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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8 章

    若说这世上还有比当事人更明白,情之一字如何令人愁肠寸断,江夕月自诩躲不过这场慕名。祭奠已故夫人的消息四散传播,每个字都在拷问她的决定。

    陆承渊不在府内,江夕月私下来到于归院门口。

    院子里的桂花次第地盛开了,白色的招魂幡在傍晚的光线里飘动,像有人在心中千百次地呼唤,乞求那个失落的魂魄能再次归来。

    于归院门口的下人向江夕月行礼,还额外说了一句:“侯爷吩咐过,姑娘还是别进去里面的好。”

    江夕月没有理他,径自走了进去。

    一跨入院门,她就闻到了桂花的清香。越靠近屋宇正中,那花香就越发地浓郁香甜。随后,那温暖的气味竟使人恍惚起来,恍惚到江夕月觉得像走在那本旧书之中,那些字句都幻化成眼前的景物,一幕幕变得无比真切起来。

    修葺清扫过后的于归院,散发出焕然一新的清雅幽静,在夕阳的余晖下,桂树梅林像披上了霞光的外衣。

    院子里有人在布置,正屋前有人在清扫。下人们看到江夕月都很意外,这位即将要入主侯府的江姑娘,出现在已故夫人的旧居,是在作某种身份的示威么?

    可他们也不敢问,江夕月如今地位已非闲人。他们就看着她游魂一般在院子里走,而江夕月越发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

    一转眼,她就来到了正房屋内。在这里,她看得到所有陆承渊和苏挽弦相处的细节,那些自她“离世”之后,他从来也不曾改变过的种种。

    那鸳鸯戏水的锦被花纹,一边落地的床帐幽微,圆桌上对饮的茶盏也不曾收起,条凳正对着墙边横放的檀木古琴。

    在日暮昏黄的色彩映衬下,江夕月仿佛看得见这屋子里朦胧的轮廓,那对鸳鸯眷侣如何在这房间里互相依偎,如何互相调笑情深意浓。

    那古琴自苏挽弦走后就再也没人弹过,江夕月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触碰了一下,乐音清脆。这么多年,他甚至未曾让琴弦上落灰。

    亲眼看到他对往事的珍重,仿佛一把钝刀不断在江夕月心头施暴,可她别无选择,只能无声地承受着。

    秋意渐渐地浓了,晚风从横开的窗外吹进来,吹动窗前几张发黄的旧纸。

    临摹宋帖,暗香疏影。

    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

    二人笔迹,落笔为终。

    夕月站在窗前,突然感到口中一阵血腥弥漫。

    她低下头,心口竟豁然裂开一个口子,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裙。

    *

    “姐姐……姐姐……”是翠袖的声音在叫。

    江夕月睁开眼,脸上已是一片冰凉的水光。

    外面的天色已暗了,屋子里点起了灯,照得落堂温暖通明。

    看到江夕月唇色发白,神色涣散,翠袖十分担心。她小心地扶着她坐起来,端着水杯给她喂了一口。

    “二爷呢?”还没能脱去噩梦的阴影,张口便是询问他的去处,翠袖为她这样的牵挂一阵揪心。

    翠袖没有说话,木荷端着水杯,站在一旁小心地回答:“姑娘,二爷在书房会客呢。”

    江夕月没说什么,但表情却流露出不安和惶恐。翠袖垫了个靠枕让她半坐着,挥退木荷后问江夕月:“姐姐,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了吗?”

    江夕月还是沉默,她抬起通红的眼眸看了看翠袖,又很快低下去。像被痛苦折磨许久,终于来到安全的地方,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

    姐姐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了。翠袖心疼地叹息。

    翠袖把长衣披在江夕月肩头,又叫人进来多点了两盏凤灯,明亮的灯光驱散了梦境的惊怖,翠袖又让人拿来了点心。江夕月虽没什么胃口,这一阵人进人出,她的心境也渐渐缓和下来。

    过了一会她问翠袖:“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睡着了?”

    翠袖把点心放回桌前,转过身来看着她,愁眉不展:“姐姐,你在于归院晕倒了。”

    翠袖给江夕月熬了安神汤,江夕月喝完后也没有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子夜,才听到厢房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木荷在外间守夜,轻轻喊了一声二爷,江夕月倏然睁开双眼,却背靠着黑暗一动不动。

    她听到簌簌的衣衫落地的声响,感觉到身后不断靠近的人的体温。他喝过酒,一股浓重的酒气笼罩了她。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跟他在于归院那那次初见——

    也是深夜,酒醉,迷乱。

    就像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讽刺。

    深埋十年的旧情翻阅,江夕月受不住的沉痛,难道他就能轻易承受?

