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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联名上书

    四十、联名上书

    转眼之间到了盛夏,由于风调雨顺,接连下了几场透雨,草苗都绿油油地茁壮生长了起来。这也正到了大忙季节,男人负责锄二遍地,女人主要是拔草、间苗。虽然忙了,但休息时间读书的人多了,而且,有不少小青年晚上也去夜校,去读书看报。高志远又突发奇想:何不请爱唱歌的小青年教教歌,把歌词抄在黑板上,让学员既学了字,又唱了歌,还活跃了夜校的气氛,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他把这想法和魏金花说了,魏金花也欣然同意。

    高志远说:“那就让你女儿刘雅珍先教歌,她是有名的‘金嗓子’,唱歌那么好听,学员一定爱学。”

    魏金花笑着道:“她随我了,就是爱唱。”

    高志远也高兴地道:“不是听人说,看了电影《五朵金花》以后,人们说你唱得 ‘赛金花’吗?”

    “我那是瞎唱,那能和人家金花比啊!”

    高志远又道:“你的名字起的叫金花,又和《五朵金花》的金花巧合,你嗓子又好,这真是天缘巧合啊!叫你‘赛金花’,一点儿不亏!”

    晚上便开始学歌,大家都很新奇。刘雅珍十六、七岁,还一脸的质朴和天真,听说让她教歌,她高兴得什么似的。教的第一首歌是《歌唱祖国》,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胜利歌声多么响亮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

    刘雅珍的歌声像百灵鸟一样婉转悠扬、清脆悦耳,又像一股清润甘甜的泉水流入人们的心田。

    大伙听了道:“你唱得这么好听,我们也没法跟着学啊!”

    魏金花道:“你就粗喉咙大嗓子地跟着学吧,别难为我闺女了,你再难为我闺女,可不教你了。”

    大家便跟着五花八门的唱起来,不过难听的毕竟是少数,所以,总的听起来还有点那韵味儿。

    学了两晚上,歌会唱了,歌词也会写了,大家都很高兴。

    下课学员们走后,魏金花向高志远道:“你真有法,不亏是大才子!我心思,扫除文盲后,再让学员学习可就难了,他扫除文盲了,没什么压力了。可是,你搞读书比赛,学唱歌,夜校不但还和原来一样积极学习,而且还吸引不少小青年也来夜校学习了,你真神!”

    高志远笑道:“学员能如此积极努力学习,是你这校长领导的好,没有你的组织领导,早成一盘散沙了。”

    “行了,你别给我戴高帽来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验收过后,红山村的夜校还依然搞得红红火火。

    这时,一条爆炸性的新闻传到村里,说小学校的赵利民老师被开除了。原因是暑假全公社老师集中在公社培训时,赵利民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勾引一名女教师在宿舍乱搞男女关系,被当场抓获,两人被双双开除。

    村里人听到这一条新闻,都很高兴!纷纷议论,有的说:“这是老天开眼,不让他再‘害民’了。他这几年可把孩子给害苦了。”有的说:“再让他教下去,有孩子都不能让再让他在这念了。”也有人说:“他一个民办教师开除就开除吧,听说那女的是国家正式教师,为这事开除了,多可惜啊!铁饭碗丢了!”有的又说:“那脚上的泡也是她自己走的,谁让她干那事来呢!也是活该!”还有人说:“还是那赵利民不是个东西,干偷鸡摸狗的事,自己把自己前程毁了,还把别人也毁了,真缺德!”……

    李光棍也说:“有一天,我路过学校,那天快晌午了,教室外站着四、五个孩子,都冲着太阳规规距距地立正晒着,一个个晒得汗顺脸直淌。我真想进屋找那张害民理论理论,可一想,那也没咱的孩子,生那闲气干啥,就没去。我都告诉那几个孩子的家长了,不知道他们找没找去。”

    议论了几天,人们又议论到另一个话题:赵利民被开除了,那由谁来当村里的小学教师呢?人们当然想到了高志远,他文化程度高,夜校教得那么好,要是教小学生,一定是一把好手!那可是村里孩子们的福份!可也担心他的成分,怕不让他教。

