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行

    两个人各怀鬼胎对视着,空气好像停滞了一样,身边小朋友嬉笑打闹声显的尤为刺耳。

    “婷婷,你快看看他们家最新出的这个玩具,我跟咱妈提了一嘴,她非念叨的要买给你。”最后还是许依年站出来打破了僵局。

    这场饭散伙的时候,许岁鸳当着两个人的面,把那个蓝黄色的小狗玩具送给了一傍玩的正开心的小朋友。

    且很有礼貌的照顾到了她们的情绪说道:“玩具就该这样的小孩子玩才有意思。”

    回到家的许岁鸳接到了来自许年的问候,大概就是许依年告诉许年,李梅林回来了希望他们能见一面,毕竟李梅林很是想念他这个儿子。

    许年的意思很明确大概就是,出于血缘关系且李梅林毕竟是亲生妈妈,虽然他再不愿意于情于理也应该去看一眼,但心里上他是抗拒的,毕竟关系层面上来说,他根本跟这个母亲并不相熟,一想到跟一个应该最熟悉的陌生人,坐在一起,勉强着接受所谓的爱,他就浑身不自在。

    听筒的那边很安静,远远地会传来一身汽车鸣笛的声音,许岁鸳猜想许年应该特意跑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跟她吐槽。

    要是让许忠发现,这就又是一场争论不休的拉锯战。

    其实不用许岁鸳说,许年早就下定了注意,这通电话只是许年的一颗定心丸罢了。

    许岁鸳知道许年一定会去的,许年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说起话来也噎人的很,但他最是善良,路边流浪的猫狗都会去喂一喂,三观也最正,每次李梅林回小镇来,许忠过不了几天就会知道这个消息,对两个人进行盘问,明明撒个谎说没见过李梅林这个话题就会过去,许年偏不,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从不撒谎,因此好几次一遍又一遍,因为这件事被方怡娇明里暗里的言语挤兑他也不恼。

    这通电话的最后,许年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她:“不要总去吃肯德基,这个月,你已经吃了两次了,上次咱爸刚给你发了5000,第二天你就领我去吃,还点了一个分量没多少,光看不能吃的玩具套餐。”

    “这次你不会还点了吧,这种小孩子玩的玩具你是买一个扔一个。”

    “女人的钱真好挣!”

    许岁鸳只是笑了笑,敷衍着应承了下来。

    许岁鸳真的很喜欢吃肯德基,许忠给她的零花钱,根本不够她去吃一顿,许年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爱吃,却愿意每个月陪她去吃一次,尽管这些垃圾食品根本入不了许年的眼,尽管花钱去肯德基买的玩具都比外头的贵很多,让许年觉得自己是一个被宰的大冤种,可是还是会拿出自己的零花钱每个月请许岁鸳吃一次。

    许年又唠叨她几句,就挂了电话,不用说,估计是许忠找不到他了再找人了。

    晚上的时候,画室里的几个小老师约定了去爬龙山,许岁鸳喊上了段暖。

    下楼出门的时候,还遇到了同在小区里遛弯的顾浩。

    不管是周六周日,只要夏季的风还在,尽管已经立了秋,这个小镇里龙山上的人就不会少。

    处暑时节,日历表上用了一个极具夏季风味的名字,来迎接之后渐浓的秋味,而年少的我们用来评判夏季的过去,用了一个极具悲伤的词语——分离。

    一个悲情的词语,却也用来开启一段新的相遇,新的相逢,新的成长,而正处当下的少年们浑然不觉,心中炽热能阻隔千山万水的跋涉。

    天在将黑未黑的时候最美,人间烟火,灯火渐起,绮丽的彩还挂着天际一点未褪,盛大的落幕下,人群攒动,嬉笑喧闹。

    许岁鸳透过人群一眼就望到了站在喷泉边上的沈予执。

    距离有些远,许岁鸳只能模糊看到一个影子,甚至看不清衣着打扮,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坚信哪里站着那个人就是沈予执。

    等走到跟前的时候,许岁鸳才看清了沈予执今天的装扮。

    蓝白相间的运动鞋,蓝边白底的高腰运动袜,灰色的短裤,一个宝蓝色的挂篮背心,胸口的位置还有一句英文:THE FCTURE IS AS SMOOTH AS YOU WISH,许岁鸳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

    她这个人属实在对英文不感冒,当初硬学进去的英文,现在估计都忘的差不多了,尤其这还都是大字的英文,看起来更费劲。

    许岁鸳一直觉得沈予执属于那种斯文沉稳类型的男生,一般这种男生在她的心中,跟运动型的男生是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的。

