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责08

    岑郎颈背僵直,嘴唇发白,脸却发红,眼睛盯着地面沉默不语。

    又气又羞的样子,还有几分可爱呢。

    元容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岑郎想到哪里去了?本宫是要谈单纯的鱼和水的关系,莫非岑郎想谈点别的?”

    岑郎听后身体放松些,转过头来:“仆侍没有,殿下请讲。”

    元容倚靠到软榻上:“池塘里有一条鱼,它觉得是池水困住了它,便千方百计想逃离,岑郎觉得鱼做得对吗?”

    他态度越抗拒,她就越有兴趣,越想征服。

    倒不是他比其他人更好,而是就像打猎驯化一事,让一条狗跪伏在她的脚边,和让一只老虎跪伏在她的脚边,这成就感能一样吗?

    这个过程,猎物本身的价值还是小事,重要的是展示她的狩猎及统御技巧,来证明:

    她很强。

    岑郎眉头蹙起:“可能鱼想去广阔的河流大海,追求自由,岂能言错?”

    元容挑眉:“池塘外面就一定是它想要的大海吗?是土地的概率更大吧?没有水,一出去,它就会死。”

    岑郎语气焦急:“即便如此,为了出路,也要一试。”

    元容轻嗤:“出路?鱼儿在池子里安安稳稳,可到了大海里,是食物链的底端,立刻就会被其他大鱼和鲸鲨吃掉,是绝路才对。”

    岑郎手不由拽紧衣衫,面色通红,眼神慌乱:“鱼…鱼…”

    元容见状也不想为难他:“你可以慢慢想,想到了再告诉本宫。”

    “是”

    第二天下午,寝殿

    她将古传名琴龙吟,赐予岑郎,让他随心意畅弹。

    这时檬檬进来:“公主,颜相在正殿等候,有事禀告。”

    什么?颜征来摇熙宫了?

    元容立即坐起,看着旁边与颜征有二分像的岑郎,莫名有些心虚。

    她早上除了上朝,一般会在紫宸殿后的理政阁处理政务,下午会回摇熙宫,官员若有急事,可到摇熙宫正殿等她。

    颜征此前从没来过摇熙宫。

    她立马就想让岑郎藏起来,话到嘴边止住,心念一转。

    凭什么呀?颜征又不是她的谁,平日对她那么冷淡,更别提老早之前就拒绝她了。

    躲什么,就要让他看到!

    思及此,元容故意把自己裙子扯松,衣领拉下一点,弄凌乱,夏日衣服本来就薄,此刻露出更多肌肤。

    随后,她吩咐岑郎:“你随本宫一同去前殿。”

    岑郎看着她的动作疑惑愣住:“是”

    走到门口时,元容又想起什么,将岑郎的衣衫一顿拉扯,他衣服顷刻间又松又皱,领口大开。

    这下两人形状宛然刚进行过某种事的样子。

    元容满意松手,大步朝正殿走去。

    颜征会是什么反应呢?她很好奇。

    元容刚迈入正殿,目光便碰上临风玉立的颜征。

    颜征一眼就看到她衣裙不整的模样,和跟在身后的岑郎。

    他眼睛瞬间暗下来,周围空气也沉凝停滞。

    她身后的岑郎忍不住后退一步。

    颜征是生气了吗?元容首先开口:“颜相…”

    话说到一半,不知从哪掉的一大片帷幔,朝她蒙头盖过来,将她全身罩得严严实实。

    等她手忙脚乱将那该死的帷幔扯下来,颜征早已离开,不见身影。

    他约莫气狠了吧?连面上礼节都忘了。

    元容开心笑起来,手抓住垂在两侧的发稍摇晃着。

    若问这样有没有意思?当然有意思。

    自己因为他不开心,若他也因为自己不开心,那她就开心了呀?

    “回寝殿。”元容昂首阔步朝寝殿走去。

    岑郎跟着她回到殿内,站在那踌躇好久开口:“殿下喜欢颜相大人。”

    元容坐在椅上闻言,正色敛容直视他:“哦?此话怎讲?”

    岑郎垂下头:“殿下向来威凛持重,在颜相大人面前,却仿佛一个胡闹的孩童,想要获得大人的注意。”

    元容看向一边:“本宫素来喜美人,他容色无双,本宫喜欢不很正常吗?”

    岑郎声音变低:“殿下对他,不是对美丽事物的喜欢,是对心爱之人的喜欢。

    仆侍猜测,殿下对仆侍的优待,也是因为颜相大人吧。

    其他六位郎君刚入宫一个月,殿下就软硬兼施,将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唯有仆侍,殿下从没有动过硬手段强逼,仆侍疑惑了很久,直到今日见到颜相大人才明白:

    仆侍身上有颜相大人的影子。

    所以殿下不忍施予惩戒。”

    元容听后,立马厉声呵斥:“大胆,本宫的心思岂是你能够置喙的?颜征也不是你可以妄议的!”

