髓伐骨。〗
灵气温润，运遍全身不过是舒经活血，得益非常。
可这乱葬岗中有的只是毫不受控的怨气，如此吸收，只会消耗自身，并不会有任何增益。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
魏无羡需要和各种鬼祟交流，为他们送上鲜血与血肉。
怨气深重的，愿意留在魏无羡身边。
怨气不重的，在魏无羡帮助下，消散在了乱葬岗中。
万鬼臣服，同时也是万鬼侵蚀。
有了一批鬼兵鬼卒，同时也能听见万鬼齐喑。
能驱阴邪，却也能被阴邪所控。
怨气侵体可以激起心底所有的负面情绪，怨恨，憎恶，杀戮，欲望......
每时每刻都要耗力控制心神，他不是成了万鬼之王，而是将自己作为了万鬼的祭品。
共情间，大多人都恢复了意识，身体的剧痛已经让他们麻木，更不要说心中的无法抑制的寒意。
以前人们总说，夷陵老祖运气好，有奇遇，才能开鬼道之始，控百鬼，驱走尸。如今，再也没有人羡慕魏无羡。
比起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短短几个月濒死无数次，众人宁可做一个毫无灵力、甚至说得上普通的庸人。
蓝忘机死死抱着怀里的人，周身寒气更盛，一双冰冷的淡眸满含怒意。
他记得当年他质问过魏婴，如何驯服这些阴煞之物，用了什么方法。
当时魏婴回答，他已用自己的元神压制，他们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但如果要的是他自己呢？
用他自己的命，去换一个重新活下去的机会呢？
蓝忘机不敢再想下去了，他只能紧紧抱住怀中人，生怕他再消失不见。
江澄满身冷汗，不管是痛的、还是怕的，他只想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三个月。
魏无羡消失后，整整三个月才有消息。
江澄从来没有想过，三个月以来，魏无羡都是这样过来的。
那时魏无羡笑着打哈哈说“一言难尽”。
当真是，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