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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将可念(一)

    绿珠站在原地,眼中含泪,她紧紧攥着段珂的手臂,道:“奴婢微末出身,幸得小姐垂怜庇护,于昔年乱世中暖衣饱食,得以存身,否则奴婢早已沦没在人们易子而食的惨境中,成为他人的口中骨,腹中肉了。”

    “但知死生一时,奴婢无有所惧。可若让我眼睁睁看着你陷入苦海而无动于衷,活着对我来说,反而会成为一种痛苦。”

    “生若不能从,则几不欲生,莫如一死。”

    段珂停下了脚步,她怔在原地,眉头微蹙,原本紧攥着的手也突然泄力般松开,她转过身回望绿珠,见其神色如常,心定气平,湿润的眼底中是一望无际的柔惠。

    夏雨后的潮气凝落在两人的发丝上,绿珠抬手拂去段珂鬓间的雾水,随即轻柔的回握住段珂的双手,再次温声道:“小姐,就让奴婢与你一同去吧。”

    绿珠的执着令段珂心中苦涩,这是从小待她如亲的人,实在是不忍心连累她与自己一同陷入危苦之境。

    “那姐姐可要答应我一件事。”段珂双眉不展,她看着绿珠的眼睛,正色道:“若遇险境,需先自保,断不可存时时可死之心,更不可为了他人而轻身赴死。”

    段珂见绿珠没有应声,立即又问了一遍,她道:“姐姐可答应我?”

    绿珠微微怔愣,随即颔首,温温一笑,她道:“好,我答应你。”

    轰然一声雷音四起,段珂侧首向远天看去,唯见乌云复拢,夏阴渐始。也是在这一刻,段珂未能看见,绿珠眼底一闪而过的沉沉幽光。

    待段珂回过头,绿珠眼底的神色已恢复如常,眼见大雨将至,她牵起绿珠的手向室内走去。

    金猊瑞脑,馨香盈室。

    两人前脚刚入室内,外面就下起了大雨,天雨如粟般落下,斜风带水闯入檐下,消了夏炎,硬是带进了几分凉意。

    两人在一屏风处坐下,段珂拉着绿珠的手,关切问道:“一路来此,可有人为难于你?”

    绿珠抿起一抹浅淡的笑容,摇了摇头,道:“没有。那位沈大人待人和善,况且奴婢能来此,也是老爷挂念小姐,不得已见了沈大人之后,帮奴婢求来的。”

    “那爹爹他——”段珂突然开口,她迫切的想知道家中近况,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从何问起,毕竟问与不问,于眼下、于日后,都于事无补,不过枉然神伤罢了。

    见段珂欲言又止,垂首含悲的模样,绿珠轻声开口安慰道:“老爷无碍。且前些日传来消息,大公子克敌制胜,栌州流寇已作鸟兽散,早已不成气候了,只是为彻底平乱,大公子还需在栌州多待些时日,待一切平定后,便可回到盛都。”

    “届时大公子得胜归来,劳臣当赏,乃国之常典。”绿珠柔声道:“小姐说不定能与之一见。”

    段珂抬起头,眼中愁情微散,她又迫不及待追问道:“那……最近可有二哥的消息?”

    她这一问,让绿珠不觉哑然。

    近日来,外面有关晏州和段珂的流言铺天盖地,如洪水滔滔般将这位未来的皇后与天灾裹挟其中,难舍难分,愈演愈烈。

    就在丞相府那道代拟圣旨传入段家的第三天,晏州岐落山,突然在一夜之间崩竭,天地震荡,山岳颓裂,百姓惨怆,令人耳不敢闻。

    此等大难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尤尚未可知,可从前不久从晏州传出的流言来看,似是有人想要将此次岐落山崩归结为人祸。

    传言中称皇后人选乃是不祥之身,此次灾祸,皆因她一人之过。

    段家首当其冲成为臣民讨伐的对象,众怒难任,流言恶语,接踵而起,更有甚者得知段家二公子就在晏州后,生了诛灭之心。

    “小姐……你真的一点消息都未曾听闻吗?”绿珠惊讶于丞相府内竟将消息封闭得如此严密,段珂虽被困在此处,可哪怕是从府中下人闲聊中,也能探听到一二,不成想她竟好似与世隔绝般,一无所闻。

    绿珠将最近外面发生的事情告知段珂后,继续道:“好在二公子前些日来信说他一切安好,让老爷和小姐不必担心。”

    绿珠说完这些,瞧着段珂神色凝重,面色苍白的模样,心生不忍,她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于是起身走向桌旁,斟了盏茶,送到段珂手中。

    “小姐……”

    “我没事。”段珂舒缓了神色,接过茶盏缓缓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清茶入口生香,似有安抚心神之效,她盯着茶汤中缓缓飘荡的嫩叶,神色严肃,缓声道:“岐落山崩,确为人祸。”

    “之前我曾听爹爹说过,贺家曾强行将流民送到岐落山中,实则是以救济之名,行奴役之举,凌迫这些流民为他们开采玉石。”

    “岐落山山高地险,期间若有人身亡,尸首便会被人直接扔进幽谷之中,传闻中千沟万壑中的累累白骨,正是由此而来。”

    绿珠听后困惑不解,问道:“老爷既已知晓真相,为何没有早日上报朝廷?”

