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陆续又进来几个人，大致都是有过一面之缘的。比如头发乱糟糟的大叔医生，穿迷彩服的小婴儿——值得一提的是他是被某种大鸟抓着飞进来的，因为见惯了玛蒙飘来飘去，我看到这一幕时候竟然有一种又出乎意料，又觉果然如此之感。

    “夏马尔，可乐尼洛……”迪诺一边打招呼一边给我认人，念了几个名字之后他开了一个新的话头，“九代目昨天醒过来了。”

    我当时正吃蛋糕，闻言差点噎住。“咳咳……”这话题转得太快了。之前我们还在干巴巴地寒暄云雀不来？恭弥他讨厌群聚。哦尊重理解，实力高强的人总有些怪癖。斯库瓦罗还好吗？看起来还行，早上醒得挺早云云。

    迪诺给我递了一杯水。我一饮而尽，深觉彭格列待遇是比瓦利亚好些，起码这边能喝到水。

    说点什么好？我紧张地捏了一下杯子。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夸夸争取一下思考时间。

    “哦，你们彭格列医术可真不错。”空杯子被我握着转来转去。我垂着头纠结他告诉我九代目的事是什么意思？我试探：“是要开始准备彭格列的继承仪式？”

    他嘴角带了一点笑看着我：“不，九代目他身体还硬朗，纲吉不可能马上接任十代首领的位置。 ”

    啧，这话好像有一点暗示的意思。如果他把我看作瓦利亚的信使这种角色的话，这个信息大概想警告我的老板“皇帝身体没问题，就算新太子一时半会不接任，你个前太子也不要妄图捣乱”。

    但关键问题就是我不知道他们认为我是个什么角色啊？这就是我很拒绝穿制服进彭格列大本营的原因……连说自己不是瓦利亚成员都有点没底气。

    我低头看着杯子在我手里打转，这个时候我突然有点怀念那个指环，指环的玩法可比杯子多多了。

    我斟酌道：“嗯，我也觉得现在就把重担交给十四岁，刚经历一场内部竞赛性质战斗的孩子有点太早了。”

    再细想迪诺这两句，好像还能摸出更多的信息。

    已知九代目亲手放了Xanxus出来，又知重伤之后经过一天一夜救治九代目不仅苏醒了而且仍然能担任首领职务。求解指环争夺战的意义？

    关于Xanxus，难道九代目在解除冰冻之前没有做好防备吗，冰冻的八年里还不够他剪除Xanxus的羽翼，把再一次受袭的可能性压到最小？我觉得做了那么多年黑手党的首领不可能忽略这些问题，再怎么样摇篮事件也发生过，不能说历历在目，起码也有个大概印象吧。

    重伤后又坚持继续担任首领职务可以用“留一些时间给纲吉交接”这个理由来解释，但是叠加“亲自放Xanxus出来”就不成立了。既然已经决定好是由温和派的纲吉接任，那还在之前放Xanxus出来干什么？

    专门给纲吉找个刷经验的小Boss吗？

    我很苦恼，感觉头要秃了。眼前突然出现一只带着纹身的手把我的杯子抽走了。

    是迪诺。“还想喝水吗？” 他问道， “不方便的话……”，他上下扫视我，因为面庞帅气又脸色柔和，那眼神倒不会让人觉得冒犯，“直接说就行——另外，阿纲他已经15岁了。”

    怎么又跳到我要不要水这件事上？我是听斯库瓦罗管他叫跳马，这个外号不会是因为他话题跳转很快起的吧。

    我不好意思谢绝他的好意，但喝太多水我坐轮椅可怎么去厕所。“呃呃谢谢，来半杯就好。”

    他走掉之后我干脆葛优瘫在轮椅上头脑风暴。结合现在已知的信息，我能想到的可能性有两种。

    一种情况是彭格列内部在继承人的选择上存在很大的意见分歧。不仅分歧大，而且可能大部分势力隐藏在暗处，单靠明面上的清理是扫不干净了，所以九代目只能放出Xanxus，引蛇出洞最后一网打尽。

    另一种情况就是彭格列本身没什么问题，是九代目设了局。他既想解决和Xanxus之间的矛盾，又想培养八年后已经成长为少年，有资本与Xanxus一战的沢田纲吉，于是用指环争夺战一箭双雕。可以让Xanxus的时间重新流动，借用彭格列指环选择纲吉拒绝Xanxus，使指环做这个恶人缓解父子矛盾，而后又能让本来不想成为首领的纲吉被逼上岗……

    不管哪种可能他做出的牺牲都好大，这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Xanxus手上了。

    手里又被塞进一杯温热的茶水。迪诺在我身边坐下，看上去是打算进行一场详谈。我道谢之后便继续刚才的话题：“虽然但是，十四和十五也没太大区别。他还没准备好。” 高一和高二的孩子也没差多少。

    “你在大空战时候就劝说阿纲放弃首领位置，是觉得他年龄小，Xanxus更合适？”加百罗涅家的首领正望着不远处吵吵闹闹的彭格列守护者们，神色放松，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其语气也近乎朋友之间随意闲聊。不过内容有点太敏感了。

    我沉默了一会，“我当时到底怎么说的暂且按下不表，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我怎么想的对这件事应该没什么用吧？”

