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求12

    “他夺得从甜果的力量,又是太子,鲜有人是他的对手。”萧惟然回忆之前的场景:“不过,他也伤得不轻。你别哭啊,再哭,就成瞎子了。”

    “我也不想,但我一想到玥儿,我就忍不住。”白思若用萧惟然的衣袖擦干眼泪:“那个坏蛋似乎喜欢玥儿,可为什么还要那般欺负她?”

    景曜残杀各门派十几人,对她和萧惟然同样毫不留情,一出手就是杀招。

    若他不喜欢玥儿,绝不可能为玥儿放他们离开。

    萧惟然低头看着自己全是泪渍的袖子:

    “景曜是太子,可能高高在上惯了,不能容忍被拒绝。

    岂知有些事,用权势解决不了,有些人,用尽手段也得不到。”

    “没错,他小瞧了玥儿。

    玥儿的心岂是他用那些卑鄙无耻的伎俩就可以扭转的。

    用折辱她来逼她屈服,只会将玥儿越推越远。

    从一开始他用错方法起,他就注定永远得不到玥儿的心。”

    白思若想了想,又接着说:

    “景曜太过傲慢,以为将女子身体强占,女子就会臣服于他。

    且不说这种想法过于自大,单是他用对奴隶的态度对对方,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爱。”

    “爱是基于平等和尊重。

    地位不平等的人之间,是驯养,是恩宠,是控制,是惩戒,唯独不会是爱。

    那个坏蛋竟敢说他对玥儿是爱,有这样的爱吗?”

    萧惟然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摸摸她的头:

    “没错,那不是爱。

    景曜不是在爱朗玥,他只是在索求朗玥的爱。

    所以得不到就折磨她。”

    他继续道:

    “真正的爱是温暖治愈,而非控制伤害。

    一个人打着爱人的名义伤害对方,其实都只是为了他自己好而已。

    无论是爱情,亲情,友情,皆是如此。”

    “就是这样,那个坏蛋只考虑自己,从没为玥儿想过。”白思若气愤得揪住萧惟然的袖子。

    “好啦,不讨论这个了。”萧惟然摸摸她头上毛绒绒的饰品:“再说下去,我的袖子就保不住了。”

    闻言,白思若低头,看到被她揉得不成样的衣袖,她吐了吐舌头,立马松开:“洗洗应该能恢复吧?”

    萧惟然眼尾笑意一闪而过:“昨晚我在那殿中看见一把浮着黑雾的利器,颇为怪异。景曜被谁所伤?朗玥发生了什么?”

    白思若想起在朗玥记忆里看到的景象:“玥儿被景曜折磨得魂魄离体。有个穿枕幽谷服饰的人将玥儿魂魄回归,并递给她那把有黑气的武器,让玥儿杀了景曜。”

    萧惟然摸着下巴:“这么说是枕幽谷的人利用朗玥杀太子景曜?可是枕幽谷从不与官宦权贵往来,这么不光明的手段也不像枕幽谷的作风啊?”

    “我觉得不是枕幽谷要杀景曜,是那个女子个人要杀景曜。枕幽谷断然不会有那么诡异的凶器。”白思若仔细回想那女子的行为。

    萧惟然眉头微锁:“确实奇怪,那女子难道与景曜有什么纠葛?”

    “我想找她问清楚,她想杀景曜,为何要利用玥儿,害死玥儿?若不是她给的那把凶器,玥儿也不至于…”白思若鼻子一酸,又忍不住掉泪。

    萧惟然见她又感怀起朗玥的遭遇,连忙将她揽进怀里:“好,我们将那女子找出来,为朗玥报仇。”

    “一定要抓到她。”

    两人决定去往枕幽谷一探究竟。

    枕幽谷位于天恒山,毗邻东照和繁荫的边境。

    半月后,东照国,定州。

    刚入定州界内的一个小镇,白思若和萧惟然在马上远远就看到,在一个类似祠堂的建筑前,一群人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白思若心生好奇:“阿然,我们去看看吧。”

    萧惟然驱马靠近。

    人群中央,一位衣着朴素,梳妇人发式,但面容姣好的女子正在哭诉: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给评评理,

    我在外幸苦做针线活,补贴家用,没想到她竟爬上她姐夫的床。

    她可是我亲妹呀,如今还要撺掇傅郎休妻,这还有没有天理?”