    但这两种气质在沈予执身上并不违和,还让他多了几分禁欲的奇异感,尤其是喷泉发散的水珠时不时有几滴落在男生紧实有力的臂弯上,月下灯光的辉映中那水珠流露过的地方,竟让人看出一张喷薄的性张力。

    许岁鸳心虚地移开了眼睛,转向别处的时候,没看见沈予执得意的一抹笑。

    来这之前沈予执接到了顾浩打过来的一通电话,意思大概就是今晚他们的爬山活动不用沈予执来接许岁鸳了,他这个朋友会尽到做朋友的义务,把人送过去。

    原本顾浩就对沈予执之前在火锅店用朋友捆绑住他脚步的行为不满,有意挑衅,但到底不管沈予执点不点明他的心思,他都没想过跨过那一步,因为对方是许岁鸳,是一个和他差不多的人。

    顾浩挂掉电话的时候,心里说不上来是得意还是失落,但总归是开心的,毕竟他还有朋友这个身份,但现在他看在沈予执这身装扮实在高兴不起来。

    两人在电话里,其实没说几句话,沈予执听到顾浩送许岁鸳的时候反应也不大,当时顾浩只觉得是自己刺激的还不够深,当然两人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他也知道沈予执是一个什么事都往心里咽的主,不然喜欢许岁鸳这件事估计只要他不愿意开口,他们这些做兄弟的这辈子也不会知道。

    可能当时他就是脑子一上头,既觉得沈予执做哥们的太不够意思,又觉得在许岁鸳这件事上平白无故被自己兄弟背刺了一刀,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就把之前许岁鸳追过聂城那一段“轻描淡写”的讲了出来。

    其实也没说什么,沈予执虽然不跟他们两个在一个学校,但大家平时见面也都会说说境况如何,其中就少不了许岁鸳这个核心人物。

    看着眼前这位跟他认识了几年的兄弟,突然切换了这幅骚包的打扮,顾浩真像给当时打电话的自己一个巴掌。

    说什么许岁鸳是看了聂城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样子,才问他要的联系方式,这不是赤裸裸的透题。

    他什么时候见过沈予执穿这么运动风的衣服,三年里是一次也没见过。

    顾浩心痛地掀开眼帘一角,观察许岁鸳的神情,果不其然一副被美色迷住的羞怯模样。

    这是两人认识三年来,顾浩头一次觉得沈予执不仅闷骚还腹黑,他怎么说自己要去接许岁鸳沈予执没反应,一说聂城打篮球这事的时候,还着重重复问了下他。

    合着这是他送了许岁鸳,才让沈予执有时间收拾打扮自己好来赴约的!

    顾浩一想到这就跟喉咙里咽进去一颗苍蝇一样,恶心到心肌梗死的地步。

    反观沈予执笑的一脸狡诈,一股精明狐狸的感觉,眼神里透出来的几丝促狭,无一不再向顾浩致谢。

    “阿浩,你也来了。”沈予执明知故问道。

    顾浩瞧着他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喉咙里堵的说不出来话,心里暗戳戳地问候了沈予执不下十遍,做了三年兄弟,他是真不知道,沈予执能有把人平白无故气死的本领。

    “小区里碰见了,正好就一块来了。”

    这话是许岁鸳解释给沈予执听的,虽然两人已经在□□上说过了,但许岁鸳总觉的应该当面解释下,不然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沈予执笑了笑,走近了许岁鸳一点,三个人站在喷泉边上,这里的标志明显大伙约了在这见面,比较容易找到,但喷发式的水柱落下来的时候,总能向四周溅起不小的水花。

    许岁鸳的脸上被染上了几滴水露,沈予执掏出口袋里的一包手帕纸,抽出了一张,拿着纸张的手停顿了一会。

    许岁鸳不明所以地看着沈予执,后者勾了唇,轻笑着,不知道是喷泉周围灯光的影响还是什么,眼镜底下的眸子似有星光微微荡漾了起来。

    沈予执说话的时候大有一种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感,塌了下腰,帮她擦拭侧脸水注的时候,动作轻柔缓慢,眼底盛满了柔情,像是在触碰一件不可多得的易碎品一样。

    他说:“脸上有水珠,本来以为你介意我帮我擦,谁知道我们的仙女自己不愿意动手,只好有我代劳了。”

