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小牙被摔在地上，索性一屁股坐下了，“对啊，怎么样，怕了吧？”
狱长离的脸色很好看，红的黑的白色都此刻尽数展现开来。
最后还是皱着眉笑了笑，“那你救活他了么？”
“没有，”汤小牙低头整理着身上丁零当啷的银器，头也不抬，“我用了一千年时间将这里和三途川打通一丝丝连接，可是我引不了他的魂魄，天上地下任何位面，都没有。”
狱长离终于看到了悬浮在湖上几乎快要散开的忘忧魂魄，“你居然能拘到神的魂魄？也不像……她的魂魄快被你打散了，将她养在引魂灯内，三天后还给宿主，”说着一甩袖，忘忧的魂魄被送入灯内。
灯火似乎更亮了一些，此时天际也亮出一丝鱼肚白。
“我如果没在那一瞬间抓住你的气息，都不会知道你已经闯了这么大的祸，是不是还想让我把你带到归墟关禁闭？”
“我说狱长离，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老人家能别管我的事了吗！”汤小牙坐在湖面上，插着腰撒泼，“我是魔你是神！我们是不可能的！”说着毫不意外地头上又挨了一下。
狱长离也没再理她后来的血泪控诉，只是将湖面用结界封了起来。
看着湖中的面孔渐渐隐去，他陷入了往事风云，想起了一个人……
索魂阵破解，生魂都自然回归本体。
汤小牙在狱长离的威逼利诱之下替灵武城的人们换回了魂魄。
原本这些只是她的试验品，想着有一天她的小哥哥魂魄归来，自己可以给他完整地放进那个新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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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尘霄一回到自己的身体便去了白狐林找忘忧，他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但大家的确都是好了。
于是次日太阳升起的时候，这个城市变得无比欢庆热闹。
东棠下令灵武城欢庆三天三夜。
这三天，所有人都是快乐的，除了一直忧心忡忡将白狐林找了一遍又一遍的凌尘霄和柔岂。
“师兄……忘忧她是不是……”柔岂快要哭出来了。
好好的一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走在前方的凌尘霄握着佩剑，指关节泛白，“她不会有事的……”
他沉着眉，满眼憔悴，“岂儿，你先回姜城复命，我留在这里继续找她，可以的话，让陛下再派些人过来。”
柔岂看着他红红的眼睛，见他无奈而疲惫的一句，“听话。”
她知道此时不是任性的时候，便咬着唇点了点头，“师兄，你也要注意身体，等着我。”
凌尘霄有气无力地冲她扯出一个安心的笑，“去吧，路上小心。”
很快又是一个日落时分。
凌尘霄白衣蒙尘，拄着剑疲惫地坐在湖边一块大石头上。
望着夕阳余晖穿透密林渐渐沉没在地平线。
他已经独自一人在密林中找了她两天了。
一滴清泪砸落在膝上，嘴唇轻颤，缓缓抽出佩剑，自己疲惫的脸色映照在剑影上，“对不起……忘忧，是我弄丢了你，我这就来陪你……黄泉路上，你必不孤单！”
剑出鞘的同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一颗大树上传来：“哎，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动不动寻死觅活，以后哪个姑娘敢要你，不怕哪天一个不慎就守寡了？”
他循声望去：那棵树非常巨大，枝叶盘根错节，仿佛别有洞天。
可那个声音明明是自己魂牵梦萦的……
这么想着，另外一个略微青稚的声音也响起，“他经常这样吗……”
“是的……听说他还是未来的绝云间掌门呢，这心理素质太差了……不说了我走了，哎这个我拿走了啊，”
随着一阵树叶的簌簌落下，一个身影像一个成熟的果实一般稳稳落地，手上拿着已经被咬了一口的苹果。
“给我站住你个大眼贼！”
随着一声娇喝，凌尘霄愣愣地看着忘忧拿着半个苹果笑意盈盈地站在大树下。
忽而想起那日在上清宫的梨花树下，她也是这么没心没肺得冲自己笑，一颗心便沉沦在她的世界里。
忘忧又啃了一口苹果，刚想开口，忽然眼前一黑被按进一个怀抱。
一瞬间便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只好将拿着苹果的手高高举起，待会儿还要吃，“你！你疯了！”
凌尘霄松开她，眼睛红红的，指尖颤抖着触碰她的脸颊，“对，我是疯了，如果你真的不在了，我也没有再活下去的意义了……忘忧……”他低头，长睫还站着湿意，认真地凝望着她，“………不要再这么吓我了好不好？”