    **

    迪诺当然不是想知道我，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麻雀对继承人这件事怎么看的。而且作为首领，我觉得他不能听不懂我当时说的话，我表达的意思明明是按照个人意愿来。所以我猜他这么问，大概是要通过我获得一些瓦利亚的动向，估计Xanxus卷土重来的可能性。

    要不然就是我当时晕乎乎，意语有哪个词那个句子表达错了。我努力回忆了一下我昨晚上的用词，发现根本想不起来。

    放弃了，菜得安详。

    我只能和迪诺保证，大概两个小时前瓦利亚看起来一切正常，没有回去继续造反的动作。“不过我出来太早了，剩下我就不知道了。”我说：“既然信不过他们，干嘛让斯库瓦罗回瓦利亚啊？这不是放虎归山吗？”

    迪诺露出苦恼的表情：“我倒也想拿他做人质啊……”

    “是因为Xanxus拿同盟家族说事？”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听说Xanxus用同盟家族不能干涉彭格列内部事务的理由抢了斯库瓦罗和我回去。然后我扭头看到金发帅哥十分没有偶像包袱，张目结舌问我他们是这么告诉我的吗。

    嗯啊。我又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会，重重点头。虽然好像不是Xanxus直接告诉我的，贝尔转述，但应该没什么差别吧。

    修正之后我顺势吐槽：“这种暴君怎么会和别人解释事情。”

    迪诺看起来都要流下瀑布汗了：“其实不是那个原因，虽然他当时是用了这个理由，但Xanxus来要人谁敢不给。”

    我不理解。“你不是加百罗涅的首领吗？首领对首领不能差太多吧。”尤其Xanxus昨晚还已经打过一场了。

    他大概理解了我未尽之语。“你对实力差异到底有什么误解。”他苦笑道。

    “那……也不能怪我。我也只看了一场比赛。”

    **

    其实我一直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鲁斯利亚会觉得我说的计划有点阴险，合纵连横难道不是基操吗？但听完迪诺对里世界实力和斗争的讲解，我就觉得欧洲人确实很有种契约意识。

    这种事关首领位置的竞争居然默认其他人不能干涉，所有竞争只发生在继承人们之间。唯一被规则允许的外人参与就是如迪诺或者夏马尔这样成为候选人和其团队的家庭教师。听上去很儿戏，而这些规则竟然被乖乖遵守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

    因此哪怕是能够利用整个加百罗涅力量，或者联合其他家族的力量强制执行对Xanxus的惩罚，这件事本身也是不合常理所以不会发生。

    我怀疑这是为了弥补首领继承制度本身缺陷而产生的限制性规则。多个标准下的混乱的权力继承会造成黑手党组织之间更大的混乱，故而经年累月的交战之后大家形成了不成文的规矩，把权力继承的斗争限定在新生代候选人之间，就限定了混战的范围。

    从某种角度来说也确实很有效果。

    迪诺说在云之战后，阿纲跑到医院找他问云雀的伤势，正好推开了斯库瓦罗病房的门。“还以为是被瓦利亚发现了，他们过来抢人。”他抓抓头发，回忆起那一瞬间好像还是有点被吓到，“当时只有我和罗马里欧在，真要是Xanxus来了的话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他又转变成严肃认真的表情看着我。“Xanxus实力强劲，如果再有会钻规则空……灵活变通的人辅助，他会把里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

    他长得真得很帅。我对外国人稍微有点脸盲，但是迪诺明显不是普通帅哥的大众脸。他脸型会更柔和一点，头发看似乱乱的，但细看应该是特意打理过的仿佛刚睡醒的松弛感发型。琥珀色的眼睛凝视着别人时候好像一汪蜜糖能叫人溺进去。我在不知道他名字之前就一直管他叫金发帅哥来着。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忽略刚才听到的……他刚才想说的是“会钻规则空子”吧！我有点恼怒：“读书人的事，那能叫钻空子吗？那就留了个门儿好不好！”

    不过我随即正色道：“你放心，我无意参与到继承这件事之中来。而且我这就是纸上谈兵怎么会有那么大影响力，实在高看我了。”

    紧接着竹寿司店门口又有了什么动静，我听到山本父亲高声招呼，Tsuna什么的blabla。阿纲来了？本来还想继续说的迪诺被吸引了注意，扭头向那边看去。

    人是容易受群体影响的。虽然我和纲吉不算非常熟，但我一边顺着他们的眼光朝门口张望，一边喃喃：“我又不是加百罗涅大家族，不需要两头下注，我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我掺和到里面有什么好处？——兰奇亚也来了？！”

    那个脸上有仿佛猫胡须条纹标志的，不正是贝尔和斯库瓦罗昨天和我说的灭掉北意最大家族的最强吗！阿纲这个庆祝会真是卧虎藏龙……

    我喃喃嘀咕是脑子转得飞快的副作用，总喜欢自言自语把想法吐出来更好地捋思路。不过我很自信经过这两天被迫锻炼，我已经掌握了小声说话的诀窍，而且寿司店内因为阿纲的到来更加喧闹起来，迪诺应当不会听到我阴暗地揣测他来当家庭教师的动机。

    迪诺的声音击碎了我的自信。

    “两头下注？”他蜜糖般的眼睛睁大了，“你还认识兰奇亚？你们昨天晚上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