    随着脸颊处传来不属于自我体温的触感,许岁鸳内心蒸腾起一股燥热的风,脊背开始升起酥酥麻麻的绵密感,这种异样的感觉,并没有让她不适,反而在沈予执手指离开的那一刹那,身体咆哮着还想把人叫回来。

    许岁鸳一直觉得,人心直视人心,就该是眼睛直视眼睛,镜片底下的眸子反射的情绪并不能直视人心的所在,因为有了外物的阻挡,这层人心就变的不那么通透,可现在她从沈予执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全部的倒影,他的镜片里也投射着她的存在,比起下午见李梅林的那一幕,不知道清透了多少倍。

    沈予执把手收回来的时候,特意留了一抹得逞的笑给了一傍全程默不作声的顾浩。

    等到一行人到齐了才开始爬山,说是爬山,其实龙山算不上传统意义的山,听说是老早些年人工造出来一座矮山公园,没有特别陡峭的路,反而是全程铺就了跑道的跑步散步圣地。

    一共来了六个人,只有一个许岁鸳不太认识,是一个叫林过的男生,夏潘说是其他校区的男老师,被张嫚喊过来的,两个人应该是高中同学。

    张嫚是她们校区跟夏潘玩的不错的一个女老师。

    沈予执明显跟这个叫林过的男生认识,许岁鸳猜测大概也是一中的好学生。

    三个男生走的快,但是也很默契地跟在四个女生后面,段暖回头看了一眼,继而扭过头来跟许岁鸳说道:“看得出来他满眼都是你。”

    夏潘微不可查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稍微偏了头拿余光往后扫了一眼,又很快恢复了过来。

    “你难道没看出来,我满眼也都是他?”许岁鸳笑起来的时候不太正经,看起来像是在说瞎话,可这次段暖心里有些拿不定了,她总觉得这声玩笑不太一样了。

    “我看出来了。”段暖顿了下,神秘莫测的继续说:“你满眼都是我,哈哈哈。”

    许岁鸳原本心里咯噔了下,脸色也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听到段暖补上的下半句,顿时笑的很开怀。

    依许岁鸳的性格喜欢上一个人不难承认,但喜欢上一个在这个小镇里的人,她却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

    张嫚属于比较文静的女生,一路上的存在感低的可拍,许岁鸳想不通这么文静的女生,管理起班级来倒是让那群捣蛋的小孩子安静了不少。

    四个女生在前面走着说说笑笑的,后面三个男生像是一排保驾护航的保镖一样,沈予执和林过都不属于外向的类型,只有顾浩一个人有的时候远远的听了两句,也会高声作回应。

    段暖是个直性子说他聒噪的不行的时候,总会引发顾浩的不满,两个人偶然像斗鸡一样拌嘴,就连一直不这么说话的张嫚都会逗的笑出两声。

    等到了中途休息的地方,几个人合计坐一会在起来,其实也不是多累,只是当下的光景剩下的每分每秒都是以后弥足珍贵的回忆,当下的人不知道,他们只是苛求这段路能走的在久一点,这样两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会多一点。

    龙山公园全程4.4公里,中间的地段特意设置了一个临时休憩的场所,几个人找了两个并排的长凳坐了下来。

    段暖和顾浩还在因为两个人到底谁更聒噪的问题,争论不休,屁股还没坐热乎,两个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争论去了。

    林过是一个很细心的人,先去超市买了水,跟大家分了分,把顾浩和段暖的两瓶放到了长凳上,把水递给张嫚的时候还贴心的把瓶盖拧开了。

    张嫚是一个很容易害羞的姑娘,红着脸把水接了过来。

    怕两人尴尬许岁鸳主动打趣道:“你为什么叫林过,是因为杨过吗?”

    原本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林过应的很诚实:“嗯,我的妈妈很喜欢杨过这个角色,要不是我爸姓林,我可能真的就要叫杨过了。”

    许岁鸳和一旁的夏潘笑着给这对情侣让了位置,林过很幽默,说起话来是那种经过岁月浸染的成熟,他在说起自己父母的时候,尤其是妈妈的时候,许岁鸳捕捉到了一丝被时光浸染出的被爱的稚态感。

    夏潘扫了一眼在对面坐着的沈予执,灯光下的少年,像是被浸染上了一层暖光,空气中的灰尘都尽数落在了男生的肩头,却依旧星光璀璨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她敛了眸子里低迷的情绪,把许岁鸳推向沈予执的方向,笑嘻嘻地挥手:“你快去那边,我去别的地方逛逛。”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开了,她没看见许岁鸳眼底一闪而过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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