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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明月悄悄退往帘后。棠花低垂,竹叶静默,细雨零零。

    夕月在做梦。

    梦里却是倾盆大雨。

    龙王注水般的暴雨,从万里云天落入苍茫人间。雨珠溅起旋逝的水花,浸透路人精美的翘头履。这样的白雨骤来,视线望去不出丈余,不见光影不辨人物,夕月却靠在殿前廊柱上,一任肩头冰寒冻僵身体。

    雨声大作,哗然夺息。

    一人自远处而来,没有带伞。

    被自己的意志所困,她不能出声也不能移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走入大殿,心旌动摇,苍然倾颓。

    大殿朽蚀的门在她身后慢慢关闭,一阵箭矢冲突如风雨狂飙。她心头撕裂般剧痛,鲜血奔涌而出。痛如洪钟巨响,她用尽全力挣脱束缚。那人却已被万箭穿心,轰然倒下,死不瞑目。

    “不要……”

    意识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于是一切推倒重来。还是那样的大雨那样的殿宇,那人出现在暴雨之中,身上带着十几支箭簇,竟还能嘴角含笑,一步一停,状如鬼魅。

    “不要……”

    梦境是意识的反复重演,不管重来多少次,都不断确认着唯一最终的那个结果。梦是意念的真实写照,不管理智试图驱散它多少次,残存的欲念总会在梦里出现,不断提醒着人们内心的苟且和不安。

    夕月在梦里煎熬,陆承渊站在床边看着她。

    她应该做了什么噩梦,他想把她喊醒却又迟疑。这丫头近来脾气见长,对他不仅毫无惧意,还敢挺着脖子跟他对辩。那天在东厢房口口声声要走,气得陆承渊这几天完全不想见她。

    翠袖借着送花的名义去见他,故意把话题往她身上引。说的是心不在焉,扎伤了手,肩伤没好,时常疼痛。他终归心有亏欠,想见又恨见,蹉跎到这时候,避过众人来看一眼,她竟还睡着了。

    不愿意留在侯府,不想当他的妾室,毫无尊上之心,想想就让人生气。他转身就往外走,任她在噩梦里挣扎。

    夕月攥紧了被子呢喃:“不要不要……”

    他刚刚走到门口,她突然惊呼一声:“二爷不要!”他讶然回头,她从床上坐起来,手萦心口,惊魂未定。

    屋里点着油灯,摇摇晃晃,他的身形拖出长长的影子。她还没从梦里回神,就见他站在面前,侧影如高山挺拔,群峰巍峨。倏然意识到方才一切都是梦,心中痛感潮水般退去,明明是开心的,却一下就泪流满面。

    陆承渊立刻就来了气。

    要又不要,走又不走。给的选择全不要,扔在这里又委屈。醒时完全油盐不进,梦里又喊着他的名字流眼泪。他大步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头来,凉声问她:“梦见什么了?不要什么?”

    夕月抖抖索索,身子发烫。梦境余韵还没过去,她仰头看他眉眼深刻,只觉他尚在人世,就被他捏着下巴也是好的。

    一双鲜红带血的眸子,泪光点点地望着他,双目描摹他的面容,流连不舍。动作神态里尽是痴情意,可问起来就是不解释,横竖咬着牙总不张口。

    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放手又舍不得……一伙纠结的情绪混在一起,激出他一阵来源莫名的发泄欲。

    他捏着她的下巴,向她唇上啃咬下去。她刚睡醒唇瓣干燥,一口竟咬出血来。但她竟乖觉地不反抗,还主动配合他,伸出手臂圈在他腰间。

    死丫头……

    他的火更大了,剥了衣服就开始狠狠地教训她。

    翠袖在隔壁油灯下做针线,刚把绷子翻了个面,针尖在头发里蹭了一下,就听到隔壁传来呜呜的哭声。她听着以为是江夕月出事了,放下针黹就往隔壁走,走到门口听出异样来了,这声音痛苦里夹杂着欢愉,根本不是正常的喊疼声。

    二爷肯定在里面……

    翠袖羞红了脸,去屋里取了油纸伞,坐着交杌守在院门口,谁来都不让打扰。二爷还是喜欢姐姐的,只消她去承恩院稍稍提了一句,他就会专门过来看望姐姐。什么凝烟啊怜心啊晴玉啊,根本就比不上姐姐在二爷心中的分量。

    油纸伞上的雨声淅淅沥沥,如喁喁情话,柔肠百转,缠绵不尽。

    人间最美四月天。

    盛夏到来之前,各色春花开得最为烂漫。牡丹芍药还没谢尽,紫藤金盏又竞相绽放。长兴侯府送了陆老太太十条金鱼,有金管银管莲台八瓣。陆老太太自己养的白猫下了一窝小猫,是名贵的波斯种。回赠过去,侯夫人便要携着小姑奶奶来拜会老夫人。