    一天,韩文义到高志远家,向他说:“听说,大家都同意让你当小学老师呢。”

    高志远忙说:“快算了吧,谁当也没我的份。”

    “那怎么就没你的份?你是高中毕业,是咱村文化程度最高的,剩下谁敢和你比?别人都是初中毕业。再说你教夜校教得那么好,那是有目共睹的,你要教小学生,那一定是狗撵鸭子——呱呱叫。没有比你再合适的人选了。”

    这次省里来检查关于要报道他而因成分不报道的事,他没敢告诉韩文义,怕他打抱不平。他要是知道,也可能就不会这么热心地推荐他了。高志远心里明镜似的,找千人找万人,也找不到自己的头上,所以,他便说:“行了,我的好哥哥,省省心吧,人不可与命争,我没那命,也没那奢望。”

    过了十多天,韩文义来他家,神神秘秘地对他说:“我给你说个秘密,你可不能透露出去。”

    高志远看他的神秘样,笑了,便说:“我什么时候透露过你的秘密?”

    “要说倒是,你嘴是严,那我就告诉你——”他又冲他笑了笑,笑得他越发摸不着头脑,他仍神秘地说,“我们联名上书了,都同意让你当小学老师。”

    高志远一听,脑袋立刻大了:他知道乡亲们是好心,可结果是他不但当不上,乡亲们还可能受到牵连。就着急地说:“这不是胡闹吗?这根本就是没成的事。这事谁牵的头——”他又看着韩文义,着急地问,“是不是你干的?”

    韩文义笑着说:“你老兄哪有那么大号召力啊!——”他看了看高志远,说,“是林木匠大叔看不过眼,写好了信,找村里人签的名,除了赵全德的亲戚,全村社员都签名了,已送到公社去了。”

    高志远一听,这事可闹大了,更着急了。埋怨他道:“你怎么早不来告诉我?”

    他诡秘地笑道:“林木匠大叔谁都不让告诉,我现在来告诉你,已是叛徒了。”

    高志远着急地说:“这事闹大了,林木匠大叔会受牵连的。”

    韩文义很坚定地说:“受牵连什么?那信我看来,都实事求是,一句瞎话也没有。就说你教夜校教得多好,说你热心为大家服务,说你教社员们学文化,社员们扫除了文盲。还说你品德好,为老五保常年担水……没有一句瞎话,他怎么治罪?”

    想得太简单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他们已送上去了,怎么办呢?他忧心重重,食不甘味,夜不能寐……他回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非常明白赵书记的权势,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一手遮天,谁敢动他?这越级上告,不就是告他吗?他能善罢干休?他不禁担心善良的林大叔再为他而挨了治,他该当何罪?

    他父亲看出了他的心思,说:“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

    高志远只得把这件事告诉了父亲,父亲说:“他们都是贫下中农,他能把他们怎样了?没事的,你不用担心。”