    那些如梦般美好的旧日时光,那些天真纯粹的情爱缱绻,终究是他十年都不敢触碰的封印。

    然而陆承渊将她抱进了怀中,那一身酒气里她的五官都被迷惑。他的身躯像热铁一样发烫,她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身体迅速软化在他掌心的摩挲之中。

    “过去了。”他只用三个字就解释清楚。

    江夕月眼眶又止不住地酸疼。

    陆承渊却毫不犹豫地掐住她的腰,把自己挤进了她的身体/里。

    *

    酒后纵欲的坏处,是江夕月惊惧加劳累,又做了一夜的噩梦。

    梦里是一场场兵荒马乱,剧情终结的万箭穿心再次重演,那每一根利箭削尖的端头,仿佛都是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然而噩梦惊醒,陆承渊并没走。江夕月仰面躺在床上看他,泪水揉捻的发丝凌乱在耳畔。

    陆承渊叹了口气,从床头拿起一块牌子递给她:“今日不要待在府里,出去走走。”

    知道他是不想让她触景生情,江夕月很顺从地答应了。

    陆承渊又说:“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轻易食言。”

    她的心难得地为这句话一暖。

    好像被安抚到熨贴的猫儿,她伸手拉住他的手,把脸颊贴在了他的掌心。

    江夕月身体不虞,早膳就安排了肉糜粥,配上一碗营养的红枣蒸蛋。江夕月吃了也没精神,靠在床架边看陆承渊换衣。跟他说了芳芜过来的事情,陆承渊也只嗯了一声。江夕月又觉心口一阵憋闷,王管家正好领着张太医走了进来。

    问诊切脉后,张太医写了药方,木荷拿着药方下去煎药了,张太医就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道:“姑娘虽则正当青春吧,但从前身子毕竟中过毒,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避免忧思伤身啊。”

    翠袖也紧跟着附和:“是啊姐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别再挂在心上了。”

    翠袖而今已然成了江夕月的老妈妈,一腔热忱地要把江夕月照顾得舒坦妥帖。可俗话说得好,身病易治,心病难医。江夕月知道自己的心病由来已久,也只能苦笑着无话可说。

    那张太医时常往来宁远侯府,耳兜子也捡了不少零碎,见江夕月的神色敷衍,又升起了医家固执,与江夕月念叨起来:“姑娘神思郁结,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么?老朽也算见过世事之人了,姑娘若是信得过我,倒不妨与我一谈。”

    江夕月暖然一笑:“我倒没什么心结。”

    张太医道:“我看府内挂着丧幡,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还是要节哀啊。”

    他是不知道江夕月与已故侯夫人什么关系的,便做了个最接近的猜测。可江夕月听后还是幽然一笑:“多谢张太医,我一定谨遵医嘱。”

    可翠袖却知道当中的深情底理,更怕江夕月触景伤情,又像昨日一样悲极攻心,因见她手里捏着陆承渊给的腰牌,趁机提议:“既然姐姐身体不好,府内今日又有白事,不如我陪姐姐出府走走,去坊间集市逛逛散心,如何?”

    江夕月仍是懒淡:“我没有兴致。”

    翠袖还没反应,她却又转了口气,那双沉黯的眸子一下就亮了起来:“我想去寺里上香。”

    翠袖啊了一声。

    张太医却也跟着道:“这倒是可行。佛法无量,最能解脱人心。姑娘这心结我不能结,禅宗师父们或许能帮姑娘。”

    江夕月总算露出了一丝真心的笑颜。

    喝过药后,江夕月吩咐人去备马,木荷在屋子里替江夕月打点衣装。翠袖趁木荷出去的时候,拉住江夕月的衣袖问她:“姐姐,你说要去上香,不会是想去寺里……找那个玄青喝酒吧?”其实刚才一说去寺里,翠袖立刻就想到了玄青,以她对江夕月的了解,除了江家父子以外,府外她最牵挂的,就是这个和尚了。

    江夕月倒也不瞒她:“怎么会?这次只聊天,不喝酒。”

    “啊……”翠袖的脸色一下就垮了,跺着脚反对,“不行啊姐姐,你不能去见他啊!要是二爷知道了怎么办?”

    江夕月却觑了她一眼,一派行若无事的口吻:“怎么办?只要你不说,就有的办。”

    自从决定去见这个玄青,江夕月的精神都变好了。翠袖看她兴冲冲簪环束发的模样,就知道怎么也不可能拦得住她。毕竟陆承渊连腰牌都给了她,还不是由着她想去哪就去哪。

    而她是江夕月的贴身大丫鬟,不得不看着江夕月。因此就算再觉得不妥,也只能闷闷不乐地接过檀木梳,嘟囔着给江夕月梳头:“哼……这个玄青……到底是修了什么福气……让你这么惦念着……”

    翠袖歪头歪脑的模样落在铜镜里,江夕月看见后,无声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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