    “除非铁证如山,否则若仅仅靠捕风捉影,空口无凭,反倒会打草惊蛇,让对方常备不懈。如此一来,再想查证,便会难如登天。”

    段珂放下茶盏,缓缓起身走到门前,她伸出手,雨水被风带落至指尖,这一点微不足道的凉意只持续了一瞬,就又顺着指尖滴落在地,融为沥水,消失不见。

    “整个晏州都被贺家握在掌心,可惜当初这个消息才刚刚传出,便如泥牛入海般没了后续。”段珂收回手,垂眸看着门前那摊水,道:“塞门不可出,海水焉可浮。岐落山长久采之,如何不崩,此事看似即将拨云见日,可我们已经失去了抵背扼喉的机会。”

    绿珠困惑不解,几步走至段珂身后低声问道:“二公子……不是在查吗?”

    “是啊。”段珂苦笑了一下,道:“可是这次,不论查出什么,贺家都早已找好了替死鬼。”

    “不仅找好了替死鬼,他们甚至还想趁此机会,借刀杀人。”段珂神色渐冷,她道:“那些针对我,针对段家的流言最先从晏州传出,便知是谁在暗中操纵。流言千里,出如涡沦,乱世中的人命薄如纸,为了生存苦不堪言,又哪里会去辨别流言的真假,以讹传讹罢了。”

    豆雨声中,雨落渐急,段珂站在门前,避也不避,任凭雨水溅地,将裙摆染上斑斑泥浊。

    “借生民之手,尽除眼中之钉……”段珂回过头看向绿珠,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问道:“二哥不会死的,对不对?”

    绿珠愕然,段珂这副无力的模样看得她心里难受,她走向门口,欲将人带进来,可刚迈出两步,便听见门口处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段二公子是一柄利刃,怎会轻易折损。”

    沈群的身影从门前一侧显露,一如往常的笑意盈盈,只是眼下略有疲态,他看着门口的段珂,似乎被他的出现吓了一跳,于是拱手抱歉,轻声道:“是臣失礼,请殿下恕罪。”

    殿下……

    段珂听见这两个字,如当头棒喝,张了张口,硬生生将“没关系”三个字咽了下去。

    沈群见无人应答,抬首看去,只见段珂扭过头,黑着一张脸堵在门口。

    你沈大人想进去避雨喝茶?

    门都没有。

    沈群见之好笑,似想调侃几句,又觉正事要紧,于是咳了咳,再次拱手道:“是沈某疏忽,措辞不当,令段姑娘心中不快,在下深感愧疚。”

    段珂听后,缓了缓神色,扭过头看向沈群,道:“隔墙有耳。不想沈大人竟喜侧耳壁角,敢问大人是何时而来,听了多久?”

    沈群笑了一下,也不避讳,直言道:“从姑娘体恤苍生之苦开始。”

    沈群紧接着又道:“沈某并非刻意偷听,只是事从紧急,又不想冒然打断你们主仆叙旧,这才站在一旁倾耳了片刻。”

    段珂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室内,道:“沈大人有什么事。”

    沈群并未言语,只是跟着段珂走进去,在门内一侧站住,随即朗声道:“进来。”

    只见五六名侍婢手捧着几件深色衣物鱼贯而入,随后站立一旁,静待沈群吩咐,仔细看去,那衣物中还似有甲胄,且衣样颜色,似有些眼熟。

    段珂见眼前场景,疑惑不解,不禁问道:“沈大人,这是?”

    沈群褪去了眼中笑意,神情严肃,他道:“臣奉丞相之命,于今日秘送姑娘入宫。”

    话音刚落,只见院中走进一群墨黑重甲,他们站在雨中,肃穆威严。

    段珂看着眼前这群神面雕纹的肃咎卫,更加疑惑不解,未等她再次发问,便听沈群道:“段姑娘请先更衣,稍后沈某自会解释。”

    待段珂换好衣服出来,这才发现,她换上了与肃咎卫同样的衣着,沉重的衣甲压得她险些上不来气,她隔着那神面雕纹的面具看向沈群,传出来的声音闷重异常,她问道:“宗明玄,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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