    老父亲说得有道理,林木匠大叔是铁杆贫农,又是走南闯北从来不惹事惹事就不怕事的一条汉子,他要真治罪于他,他也不会任人宰割的。

    果然,没过几天,村里召开了贫下中农大会,地富子女不须参加,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前召开的社员大会,有时不允许地富分子参加,但还从来没有不须地富子女参加的情况,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大会由大队赵书记亲自主持召开,等人都到齐了,他扫视了大家一眼,表情严肃地说:“今天我们开一个贫下中农大会,为什么要开这样的会,因为我们现在生活好了,有人就忘记过去受剥削受压迫的苦了,今天就是要让大家回忆回忆过去的苦。先说刘大耳朵,为什么叫刘大耳朵?是他耳朵上有个瘤子,为什么有那个瘤子?是冬天给地主王玉堂上山砍柴禾冻的。再说郑队长的父亲是怎样死的?是给地主赶大车翻车砸死的……我就不多说了,过去我们贫下中农受的什么苦什么累,大家能忘了吗?可是,我们有些贫下中农,好了疮疤就忘了痛了,就敌我不分了。忘记阶级斗争就等于忘本。 ‘地富反坏右\'时时都梦想变天,时时都想复辟,他们拉拢腐蚀贫下中农,给他们当枪使,梦想夺回他们失去的天堂。有人说我这是危言耸听,那我倒要问问,五队上告到公社的告状信该怎样解释?有人说,高志远是富农子女,是团结的对象,他教夜校教得好,教小学也一定教得好,所以才推荐他教小学的。我的受苦受难的乡亲们,你们就看到这表面现象,怎么就没往深层里想一想呢?你想想‘地富反坏右’分子,他们想变天变了吗?变不了,那怎么办?就得找他们的代理人?他们最好的代理人,当然是他们的子女了,他们一脉相承,是一路货色。高志远是表现得很积极,可他如果不积极,能取得我们贫下中农的信任吗?他正是利用了这一点,通过积极表现,取得贫下中农信任,一步一步地实现他们老子复辟的梦想。那么大家看看,现在我们贫下中农竟主动地积极地为他叫好,为他能掌握我们农村的文化大权而写告状信,这是什么行为?这不是站在阶级敌人的立场上,来搞垮无产阶级专政吗?这不是帮助阶级敌人变天吗?我们今天为什么开贫下中农会,就是给大家上一堂阶级教育课,来提醒大家时刻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忘了阶级斗争就会上阶级敌人的当,就会给阶级敌人当枪使,这是多危险的事情啊!……”

    他在上面义正严词地讲着,大伙静静地听着,大气都不敢出。林木匠心里不忿:你就知道拿大帽子压人,就教个小学,怎么就变天了?他教夜校教得好,让全村青壮年都扫除了文盲,天变了吗?你的儿子不争气,你就拿地富子女撒气,杀鸡给猴看,你那套把戏胡弄谁啊!……他真想顶他两句,可又一想,权在他手里攥着,顶也白顶,白生气,只得忍气压声。

    赵全德看他的一通大理论把大家都镇住了,便又说道:“大队对这件事还要彻底调查,看是不是有阶级敌人在背后捣鬼,鼓动贫下中农闹事,如果真要如此,我们一定要严肃处理。”接着,他宣布了大队的决定:“经大队委员会研究决定,并报公社教委批准,任命赵利义回五队担任小学教师,并立即免除高志远夜校教师的职务。”

    听到这一决定,大家都惊呆了:怎么是这样个结果!可谁也不敢反驳,谁敢担帮助阶级敌人的风险!

    散会后,韩文义连家也没回,就跑到高志远家去了。他知道高志远天天睡得很晚,这时不会睡觉的。

    果然,高志远正在看书,见他来了,很奇怪,说:“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韩文义也毫不隐瞒,气忿忿地说道:“刚开的贫下中农会,赵全德没鼻子带脸地把大家一通好训,因为告状的事。……”接着,他便学说着赵全德的姿态和语气,把赵全德的话向高志远学说了一遍,学说完了,气不忿地说,“他怎么不说他儿子搞破鞋是不是也受阶级敌人的拉拢腐蚀了?他纯粹是用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来给他家遮丑呢!他儿子倒是根子正苗子红,怎么尽干缺德事呢!会说的不如会听的,谁还听不出那么点事儿来。不过,不管怎样说,权在他手里,他说了算,你有意见也白有意见,要提只能上厕所提去,没处讲理去。”他说完这一席话,又安慰高志远,“不让你当那夜校老师更好,你说你没明没夜地干,让全村人都识字了,可落下什么好来?工分你一分没多挣,一点好处没得着,这不是干拉磨吗?还不是干拉磨呢,这还真是拉了一圈磨,临了临了还挨了一磨杆!这不是你不教,是他们不让你教,你落个清闲,我看这还是好事呢!”

    高志远看着面前的这好朋友,他开完会连家都没回就着急来告诉他,而且怕他着急,又找话来安慰他,他鼻子一酸,眼睛有些湿润了,他感激地说:“谢谢你,交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值了。你说得对,我以后不教夜校更好,老老实实干我的活,有时间多看点儿书,什么事也不参与,平平安安地过我的日子。”他又笑着说,“人家刚说贫下中农受阶级敌人拉拢腐蚀了,你就跑来告诉我,你不怕被阶级敌人腐蚀拉拢了?”