    岑郎迅速跪下,头低垂着,看不清表情:

    “仆侍知罪。”

    “知罪?”元容站起,缓缓走到他身边,伸手抬起他的下巴:“你平时谨言慎行,今天如此放肆,到底是与颜征相像给你的胆子,还是…想效仿阮郎,故意犯错被本宫惩罚出宫。”

    尾句话落,岑郎神色明显变慌乱:“仆…仆侍不敢。”

    元容蹲下身,手指顺着岑郎下巴往下滑:“可惜,本宫不喜欢别人在本宫面前耍心眼。你想出宫,不如先学会阮郎的顺从讨好,本宫腻了,说不定就放你走了。”

    岑郎脸色通红,羞愤难当。

    元容手指停在他的心脏处:“再提醒一下,如果岑郎还想留着命,最好不要再提他的名字。

    本宫的善心很少,都给了颜征,别人可就没那么幸运。

    不是每个人都有颜征的本事,能让本宫容许他的忤逆。”

    元容声音如常平稳,目光却冰冷地看向他眼中。

    岑郎脸刷一下惨白,浑身轻颤。

    元容成功在他脸上看到了恐惧,她收回手,站起来:“下去自领五杖。”

    岑郎头磕在地上,声调虚断:“谢殿下…恩典。”

    见他将退出寝殿,元容叫住他:“等一下。”

    岑郎停住,脊背微弯,等待她的发话。

    元容指着琴台上的琴:“将它带走,昨日池鱼之困的答案本宫已给你了,就在这琴名中。

    ‘龙吟’,鱼变成了龙,江河湖海,天空大地,哪里去不得?

    池塘容不下龙,这才是它要离开的理由。”

    岑郎听后,怔怔愣在原地半晌,眼角泪光闪烁。

    随后他恭敬跪地,拱手于前,伏额于地片刻,行了最隆重的稽首礼:“谢殿下赐琴,谢殿下赐解。”

    “下去吧”

    “是”

    岑郎端着龙吟退出寝殿。

    人走了,元容在软榻上躺下,心情沮丧。

    岑郎的话戳到她心窝了。

    她真心喜欢颜征?

    怎么可能?才不会,绝对不是。

    若她真心喜欢颜征,颜征却不喜欢她,那她岂不是很丢脸?

    可她周围这么多美人,都不是她最想要的,她最想要的…是颜征。

    她想抱他,想亲他,想靠他近一点,再近一点,可颜征却一次次推开她。

    他就像个冰狐狸,诱惑人靠近,却不让人摸。

    心脏的位置好酸涩,她亟需其他的东西填一填。

    “檬檬,给我拿一壶虞美人来。”

    “公主,虞美人酒劲大,仆俾拿些甜汤来吧。”

    “不要,我就要酒。”

    “是”

    等到檬檬将酒端来,元容让殿中所有人都退下。

    她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失意醉酒的样子。

    她一杯又一杯,虞美人这酒,初入口甘柔清甜,后劲却浓厚劲烈,她渐渐有些醉了。

    “颜兮颜兮奈若何?”

    思绪万千如潮涌,她借着酒意填了一首虞美人。

    “空庭寂酒愁难遣,美眷佳人远。苦甜痴恨乱堆叠,进退不得,心丝绕成结。

    昔时欢景常浮现,栩栩未曾淡。而今只有饮渐醺,似幻似真,才能喜拥君。”

    元容觉得手脚有些不听使唤,她踉跄站起,朝床所在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重重往前跌去。

    额角磕在台阶上,她眼前一黑,半天才坐起来。

    好疼,脸侧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元容摸了下,果然磕破了。

    啊?她会不会留疤,会不会破相啊?

    元容又惊又怕,坐在地上一时间茫然无措。这时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回头望去。

    暮山紫的衣袍,绝美无双的面庞,清冷淡泊的气质。

    两三个颜征齐齐向她走来。

    走到她跟前,两三个颜美人合成了一个,他蹲在她身边,伸手抚过她额头的伤口。

    冰冰凉凉的,立马就不痛了。

    “颜美人,你来了。”元容呆呆地看着他。

    颜征没有说话,伸臂将她从地上抱起,朝床上走去。

    到床边准备将她放下时,元容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许走。”

    她一定是醉得狠了,才看见他。

    既然是幻觉,为何不长一点呢?为何不恣意一点?

    元容抬头就朝颜征的唇吻去。

    唇就快碰到时,颜征整个人突然消失,元容失力朝床外栽倒。

    快跌到地面时,颜征又突然出现,将她接住,抱回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然后

    他又消失了。

    元容又急又怒,带着被子就往床下滚去。

    滚了好几圈,颜征含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怒喝在上方响起:“元容!”

    幻觉里的他还会说话呢?

    生气的声音也这么好听?

