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的开端

    六月,初夏。

    泽跬县一连下了好几日的雨,终于晴了。

    许岁鸳站在教室门口,心里被巨大的喜悦包围着。

    高考结束了,三年的埋头苦读,在最后交卷的时刻彻底画上了句号,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太不真切。

    车窗外的景色极速倒退,这个不大的县城里,每一条街,每一个巷子,吹过的每一股风,都无比的熟悉,甚至熟悉的让人觉得压抑。

    校车上不知道是谁起头唱起了歌,是当下很流行的一首叫《再见》。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歌词很应景,好几个女同学都哽咽起来,男同学的鼻音也渐渐的重了。

    大家似乎都似懂非懂的明白了这次离别的意义,能陪你走过这段时光的人此次一别,再见也许会是一别经年后的重逢,也许你们之间的联系也就到这了,这段暗无天日的时光也许会来第二遍,第三遍,但再也不会是同一帮人。

    青春的风吹到了骄阳似火的夏日,在聒噪的蝉鸣声来临前戛然而止,消失的无声无息。

    按照学校的流程,考完的学生还要乘坐校车回到学校,由各班班主任最后一遍清点人数,确认无误后,再放大家离开,小县城只有一个高考点学生由学校集体安排接送。

    “阿鸳!”

    刚下车许岁鸳就听见有人叫自己扭头看去,一个刚下校车扎着马尾的小姑娘迎着光朝着她奔来,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她知道这是阿暖来找她了。

    下午五六点的太阳还挂在半山腰上,没有落下。

    女孩气喘吁吁地跑到许岁鸳跟前,眼尾泛着红,似乎也是刚哭过的。

    俩人高一认识,三年的闺蜜情谊。

    初夏的天燥热了几日,高考前夕却仿佛回到了春日,艳阳高照,凉风袭袭,这样的好天气一直维持到了高考结束。

    “阿鸳,你考的怎么样。”

    “还行吧。”许岁鸳很诚实的回答,她心里也没什么太大地把握,高考毕竟和普通的考试不太一样,她的文化课成绩虽然最后两个月提高了不少,可毕竟没有稳扎稳打的基础。

    “都考完了,就不说这些了。”

    交卷的那一刻已成定局,她现在只想好好的享受成绩下来之前的安稳日子。

    “哦,好吧,你们班拍了毕业照没?”段暖问。

    “考前就拍完了。”

    毕业照学校方面都会选择在考前拍完,那会的人最齐,但特长班涉及到学生报名考试各别艺考院校的问题,也可以推迟到考后进行拍摄,都由班主任自行组织。

    段暖和许岁鸳都是特长生,俩人同一个画室。

    “我们也是,不过今天也有拍毕业照的。”段暖指着教学楼门口的大台阶说。

    学校大门正对面的视野开阔矗立着这座百年老校有些泛黄的教学楼,那里是每一个初入校园同学最初的印象,也是这所中学在当地所有人心中最深刻的门面招牌。

    每届的毕业照都是在那片台阶上拍摄留念。

    许岁鸳朝着段暖示意的方向看去,这个班人很多,大概站了七八行人,每一行都站了十几个人,很难想象一张还没A4纸大的照片就定格住了所有人三年的回忆。

    台阶很宽敞,即使从这里进教学楼也丝毫不会印象拍照的班级,旁边有来来往往零散的几个人走着。

    因为要回各自的班点名,在教学楼大厅就许岁鸳和段暖都分开了。

    点名很快就结束了,大家一哄而散,讲台上的班主任被围的水泄不通,平日里严肃刚正的中年男人也悄悄红了眼,大家都哭的热泪盈眶,互相诉说着不舍。

    许岁鸳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迟迟没有动身,望向门外的蓝天,眸子里闪着光,嘴角是不断上扬弧度,好像是反射弧迟缓到根本没有意识到离别这件事,就在眼前。

    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此刻的感觉,在考场交答卷的那刻远没有老师口中说出话来的震撼。

    老师说:“以后,外面的海阔天空都可以任意去闯,学校的门不会成为你们的阻碍。”

    外面的海阔天空,碧水蓝天,都将是她路过的风景,这座城市再也不会成为关住她的囚笼,被人宣布将要获得自由的感觉,果真应了那句守得云开见月明,拨开眼前重重叠叠的云,迎来的是一片清明。

    过耳的风仿佛都是夹带了海盐味儿,周围伴随着哭泣欢笑的声音,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许岁鸳出了教室门。

    她的学校是泽跬二中,重点培养特长生,封闭式军事管理,上学的同学不是家住在县城的小区就是县城各个镇,各个村落,考前学生基本上就把宿舍的用品都搬回了家,只留下了基础的必需品。

