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说的话，这名正在办公室里加班的男性，曾经是个“坏孩子”。

    “错的就是错的。”

    小学的时候，他交过一些朋友，他们确实玩得很好，直到某一天他发现朋友可能被另一个同学偷了名牌手表。

    前一天放学的时候，他看见自己的朋友到处问人，有没有看到他新买的手表，而那天班上一个小个子的女孩子的手腕上多了一块表。

    他一开始也没有往这方向想，直到第二天老师让班委到班上问，有没有人前一天看见那个女生戴一块漂亮的手表放学，他也没有想太多，就说自己见过，于是，在老师的办公室，他与那个女生四目相对了。

    “你昨天放学后是不是见过她戴着这块手表。”

    “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一个，但她昨天放学时确实戴了一块和这个有点像的手表。”

    他说完这句话，看见那个女生用自己所不熟悉的眼神盯着自己。

    “听到没，有人作证了，你自己解释吧，为什么偷别人的手表。”

    “那真是我的！那是我妈买给我的！”

    “行了，叫你家长来，你可以先回班上了。”

    他那时候才猜到，朋友戴着的手表，可能是被班上一个女生偷的，那个女生他也知道，是喜欢他朋友的女孩子，家庭条件一般，长相也不是很突出，但是也有自己的小小的朋友圈，和他那个父母留洋的富二代朋友完全是两个世界。

    其实班上也都知道那个女孩子喜欢他的朋友，但是他那个朋友对班上另一个长得漂亮又温柔的女孩子很有好感。

    长大后想想，那也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感情，或许也是这样，老师们也从来没有很强硬的管过他们之间的交往。

    “你去帮我作证了吗？”一回教室，他的朋友就问他。

    他点点头：“她真的偷你的手表了吗？”

    “除了她还能是谁，不然我手表怎么不见了。”他啧舌道，“我昨晚和我爸妈说了，他们说实在不行就再买一块。”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吧。”

    “没错，错了就是错了！”

    他的朋友也大声地回复他，生怕那个女生的朋友们听不见一样。

    但实际上，错了的是他的朋友。

    后来，那个女生的家长来了，是那个女生很喜欢他的朋友，所以磨父母也给她买了一块，花了不少钱，结果没想到他的朋友手表丢了，就硬说是她偷的。

    “我觉得你最好和她道个歉。”放学路上，他和朋友说道。

    “我才不要，她那副样子就是会偷东西的模样，学习也不好，我怀疑她也很正常啊，而且老师也没道歉吧。”

    “老师不道歉，随便怀疑别人就是对的吗？”

    “那只能说明她平常的作风让老师都觉得怀疑她没什么错。你吃吗？”

    “不了，谢谢。”

    他拒绝了朋友递来的咬过一口的烤肠，如果是平常，他们总是一人一口，一起吃回家，但今天，他没有那个心情。

    “如果老师道歉的话，那我也道歉。”他的朋友这样说着，又咬了一大口烤肠，“我只是和老师说，我看见她戴着和我一样的手表而已。”

    那个时候，他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和老师提出，老师就会同意。

    “老师也没有错啊。老师只是把她叫过来问话，而且人家家长过来说清楚了，我不是就把她放回班了吗？”

    但班上的同学不知道，他们依然觉得是她偷的，只是大部分同学和她不是很熟悉，所以没有当面说。

    “但——”

    “你也赶紧回去学习吧，你看看你成绩，照这样下去很难上重点中学的。”

    “上了重点中学然后呢？”

    “上重点高中，然后上重点大学啊。”

    “再然后呢？”

    “你长大就知道了。”

    他不理解，老师教过他们，做错事要道歉，可现在的老师却只是在敷衍自己。那之后，他死脑筋地又去了好几次，结果没有等到老师向那个女生道歉，班上先传出了他暗恋那个女生的传闻，老师也打着“我觉得这个孩子是不是有点偏执了”的理由，请了他的家长。

    回家的路上，他跟在父亲的身后，离开学校好一段路后，父亲才问了他一个问题：“你真的是因为喜欢那个女孩子，才坚持要老师道歉吗？”

    “我只是觉得，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道歉，这不是你们教的吗？”