忘忧被他一番莫名其妙的话震得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点点头，“好，其实这次也不是我想躲着你们……实在是……”她继续嚼着嘴里的苹果，幽幽转头看向古树，“一言难尽呐……”
正说着，一个玲珑身影坐在一跟随风摇晃的枝桠上摇晃着腿，脚踝上的银铃叮当，怒目瞪她，“好你个大眼贼！我都治好了你的陈年旧伤，你还偷我的仙果，你还想怎么样？”
忘忧摇了摇手指，“非也，你还欠我一个人情，要不是我在夜神面前帮你说好话，你脑袋上的包包可不会就这么点。”
汤小牙心有余悸地摸了摸一脑袋包，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不管不管，赶紧走走走，小心我吃了你！”
说着意思意思亮了亮自己的虎牙。
听她这么说，凌尘霄下意识拦在她身前。
一旁的忘忧还是嬉皮笑脸，“不打不相识，我们山水有相逢，这白狐林就送给你了，你就好好守着你的小哥哥，我回去让烬下旨将这里封成禁地，但是，你还要拘魂的话，只能等哪个倒霉的闯入了。”
说着她一摊手，“告辞了，小汤（tang一声）”
“是汤（shang一声）！汤！”
白狐林响彻了一个稚嫩的怒吼声。
二人回到灵武城，正巧是晚上。
今天是欢庆最后一天，街道上花灯张灯结彩，各类小吃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争夺行人嗅觉。
凌尘霄和忘忧并肩走在街道上。
身旁不时跑过几个拿着小吃的孩童们，嬉笑着跑远。
凌尘霄看向身旁东张西望的忘忧，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瞬。
其实……她并没有表面那么强大，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女孩子的面貌……
忘忧看腻了，先打开了话匣子，“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问你。”
凌尘霄看着她，意识她继续说，“那天……我第一次受伤那天……所说的理由，你是真的相信，还是觉得与你无关便不再追问了？”
他想了想才说道，“我觉得无关紧要啊，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相信你那些蹩脚的理由……”
——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我亦是心甘情愿做你的棋子。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掩唇轻咳了一声，扯开话题，“这么说………你的伤都好了？”
“嗯，”忘忧头也不转，但还是摸了摸原本伤口的位置，“想来这次我也是因祸得福。”
“嗯……”凌尘霄没再说话，只是侧眸望向她，享受着与她并肩在闹市漫步的片刻温存，却听她继续说道，“柔岂呢？”
“我们找了你一天一夜，原本是打算让陛下派人来一起找，我让她先回去搬救兵了，”凌尘霄笑了笑，灯火在他眼中闪烁，“现在找到你了。”
“哎，你觉得柔岂可不可爱？”她忽然问道。
见他怔在原地，忘忧继续说道，“她跟你一起长大，自小你就是她心目中的神，何况这么一个干净纯真的姑娘，没人会不喜欢她吧？就连我是个女人，竟然能对她也有一种保护欲，你说她得有多可爱？”
她说着一转头，正巧凌尘霄正定定望着自己，二人就这么站在彩灯中央。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启唇道，“忘忧，感情没有先来后到，只是一瞬间，一些便已注定了，你明白吗？”
看她一脸没明白的样子，他无所谓地笑了笑。
温暖的灯火倒映在他瞳孔之中，他的目光像是一汪清澈山泉，“难道她可爱我就要喜欢她吗？那我还觉得你可爱，我能……爱你吗？”
见她似乎被下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只剩一双眼睛还在忽闪忽闪。
凌尘霄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鬓边发，“我开玩笑的，绝云间弟子，皆为天下苍生……”说着便率先往前走去，“眼中只见众生，不见自己。”
忘忧回过神，低着头默默跟在他身后。
她在考虑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可能能说什么呢？
对不起？
看着前方凌尘霄修长挺拔的背影，一身白衣道袍翩然被晚风带起。
他的脚步急促，忘忧差点跟不上，也没有看到他压抑着的哭泣，满脸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