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古堡之谜(三)

    护城河畔,碧琳达对锄杂草的任务感到一头雾水。如何分辨哪些是杂草呢?这可是技术活,不是随便找个钟点工就能做的。园艺小白只会从好不好看判断,自然觉得正在开花的野草比精心栽种而尚未开放的花卉更漂亮。

    艾奥里亚则出于另一个原因而满腹狐疑,嘀咕:“这种活,有必要特意招‘女’仆吗?”

    “估计他们本来想招个比较强壮的女仆。”碧琳达说,这倒不是她担心的原因,不过,老管家那番迟疑不决的打量,总令她忐忑不安,现在周围没有别人了,她就直说,“我想溜了,你看呢?”

    “可以呀,这活我来干没问题。”艾奥里亚爽快地答应,“别的杂草我不认识,反正狗尾巴草肯定是,先把它们除掉再说。”

    他以为碧琳达想从这苦差事上溜走,当然合情合理,她哪里干得了重活?

    “我不是这个意思……”碧琳达正要继续说,她想溜回家,不巧老管家从城堡大门出来了,正朝他俩走过来。

    老管家来到近前,彬彬有礼地表示主人有话转告艾奥里亚。碧琳达见状,知趣地走开了,而且在人家眼皮地下,她总得老老实实地干一会儿活。她认为艾奥里亚说的有道理,于是步入花园,先挑狗尾巴草锄。

    老管家转达了克斯特小姐邀请堂兄妹俩共进晚餐、以及提议艾奥里亚去露台上观景和作画的意思。

    老管家走后,艾奥里亚告诉碧琳达,并感叹:“主人家可真够热情的!”

    见碧琳达魂不守舍、疑神疑鬼地听着,他就说点让她放心的猜测:“估计有人对城堡的建筑风格感兴趣,让主人家很高兴吧。”

    碧琳达定了定神,没有接这个茬,而是小声说:“那边的草丛里有头发。”

    “什么人掉落的头发吗?”

    “不,不是几丝浮在上面的头发,而是很多并且扎根在地里的,我不敢拔,怕它……怕它……是长在人脑袋上的。”

    这可严重了,艾奥里亚沉下脸,问:“在什么地方?让我看看。”

    碧琳达给他指了那一丛头发,就撂下锄头,到花园外面等着,回头瞅见艾奥里亚正抡起锄头刨地,她赶紧背转过去,不敢再往这边瞧,只盼着他发现土里埋着什么别的东西,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么可怕。

    但是,艾奥里亚一言不发,只能听到草木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过了良久,他来到她身边,一字一顿地确认:“那下面是埋着几具尸体。”

    “啊!”

    “别紧张,我重新埋好了。再说,死人是不会害你的。”

    艾奥里亚说了句大实话安抚她,不过,碧琳达好一会儿才敢往那边张望。他确实重新埋好了,至少远看过去,草地没有被整个翻开过的痕迹,到跟前细看就不晓得了。嗨,谁会过去细看呢?糟糕,很有可能,待会儿人家少不了要验收她锄草的活干的怎么样,因此,务必在此之前溜走。

    碧琳达早有这打算,方才老管家在,没跟艾奥里亚说,现在……现在……咦,艾奥里亚怎么撇下她走了?他大步流星进了城堡。

    刚才花园里发现的几具尸体,显然不是正常地安葬,而是草率地掩埋起来的。为此,艾奥里亚准备去会一会城堡的主人。

    进了城堡的门厅,他忽然想到,老管家把主人称为“克斯特小姐”,那么,他捧着一束红玫瑰去见人家,算什么意思呢?当然,这不是问题,他随手把花束放在了墙角。

    这时,敞开的大门外,一串脚步声渐近,艾奥里亚扭头一看,是碧琳达。她也看见了他,急切地小跑起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艾奥里亚的心境发生了诡异的变化,见此情景,鬼使神差地盼望碧琳达跑来,要同他相拥。刚放下的玫瑰花似乎在他眼前留下了淡淡的映像,跟碧琳达急切奔来的模样重叠,在他心里引燃了炽热的火焰。

    碧琳达近在咫尺了,艾奥里□□不自禁地伸手去搂她。然而,她并没有如他所愿投入他的怀抱,相反,她停住了脚步。她全然不知他此刻的心绪,以艾奥里亚对她的一贯态度,碧琳达觉得他出于别的原因而抬手,或许想指给她看什么东西。结果,她反而提前止步,免得撞上他的手。

    碧琳达没在意这个小插曲,只顾说自己的打算:“这个地方太危险了,咱们赶快回去吧。”

    失望中的艾奥里亚一时无话。

    碧琳达顺势握住他的胳臂,根本不关心它伸出来是为了指给她看什么,就像临时抱佛脚一样,左右摇晃着它,讨好地微笑着,问:“行不行呀?”