    这都是陆老太太那一日催婚带出的余震。

    恰好宁远侯府的春花正盛,陆老太太便四处下了帖子,想要办个花会。前阵子怕老夫人膝前寂寞,侯府还把陆老太太的侄孙女,宁姝媛接到侯府住着。曹锦绣知道老太太动了心思,也把娘家一个外甥女苏荷接到侯府住下。为的就是这个名字里带个苏字,就算陆承渊看不上,攀个熟脸亲戚也不是坏事。

    宁远侯府下的帖子,京中女眷没有不应的。到了那一日,京中高门贵女纷纷来侯府拜望。侯府安排众人先在花间坐席吃酒,用饭毕就去新修的广乐楼听戏,几位夫人和曹锦绣陪着陆老太太说道奇闻逸事,热闹情景比平日里过节更甚。

    东府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江夕月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找了居处附近一个僻静亭子坐下。翠袖给她在亭里倒了清茶,江夕月一边喝着,一边翻着一本书愁眉苦脸。

    “梅花易数”。

    可堪天机,只是看不懂。

    翠袖无法理解江夕月的所作所为,那晚跟陆承渊翻云覆雨,翠袖心意以为两个人便和好了,谁知一夜过去到了早上还是这样。根本是两个陌生人,你做你的我做我的。江夕月还是不往承恩院去,急得翠袖想把她用绳子捆了扔过去。

    江夕月静坐看书,冥思苦想,实实看不出这阴阳八卦,与她穿书一事有什么瓜葛。放下书后再喝一口茶,对自己摇头再摇头,却听见假山石后一道低低的哭泣声,幽怨哀婉,令人可怜。

    夕月带着翠袖从石后绕过去,果然有一娇美女子站在石子路旁,对着篱落旁的木槿垂泪。木槿花残,韶华易逝,又一个林妹妹对花垂泪,夕月却不知要怎么安慰。

    那少女却发现了她们,回过头来眸中惊吓,捂着嘴往后退了一步:“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打扰姐姐的……”她看夕月貌美,旁边还带着一人,以为是哪家小姐,连连道歉。

    今日府中贵人如云,这女子却不知是哪家娇媛。夕月微微一笑,对她行了个礼:“见过小姐,我是侯府的婢女,并非谁家客眷。”

    那少女愣了神,又打量她两眼才吸了吸鼻子,娇俏俏地问她:“你是侯府的婢女?”她有些疑惑,“看着不像……”

    夕月笑了笑:“小姐为何在此垂泪,有什么伤心事倒不妨告诉我,我虽不能为小姐解忧,倒是可以建议一二。”

    便是侯府的丫鬟,看这气派也是个大丫鬟了。

    苏荷心中揣摩着,就放下手帕,对她道起原委来。

    原来她几日前被曹锦绣接到府中来,曹锦绣是给她安排了任务在身的。宁远侯爷要纳妾的消息传出去,曹锦绣便觉得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娘家正好有个姐姐有一待字闺中的女儿,名为苏荷,她就自作主张把苏荷接了过来去。

    虽然家中并不富贵,但苏荷自小养在深闺,接人待物难免羞怯惧怕。她来了以后曹锦绣就对她说:“咱们二爷日后可能要纳妾室,你又长得这么好看,就听姨妈的话试一试。”

    苏荷自己没主意,曹锦绣说什么就是什么。哪知陆老太太早早接来那个宁姝媛性子高傲,见她性子怯懦好欺负,便常常于人背后,用言语磋磨苏荷。苏荷忍了两天,那日便碰上陆承渊去拜见陆老太太。

    曹锦绣当着陆承渊的面说了一堆好话,要苏荷作为晚辈给陆承渊敬茶。陆承渊大马金刀坐在椅子里,苏荷战战兢兢也不敢看人,端着茶杯颤抖着递过去,说了一声:“二爷用茶。”

    陆承渊并没有立刻接茶,苏荷就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可她只是看了一眼,却被男子那份冷峻无情、不怒自威的神态吓住,苏荷心想她怎么可能给这样的人当侍妾?顿时吓跌了手中茶杯。

    陆承渊最终也没有喝茶,也没有理她。但当着陆承渊的面出丑,曹锦绣回去却把她痛骂一顿,说她在那个家住着没有出息,一点小场面就被吓破了胆。

    那个宁姝媛喊着陆承渊舅父,更是在后面指着苏荷骂:“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也想做泼天富贵的美梦?”

    苏荷自来没受过这种委屈,是以在这热闹时候从东府里偷跑出来,寻了个没人的僻静处偷偷地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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