    “听拉拉蛄叫还不种庄稼了呢,他阶级立场坚定,怎么总以权谋私呢?赵利民初中没毕业就安排当老师,赵利义好好赖赖混个初中毕业,又当上了老师,别的贫下中农那么多初中毕业生怎么一个也没当上老师呢?他治我,我就给他摆摆,我就是鸡蛋,也要撞他一身黄子。”

    韩文义又说了些安慰高志远的话,高志远笑着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天不早了,你快回家吧。”

    韩文义说:“我不来和你说说,心里堵得慌!他那两个儿子都是什么东西,还当老师呢!他这是大儿子出事找你撒气来了,你别理他那茬,别给自己找气生。那我就走了。”说完,走了,回家去了。

    他走了,高志远说不着急,可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也让他难以承受:你儿子不好好干,被开除了,与我何干?你为什么把气撒在我头上?我不就是有文化教乡亲们识识字,至于扣上掌握文化大权变天复辟的大帽子吗?这是哪与哪啊?他怎么也想不通,他的儿子被开除怎么会与他教夜校联系在一起?……想来想去,他想到全村的贫下中农都在他当小学教师的上告信上签名了,那就顶算都站在他这一边了,赵全德不就被彻底孤立了吗?这他受得了吗?他可是堂堂的大队书记,能认吗?只能挥舞起阶级斗争这面旗子,才能彻底打倒他孤立他,而让自己扬眉吐气!不愧是大队书记,一招好棋,无懈可击!圆满胜利!他又想到自己,不教就不教吧,正如韩文义所说,辛辛苦苦教一回,还落个梦想复辟变天的下场!何必呢?还不如用那时间好好读读书呢!可虽这样想,心里仍觉得像刀剜似的难受,就像奋力拉犁的牛猛地挨了一鞭子似的,满心的怨忿和委屈!……突然,“屋漏偏逢连阴雨,船破又遇顶头风”跳进脑海,他忙打开日记,挥笔写道:

    屋漏偏逢连阴雨,

    船破又遇顶头风;

    土埋石压金无彩,

    云遮雾盖月不明。

    稚嫩禾苗盼雨露,

    雾霾天气望天晴。

    徒有冲天凌云志,

    人生怎能与命争!

    写完,撂笔,忿忿躺在炕上。忽然又想,这样也好,能让自己彻底醒悟了:今后就不要再有“非分”之想了,就老老实实地做个行尸走肉就行了。……想着,不觉无声的泪水流了下来……

    第二天他出去干活,郑队长把他叫到办公室,向他说了大队决定免去他夜校老师的职务的决定,怕他着急,安慰他道:“你为夜校可说是费尽了心用尽了力,没有你,咱队也不会扫除文盲,你为生产队扫盲工作立下了汗马功劳。可大队就是因为成分问题,不允许你再教了,生产队也违抗不了。可生产队总觉得愧欠你的,我心里也不好受。……”

    高志远截住他的话说:“郑队长,你别这样说,生产队对我也够意思,我感谢从我回来后,生产队对我的重用和支持。这不让我教,我能理解,这是国家的政策,谁也违抗不了。”他看郑队长还要解释,就说,“郑队长你放心,我都理解。没别的事,我就干活去了。”

    高志远便和男社员一起去锄地去了。大家也都知道了这事,不过觉得这事还是很可惜,对高志远是不公平的,可又不好说什么。因为这是关系阶级斗争的头等大事,谁也不想背上个阶级立场不稳的名声。所以,大家都默默地锄地,谁也不说话。

    中午收工,高志远去井上担水,遇到魏金花也到井上担水,他便忙帮她打上水来。

    魏金花看看井上没有别人,就向高志远说:“兄弟,这事你别往心里去,这不关你的事,这是他儿子被开除了,拿你撒气呢。你教大伙识字有什么错?嫂子拙嘴笨腮的,也不知怎样劝你,只是告诉你要想开些,千万别让这事憋屈在心里,憋屈在心里会做病的。你识文断字的,有知识,懂道理,你会想得开的。”