    她桃红的面颊上,露出一对圆圆的酒窝,看起来甜蜜可爱。

    艾奥里亚几乎不能自已。他强作镇定,说:“喔,原来你想回家了。”

    他有些反常,碧琳达感觉到。假如她稍加思索,就能说出他跟平时的区别:平时对于别人的请求,艾奥里亚要么答应,要么拒绝,总是很干脆,不会像这样,只是机械地重复一遍。

    但她没有多考虑这个。不管怎样,人家不表态,正是需要恳求的时候。她笑着继续说:“是呀,多亏你我才到了这城堡,你好事做到底,再带我回去吧。”

    一提先前怎么来到克斯特堡,艾奥里亚记起了碧琳达对他的态度:她无缘无故地责怪他,又说不上他哪里做错了,可见多么讨厌再次遇见他。如此看来,当初她谎称不想来克斯特堡,也是为了避开他。所以,他期盼的情景根本不可能实现。而他心中的火焰依然熊熊燃烧着,热烈得如同眼中看到的红玫瑰,并且变得极具破坏力。

    突然,艾奥里亚抽出手,并反手握住碧琳达的臂膀。

    这是什么意思?碧琳达茫然地瞧着他。

    艾奥里亚问:“你是不是用得着我,才表现的这么热情?”

    碧琳达无言以对,以她在城堡门口的态度,现下又来求他载她回去,是有些荒唐,这不是过河拆桥之后又发现桥还得用?她怎么没有想到人家会不乐意呢?其实,若是对别人,她早就想到了。只因为这是艾奥里亚,她能想到的最糟的结果,也就是被他嘲笑几句,而且还不会带恶意,逗逗乐而已。只要他在场,总会保护你,仿佛大地一样坚实可靠,无论你是否呵护好了上面的花草。谁知现在,这块大地动摇了。

    碧琳达正不知所措,无意中一抬眼,瞅见艾奥里亚的眼神,更大吃一惊。那是一双盯着猎物的饿狼的眼睛,她似曾见过,无需任何思考,她拔腿要跑。她忘了自己的左臂还被一只铁一般的手攥着,而那只手没有松开,相反,猛地将她往回一拽。

    碧琳达一个趔趄,几乎跌入艾奥里亚的怀抱。但是,尽管找不回平衡,她往旁边一歪,砰地一声,撞在了木门上。艾奥里亚看得明白,她可真排斥他呢,正如那次宁可靠在公共汽车的窗框上也不往他身上靠,这回宁可撞在门上。

    艾奥里亚无比烦闷,叹道:“我终于理解亨伯特神父了。”

    他既不受基督教戒律的束缚,又没有恋童者面临的伦理问题,可是,碧琳达对他如此抗拒,他感到自己的处境简直跟六年前那位老神父差不多了。不止处境,而且出路也……不,那可不行,对这个念头,艾奥里亚迟疑了。在他修炼之初,艾俄洛斯曾带他在一座雅典娜的神像前发誓:只把力量用来守护女神和大地,决不出于私心而擅用。

    “吓!你要干什么?”碧琳达一听亨伯特神父的名字,惊恐万状,战栗着问。是的,正是亨伯特神父,跟她商量未来两周给唱诗班伴奏事宜的时候,用这样一双饿狼似的眼睛盯着她,她感到迷惑,但仍然从书包里找纸笔,要记下唱诗班的活动时间,结果被神父扑倒在地……

    以艾奥里亚抓住她不放的举动,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碧琳达根本不等他做出回答,就奋力推搡他,试图从他手里脱身。这些无谓的努力,只给艾奥里亚留下一个印象——她的力气好小。

    他突发奇想:他只发誓,修炼得来的力量不做私用;对这样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即使他不修炼,也能轻而易举地制服她,而这部分力量,他可以自由支配,不受为了参加修炼而立下的誓言的约束。

    想到这里,他笑了,这不是碧琳达以前认识的艾奥里亚那晴空万里的笑容,而是属于一个即将释放的魔鬼,令人不寒而栗。

    随着“刺啦”布料撕开的声音,碧琳达顾不得原先悄悄溜走的打算,张口呼救:“救……”

    可惜,连第一个音节都没充分发出来,她的声音就被闷住了,艾奥里亚反应神速,捂住她的嘴。但是,一做出这个动作,艾奥里亚的脑海中蓦地冒出一个惊讶的疑问:“我在干什么?有必要这么鬼鬼祟祟。”

    发出疑问的这部分意识似乎刚刚苏醒,面对当下的情景如堕雾中。数不清多少次,有人求救,他赶去营救。而现在,他居然阻止人家呼救。

    被按在门上的碧琳达又挣扎了一下,虽然已不抱希望。不料这次,艾奥里亚的手松脱了。她不及想什么,也顾不上回头看一眼他怎么了,就逃命似的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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