    旁边衣着鲜艳,姑娘装扮,与那朴素妇人相貌有七分相似的另一女子开口:

    “姐姐,可是你请我来,让我在家帮你照顾幼女,

    没想到碰上从赫都会试回来的傅郎,如今怎么怪起我来了?

    我们两情相悦,姐姐你就成全我们吧。”

    “两情相悦?”妇人颜色顿失,朝一旁模样端正,书生装扮的男子看去:“傅郎,你当真变心,移情于她?”

    语气质问中带有哀怨。

    那书生急忙说:“贤娘,那是个意外。那晚光线不明,巧儿与你又极为相似,她也不讲明,我一时间认错。”

    这简直是一出大戏,白思若看得津津有味。

    妇人深吸好几口气,方才开口:“你当真要休我?”

    “我也不想,只是我与巧儿已发生关系,总得给她个交代。”书生嗫嚅开口:“况且父亲见你几年也未诞下男嗣,也极力主张要休你。”

    妇人脸色惨白,冲到书生面前,揪住他衣服:

    “傅新,我嫁你五年,每日鸡鸣便起,日落才歇。家里的衣食住行,孩子公婆,哪一样不是我在操持照顾。

    我将做零活的银钱全都供你读书,你如今考上举人便想着抛弃糟糠之妻?”

    书生按住她肩膀安抚:“贤娘,我知道你付出的一切,我没有想休你,你一直在我心里。是我不好,我没看清,才闹出这等荒唐事。”

    听到他的解释,妇人脸色和缓。

    这时,旁边衣着鲜艳的妹妹显然不乐意:“傅郎,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心仪我,要娶我为妻。如今提上裤子就翻脸不认人?”

    姐姐当即勃然大怒,开始推搡妹妹:“贱人,你勾引姐夫还要狡辩?”

    妹妹也回手,互相拉扯起来:“姐姐小肚鸡肠,刁悍好妒。”

    周围人有拉架的,有旁观的,有议论的。

    “这个妹妹做事忒不地道,哪有抢姐姐丈夫的?”

    “照我说,姐姐善妒又无子,七出犯了两条,要休也不亏。”

    “这要没办法解决,二女侍一夫也不是不行。”

    ……

    白思若看场面越来越混乱,便开口:“这是非对错,我来理一理。”

    她声音清澈响亮,众人闻言都停下来看向她。

    见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不屑中也有几分好奇,姑且便听她怎么说。

    白思若下马,走到人前:“到底是妹妹勾引,还是姐姐善妒,这关键在于傅郎君啊?”

    众人齐齐看向书生傅新。

    白思若走到他面前:“傅郎君,你那晚当真没认出来?”

    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他身上,书生有些紧张,低头摸了摸鼻子:“没有,那晚光线不好,巧儿与贤娘又极为相似。”

    “这就奇怪了,即便是晚上,总点了灯吧。姐妹二人装扮不同,性格各异,你作为贤娘的枕边人,应当可以察觉出异常。”

    白思若直视他:“况且,久别刚重逢,不得说些体己话,问问家里情况。你一个考中的举人,不至于蠢到分辨不出啊?”

    书生眼珠乱转:“那天赶路太累,况且几月未见,难免疏忽。”

    “贤娘,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的傅郎,几个月就不认得发妻了?”白思若看向姐姐。

    姐姐脸色发暗,神色游疑。

    白思若目光转回书生:“姑且就算你真看错,既然你自己做了蠢事,辜负贤娘,理应更加体恤补偿贤娘才是,为何还想休妻?”

    书生不自觉后退一步:“因为…因为…我得给巧儿个交代。贤娘…她没生下儿子,父亲…”

    白思若冷冷打断:“别用你父亲做挡箭牌,你嫌弃贤娘无子色衰,贪图巧儿新鲜年轻。你不是蠢,你是坏。”

    白思若朝书生步步逼近:

    “你认出并非贤娘,但巧儿姿容姣好,你便将错就错。

    之后以要休妻,令贤娘畏惧妥协,从而能两女兼收。即便贤娘不从也没关系,正好借机休了她,换娶巧儿,说不定能生个儿子。

    这算盘打得妙啊。”

    人群中窃窃私语声逐渐大起来。

    姐姐宛如魂魄被抽,愣在原地。

    妹妹气得指着书生的鼻子:“好你个傅新,你让我当妾?你一开始就想利用我给你生儿子?”