    高志远听着她的劝慰,虽话语不多,但却真心吐露,不禁满心感激。忙说:“嫂子,你不用劝我,我想开了,我理解,我没事。”

    魏金花高兴地说:“你这样说,嫂子就放心了。”

    魏金花担上水走了,高志远也自己打上水来,担上回家。路上也在想,白天干活都不和他说话,是人多嘴杂,怕说得不当传到当官的耳朵里,所以,都缄口不语。就打水这么个功夫,见到没人,金花嫂子就向他透露了心声,让他感到无比的温暖。

    晚上,吃完饭,他习惯性地还要收拾东西上夜校,忽然想到不教了,不觉哑然失笑了。他想,这以后有时间了,得好好订个读书计划,好好读读书了。他想再给年旺去封信,让他选适合他读的理论书籍给他邮几本来,把《资本论》的第二、三卷给他邮来,他想把《资本论》啃完。要读的文学书籍,他自己就可以到公社的书店去买,如果没有的话,能托黄莹给他去县里买。

    他正在写信,听到门响,一看是林木匠大叔来了。他忙把他让进屋里,坐下,给他沏茶倒水。

    林木匠大叔看着高志远说道:“怎么样?这一打击不小吧?”

    高志远平静地说:“没什么,我能理解。”

    “理解个屁,这就是打击报复!他儿子被开除了,这股子气正没处撒呢,一看,大家都推荐你,让你顶替他儿子,这还了得,就狠狠地打击你一下,他那口气也就出了。可实际联名上书这事,你连影信都不知道,就狠狠地挨了一棒子,是替我们大家背黑锅了。这个事也怨我,怨我考虑的不周到。我想得太天真了,像小孩似的,觉得公社能主持公道,坚持正义,能听从贫下中农的意见。可没想到,公社的官儿也不听贫下中农的意见,听下边当官的,你怎么就不下来调查调查听听群众的意见呢?结果我是好心,办了坏事!大叔今天来,就想给你说,要想开些,大叔没帮了你,还害了你。……”

    高志远插嘴说:“大叔可不要这么说,我知道大叔是好心,我感谢大家这样看重我。”

    林木匠大叔继续说道:“大叔给你说,人这一辈子一定要端正良心,多做善事,保证错不了。要是昧着良心,竟干缺德的事,早晚会受报应的。不是我说句不当说的话,张缺德那儿子让学校开除了,那就是报应。不信,我把话撂在这,他久以后,要是有好下场,我就不姓我这姓!”

    高志远道:“大叔,你为人公正正直,大家都赞称你。这事不能怪你,这是国家政策,谁也违抗不了。……”

    林木匠大叔不等他说下去,就截住他的话说:“国家政策是好政策,都让下面这邦歪嘴和尚给念歪了!大叔来就是想告诉你,人做事得凭良心,人在做,天在看,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是恶不报,时机没到。你大叔这辈子不信别的,就信人一辈子要多做善事,一定会有好结果的。你听大叔的,没错!”

    高志远听着林大叔的肺腑之言,心里由衷的感激:他为了自己偷偷的联名上书,冒着挨治的风险;为这事挨了批评,还无怨无悔又跑来安慰自己,这是一颗怎样金子般的心啊?他发自内心地说道:“大叔,你放心,我听你的。”

    林木匠由衷地笑了,说:“这大叔就放心了。那我就走了。”说着,站起身来。高志远想留他再坐一会儿,可他还是执意走了。

    高志远送走林木匠大叔,心里觉得无比的温暖和欣慰:他的夜校老师干得好好的,虽毫无理由地就给下了,可得到了韩文义、魏金花、林大叔……怕是没有机会,要有机会还会有更多人的安慰和同情,他也就知足了!有什么能比得到人的信任更重要呢?他不过就是教乡亲们识识字,太轻而易举的小事了,却得到乡亲们如此感恩回报:为他联名上书,怕他着急,用掏心窝子的话来安慰他……他还能说什么?他忽觉得对乡亲们有愧,为乡亲们做得还不够,如有机会,他还会万死不辞地为乡亲们做事。

    他心安了,气顺了,几天来从来没有过地睡了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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