    许岁鸳站在一楼的教学楼的大厅等着和段暖一起去宿舍搬东西,拍毕业照的班级已经解散了,这里人来人往,步履匆匆,时不时的路过几个熟人,打打招呼。

    大厅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学校前门的全貌,许岁鸳有些低度近视又不爱戴眼镜,只能看到校门口外黑压压的一群来接孩子的家长,虽然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却能感受的到,他们一定是笑着的。

    穿堂风过,勾起了少女的发丝。

    许岁鸳试图把遮在她额头处的碎发拨开,碎发溜进了眼里,蜇人。

    “许岁鸳。”

    有人唤她。

    “嗯。”她含糊的应了一声,继续揉着眼睛。

    头发蛰在眼里的不好受滋味,睁不开,只觉得眼前似乎压了一层黑影。

    女孩的声音娇媚带着鼻音,低着头揉眼,明显就是在哭。

    “你……你……你…..别哭啊。”顾浩有些慌张,双手局促不安的停在空中,说出的话也结结巴巴。

    两人认识了五六年,还是头一次见许岁鸳哭,他有些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向了一旁的男生。

    那男生神情凝重,很是自然的拿出了一包手帕纸递了过去。

    “什么?”

    许岁鸳没太注意到顾浩说的话,接过东西,又揉了揉眼,东西好像是出来了。

    原来是睫毛掉进了眼里,怪不得这么难弄出来,都快把她两个眼给揉瞎了。

    “叔叔阿姨今天也没来吗?大不了还是我送你回家,你别哭了。”见女生一直未曾抬了头,顾浩支支吾吾决定还是说点什么比较好。

    “不用了,我没多少东西了,一会打个车就能回家。”许岁鸳解释道。

    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里,平时没事的时候会一块回家,偶尔寒暑假的时候顾浩的父母会亲自来接他,但顾浩从来没见过许岁鸳的父母来接送过她,没想到最后一次竟然真的也没来。

    顾浩以为她不是很在意,不过眼下女孩眼角都残留着一丝猩红,明显是刚哭过的痕迹,见许岁鸳多少有点死鸭子嘴硬,顾浩也没拆穿她。

    顾浩:“明晚聚会赏个脸记得来。”

    “聚会?”许岁鸳疑惑。

    顾浩脖子使劲往旁边扭了扭,下巴也重重的点了下,示意许岁鸳看过去。

    一旁的少年站在来往不断的大厅里,身子修长涓如清风,看起来十分的打眼,任谁路过也忍不住多看两眼。

    许岁鸳自然抬起头的那刻就注意到。

    不过当下…

    “怎么脖子抽经了?”

    “下巴也一起好不了了?”

    她选择视而不见。

    顾浩早料到许岁鸳会这么说,身体小幅度的撞了下一旁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目光炯炯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许岁鸳看,却半点也没张口的意思。

    眼看着许岁鸳等着有些不耐烦,顾浩急躁了起来,掐低了音量,咬牙切齿地附耳说道。

    “你倒是说话呀,哑巴了?”

    片刻过后,那少年还是没有张口的意思,只是那双桃花眼包含着复杂又伤感的神情凝视着女孩。

    大厅里来往的脚步声,交谈声在三人之间像是按了扩音器一般,格外的清晰。

    “凭我的成绩能和我的男神上同一所大学吗?”

    “聂城的话,你想都不要想了,人家学的可是播音专业,专业成绩统考第一,校考更不用说了,文化课哪次测试不都是在前面,要不是咱们学校花高价请来了播音专业的名师,你还真觉得人家会放弃好好的重点高中不读,跑过来借读一年。”

    “那我岂不是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

    “聂城!”

    “真的是聂城。”同行的女生也看了过去。

    “他对面站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就是一直缠着他的那个女的。”

    “还真是,毕了业都不放过,真是不要脸。”

    两个女生拿着行李,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避讳当事人在场。

    顾浩最先甩了脸子,他跟许岁鸳认识六年,比跟聂城认识的时间都长,他实在容忍不了自己的朋友被诋毁。

    直到那两个女生的背影缩成模糊不清的一个黑点,聂城都没说过话。

    两人走了,可那一场对话,像是浓烟呛人的很,横亘在三人中间。

    “呵。”许岁鸳冷哼了一声。

    从被诋毁她就一直看着聂城,看着他置身事外的样子,她竟觉得有些好笑。

    顾浩都知道帮她这个朋友说话,聂城却无动于衷。

    看来她平日里那些好吃果然都喂了狗。

    现在只要瞧见聂城那副像极了欠他钱似的尊容,只觉得头上冒火,一刻也待不得。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许岁鸳说完没等两人回复,就把那包抽了一张的手帕纸,塞进顾浩怀里,看也没看一旁的人,扭头就走,潇洒的很。