    “以后这种闲事别管了，管好自己的学习就行，我天天上班累个半死，还得请假来给你开家长会。”

    父亲没有否认自己的坚持，但他没有同意，也就代表自己的坚持是错误的。

    如果这件事真的到此为止，或许他也不会变成未来那个会照顾人的大哥哥了。

    他跑去找了校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有勇气，校长是个友善的叔叔，他认真听完了他的故事，并让他把那个老师叫过去，再然后，那个老师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就在家长里传开了，但不是关于不道歉这件事，而是多了一堆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他只知道，某一天开始，那个老师不来学校了，换来了新的老师，同学之间说，他们的家长告诉他们，那个老师为了升职，跑去校长办公室勾搭校长，还破坏人家家庭，结果被教导主任发现了他们的私事。

    这个故事里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他已经不知道了，新来的老师比之前的老师更加不作为，她对班上的事情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打架，她根本不管他们。

    那个女生和她的朋友们看见他就躲着走，他的朋友也渐渐冷落了他，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又发生了什么。不过还好，高中时他虽然没有去重点，但也去了一个姑且说得过去的地方，这里基本没有小学的同学，他也重新开始了生活。

    直到某一天放学，他看见街边的海报上贴着巨大的综艺宣传，似乎是偶像练习生的养成综艺，是某一个公司举办的活动，把公司旗下的初中年龄的训练生的训练日常播出来的节目，人气最高的那一个可以得到出道的机会。

    花咲翼？好奇怪的名字。

    他咬着烤肠，多看了两眼海报最终间的男孩子的名字，这时，从旁边的商店里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老师？”

    “居然能在这里看到你。”

    那个被学校开除的老师居然出现在了这里，她走向他，他现在已经可以俯视她了，他看着老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都长这么高了。”

    “老师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边上班，你呢，学习怎么样？”

    “就那样吧，不好不坏，感觉能上个普通大学吧。”

    “是吗，你小时候还挺固执的，我感觉你这样的性格去当研究员或许不错，不过学习不好确实也没办法。”

    “固执和研究员有什么关系吗？”

    他看着老师放下了手。

    “研究员基本都对自己的事情带点执念，反正天才总有奇怪的地方，大家也不会说什么，也不需要你体贴别人、为别人考虑，只要做自己就好了，这不是很适合你吗？”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还好吧？”

    “你也是我带过的最印象深刻的学生了，没事，反正男孩子嘛，长大就好了。”

    他忍住了肚子里冒出来的无名之火，和老师告别。

    又是在敷衍人的话，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他上大学后才知道，校长早就对那个老师有兴趣，他的告密刚好让那个老师必须去办公室见他，霸王硬上弓被发现之后，又传播了她的流言蜚语，让她只能离开学校，到其他城市的私立学校上课。

    老师恨他是情有可原的。他这样想道。

    如果我没有追究的话，如果我没有那么执着的话，老师不会辞职，父亲也不会被请到学校，而且到最后，那个女生也没有感谢过他，他也失去了朋友。

    如果和大家一样，把这件事情淡忘掉的话，如果没有坚持的话。

    是不是现在会更好一些？

    在大学的某一天，他突然开始反复琢磨这件事情，反复地思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老师说过“错了要道歉”，但是如果让时间自行忘记这一切，是不是才是正确的做法呢？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那个女生想过要和他道谢，但是碰上了老师辞职那阵子，关于他喜欢那个女生的传闻也传的沸沸扬扬，她害怕了、退缩了，于是在朋友们的劝告下，选择了沉默。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需要有棱有角的人，他们需要的只是能够保持表面的和谐的圆滑之人。

    某一天，他意识到了这件事。

    “你看了吗？《这一秒开始做偶像》？”

    这个在公司里也传开的当红综艺，为了能跟上话题，他当然也看了，不痛不痒地说上一句：“看了，颜汐真的好可爱啊！”

    “你很上道嘛！”

    可爱吗？或许吧，但最吸引他的，是她隐藏在可爱的外表下的那颗不服输的追梦之心。已经被现实打磨过的人，总是很容易被这样追逐梦想的人打动，他也不例外，将买来的小卡摆到桌子上，他点开了名为“月食”的办公软件，开始了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