    元容闭上眼睛装死,等他来抱自己。

    片刻的沉默后,颜征拉过被子给她裹上,又抱起她:“这次你再滚下来,我就不管你了。”

    元容抱住他腰:“那你留下来陪我,我不亲你。”

    颜征没有说话,将她放到床上后,却也没有走,他侧躺在床边,用身体将床边挡得密不通风。

    元容钻进他怀里,安宁甜蜜的气息围绕着她。

    第二天

    元容一醒来,就赶紧摸额头。

    光洁如初,没有受伤。幸好幸好。

    再一看时辰,已经快午时了。糟糕,误了理政阁那边。

    “檬檬?檬檬?”

    檬檬疾步走过来:“公主醒了?”

    “怎么没有叫醒我?”

    檬檬服侍她穿衣:“仆俾看虞美人酒瓶空了大半,想必今日早起会头疼。

    况且公主今早在睡梦里还在微笑,仆俾便想着让公主多睡会儿。

    仆俾已经让内侍给理政阁去信,说公主发热头疼,今日就不去了。”

    “嗯”元容感觉有些奇怪。

    她现在头一点也不疼,照理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今天不可能毫无反应呀?

    还有颜征,太真实了,就像真的来过一样。

    可若是真的,颜征怎会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还有额头伤口怎会平白就好了?

    但若是假的,这酒也太厉害了吧,能够造出这么美的幻境,还没有头疼后症。

    午膳后

    阿度来看她:“皇姐,听闻皇姐今日身体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十四岁的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阿度现在已经比她高了,眉目也逐渐脱去稚嫩,变得更加英朗。

    元容从软榻上直起身:“我没事,阿度不用担心。”

    阿度坐在榻尾,让她不必起来:“皇姐要多注意身体,不可太过劳累,理政阁的事情,朕多少也能分担一些。”

    元容帮他理了理鬓边的头发:“阿度真是长大了。只是现在诸多改革及政策,正在紧要关头,半点不能懈怠。”

    阿度眼中略有失落:“那些朕不太懂,就多辛苦皇姐了。”

    元容拍拍他肩侧:“以后熟悉了,自然就明白了。”

    ……

    又一日早晨,理政阁。

    元容看了奏表才知道,那日颜征找她什么事情。

    元决的十几个兄弟们,经过两年的争斗,除了还年幼的,各种意外死了七八个。

    最后由十九岁的元充率兵剿灭薛涣及一万叛军,将薛涣项上人头随军报一同送入京。

    说起来,这十几个兄弟都不是老睿王妃所出,睿王妃只留下元决一个嫡子。

    睿王妃何素也是一个奇女子,她是研究天文的高人行通子的传人。

    行通子常年在相润西部的千琉山观测星象,制定历法,但新历法还没完成,就仙逝了,重任就交给了首徒何素。

    何素下山调查气象和物候,遇到元决父亲元齐,双方皆一见钟情,半年后元齐求娶何素。

    但历法尚未完成,何素提出成亲可以,但三年后必须和离,让她回千琉山。

    元齐答应了,这三年间,元齐只有王妃何素一人就不用说了。他每天倾心相待,奇珍异宝,摘星星摘月亮,就是想把何素留下。

    他们有了长子元决。

    但三年的柔情没有改变何素的想法,何素坚决要和离回千琉山,还带着肚子里尚未出世的第二个孩子走了。

    何素离开后,元齐气极,觉得自己一腔深情被辜负,当年就纳了十几房姬妾,有了元决十几个弟弟。

    当然何素也很生气,禁止他进入千琉山,也始终没让他见到第二个孩子。

    幸好元齐对何素的怨,没有转到元决身上,元决与父亲关系甚好。

    睿王叔对王妃的盛情,母后都曾惊叹过,而何素能舍弃这样浓烈的爱,坚持她的道路,怎能不让人称奇?

    从回忆里出来,元容写下旨意,依诺封元充为睿王。

    一年后

    天衍六年,夏,理政阁

    元容在召见相润有史以来的两名女官员。

    三年前她开放女子科考,为了让京城的世家女有意者们尽快成为合格的女官,她让大学士开设女子学堂,教四书五经和策论等科考内容。

    并鼓励民间也开设女子学堂,官府给予一定补贴。

    再把古代巾帼英雄、才女、女政治家的故事编成话本戏曲,大肆在民间传播,潜移默化影响人们的看法。

    又因科举考试众多,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会试、殿试,元容特许浩京内,每季都举办各类县府院乡等基层考试,会试、殿试不变。

    这样可以给浩京的女子们更多机会,也不会影响朝廷的人才录用。

    饶是这样诸多谋划,她百般期盼的女进士终于出现时,也在三年后的现在了。

    不过想想,学习需要时间,考试需要时间,改变也需要时间。

    终于让她等到了。

    考中进士的女子一共有两名,被分到六部任主事。

    现在都穿着绿色官服站在她面前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二位快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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