    聂城难得面露急色,伸了手就要去抓女孩,不了扑了个空。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许岁鸳并没有看见。

    顾浩一副恨铁不成钢白了他一眼,转头跨步跟上了许岁鸳,忙出声:“别呀。”

    推着她,拐了一角,独留聂辰一个人在原地。

    没了聂城,许岁鸳也自在了不少,脸色缓和了,说话的语气都柔和下来,言简意赅道:“聚会他去,我是不会去的。”

    这个他,不用说,顾浩也知道是聂城。

    “朋友之间生个气而已,老死不相往来不至于吧,再说了咱俩这么说也比你跟他认识的时间长,轮朋友也得是咱俩在前,你俩在后,就算你不跟他做朋友了,总不能也跟我断了来往吧。”

    “明天我生日,是朋友你就过来,不想看他,把他当空气就行。”

    “你这段时间不一直这样,连我都屏蔽了,看见跟没看见一样。”

    顾浩是有些委屈的,他招谁惹谁了,自从他两人生气后,一个月了,许岁鸳的五感不仅自动屏蔽了聂城连带他也一起屏蔽了。

    他是真的冤得很,要不是这次碰见小姑娘掉眼泪,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说上话呢。

    “生日?我这么记得你生日不是这会儿?”

    许岁鸳犹豫了一下,她这个朋友不合格的很,丝毫不记得顾浩生日是什么时候,斟酌了一下,继续道。

    “礼物我过后补给你,聚会我实在不想去。”许岁鸳推诿。

    眼看着这招行不通,顾浩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聂城想在生日会上给你道歉,你真的不来吗?”

    道歉?

    许岁鸳想了想这段时间以来,两人的状态,偶尔走路遇上了,彼此都把对方当成空气,谁也不肯低头,咋看也不是要道歉的节奏。

    “真的?”

    这里拐角处看不见聂城的神情,她只能试探性的问顾浩。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着,还很用力的点了下头,像是做什么庄重的承诺一样。

    许岁鸳根本不信,这段时间她连带顾浩一起不理,就是因为顾浩骗了她。

    但是…..

    顾浩十分殷勤的盯着自己。

    这…

    要是不去倒显的好像她怂了一样。

    她决定相信顾浩一次,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当聂城是个空气,她也不是没干过这事。

    “时间地点发我。”

    “好嘞,好嘞。”

    事情进展的太顺利,原本顾浩脑子里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半点都没排上用场。

    好在事情办妥了。

    顾浩拍了拍手,心情都爽快了不少,拿出来手机刚准备发消息

    消息还没编辑完,眼前就压下一片阴影。

    顾浩头也没抬,把时间地点编辑完都发了过去,最后还不忘提醒许岁鸳记得给他带礼物这档子事。

    抬起头瞧着聂城死拧着眉头,一直盯着他手机聊天页面,顾浩默不作声地收起来手机。

    “咳,那什么,你都听见了吧,我可是好话说尽她才答应来的。”

    刚才两人说话,顾浩就看见聂城偷跟了过来,平日里看着挺磊落的一人,没想到也能干出偷听墙角的事。

    “我说,兄弟你这事,干的不地道啊,一米八的大男生偷听人墙角这毛病可得改改。”平时聂城没少拿身高调侃他,这会终于轮到他拿身高这事回击了。

    真是天道好轮回呀!

    许岁鸳能答应过来,聂城的心情自然好了不少,也没太理会顾浩赤裸裸的调侃。

    是以他往下扫视了顾浩一眼,不咸不淡的纠正了下。

    “182.”

    ……

    看似不带任何攻击型语气的言语,最为致命。

    顾浩内心狂吠。

    182了不起吗?

    182很了不起吗?

    他穿上鞋也有182的好吗?

    当然这些话,没有说出来,他不想自取其辱。

    强行咽下来这份屈辱,当下还是要以大觉为重。

    毕竟被他的姑奶奶当空气的滋味当真是不好受。

    “我可给你说,明晚你给人好好道歉,不然许岁鸳怕是连我一起拉倒黑名单里了。”

    “小姑娘认死理儿的很,这事原本也是你做的不对,你不道歉,不表态,别说做朋友了,以后你在她面前就是一团空气,

    看见了也当没看见的那种,这段时间你应该深有体会吧,那滋味不好受吧。”

    不管聂城好受不好受,他是真不好受,每次许岁鸳把他当空气就像把他凌迟一样。

    于是,顾浩微垫着脚尖勾着聂城的脖子,边走边苦口婆心的劝着,也不知道聂城听进去了多少,两人出校门的时候,变成了聂城勾着顾浩的肩膀,还能听见一些关于如何针对性的道歉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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