    书生冷汗直流,频频拉拽自己衣领,舔着嘴唇:“不是这样。是巧儿勾引我,是贤娘无子,是父亲要休她,都跟我没关系。”

    白思若欣赏他的窘态:“哦,事都是你干的,错全是别人的?看着两个女子为你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很迷人,飘飘然欲仙了?”

    书生抬头,眼里盛满怒火和阴狠,蓦然朝白思若扑去:“我可是举人,哪容你空口白牙,栽赃诬陷?”

    萧惟然眼疾腿快,一脚将书生踢倒在地:“这就恼羞成怒。讲理讲不过别人,想动手?你可是读书人,倒是为自己陈辩啊?”

    等书生从地上灰扑扑地爬起,姐姐走到他面前,音容沉着:“傅新,我要和离。”

    书生大惊,忙拉住姐姐的手:“贤娘,我对你一片真心,况且和离后,你一人如何生活?”

    “你的花言巧语我听够了,留给巧儿吧。以前如何活,以后照旧,还不用伺候公婆和你,不比以前轻松?”姐姐将手抽出来。

    书生脸皮微微抽搐:“你要抛弃女儿吗?”

    “女儿我会带走。夫妻一场,咱们好聚好散。”

    “我是不会让你带走女儿的。贤娘你就留下,我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不好吗?”

    “一家人?那你把巧儿赶走。”

    书生低头不语。

    姐姐冷笑:“傅新,你到现在还想着两头通吃,胃口挺大?也不怕撑死!

    我告诉你,我离意已定。你也别想用女儿捆绑我,让我继续为你傅家当牛做马。

    你搞清楚,不是我抛弃女儿,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让她没了娘。”

    说完姐姐走到白思若面前,朝她曲身行礼:

    “多谢姑娘当头一棒,将我敲醒。

    之前一直以为是妹妹的过,从未在他身上找原因。你说的对,他绝不是无意,而是心思太多。

    让我和妹妹斗起来,他就能坐收渔利。

    到现在才看清枕边人,是我愚钝。”

    白思若将姐姐扶起:“夫人不必多礼,他伪装太好,现在知晓也不晚。”

    “大恩不言谢,姑娘珍重。”说完姐姐便肩背挺直,步伐潇洒地离开人群,走向宽阔大路。

    书生脸色铁青,但萧惟然站在那,他没敢靠近。

    妹妹一直在旁观,此刻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是我瞎了眼,原本看你是端方君子,没想到是个阴险小人。”

    说着也要走,书生赶紧拉住她,压着火安抚:“她好不容易走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娶你。至于之前的话,那都是权宜之计,我心里只有你。”

    “呸,你的鬼话谁还信?也不怕恶心人。”妹妹将他推开。

    书生霎时不再伪装,阴阳怪气地开口:“你贞洁已失,谁还会娶你?”

    闻言,妹妹杏眼圆睁,柳眉倒竖:

    “呦,说的好像嫁不出去是天大的惨事?

    姐姐倒是早早嫁人,结果呢?

    整日操劳,不仅要洗衣做饭赚钱,要侍奉公婆,要照顾幼女,还要供养你这个废物!

    除了被你嫌弃,她得到了什么?

    看起来比我这个没嫁人的惨多了。“

    瞧到书生愈加晦暗的脸色,妹妹畅快道:

    “是我肤浅,以外表观人。傅新,你书读得再多,也掩盖不了你满脑子卑劣龌龊的恶臭味。

    你给的忠告,我谨记在心。”

    说完,妹妹眉毛一扬,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

    书生攥紧拳头,牙齿咯咯作响。如果不是周围人太多,他怕是不会就那么放任妹妹离开。

    众人对书生指指点点,臊得书生脸色黑中带红,不敢抬头。

    前脚将别人当傻子耍,后脚自己被当猴子看。

    事情就是这么奇妙,以为自己可以笑到最后,没想到只是个笑料。

    白思若见目的达成,和萧惟然离开人群,继续赶路。

    半日后。

    二人在路边茶肆歇息,竟从茶客口中听说,东照皇朝发生巨变。

    短短半月,三皇子景暄坠马身亡,景暄生母皇贵妃突发恶疾去世,宏光帝下诏退位。

    太子景曜登基称帝,年号--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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