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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雨过炎蒸,阴入绮窗。长秋殿内玉炉飘渺,琴声悠漫。

    贺太后半倚在软榻之上,身侧侍女跪立在地,手捧锦盒,盒中静置着一小堆五色粉末,她伸出手拾起盒中小银匙,舀了一点粉末送入口中,一旁的贺柔见状,忙将手中酒盏奉上,贺太后佐以温酒,又多食了两匙。

    贺柔见此,不禁出声提醒,“姑母……”

    贺太后闻声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多嘴。”随即将酒盏掷入承盘,挥了挥手,奉药侍女连忙起身退了下去。

    贺柔从旁侧侍女手中取过绢帕递上,太后接过,微微拭了下嘴角,她看向贺柔,道:“你若真当我是你姑母,就该知我所想,早日遂了哀家的愿、遂了我们贺家的愿。”贺太后说话间将目光移至贺柔腹部,问道:“你进宫也快月余,怎么这肚子还没动静,每日送过去的坐胎药,你可按时喝了?”

    贺柔抿了抿嘴,轻轻点了下头。

    贺太后看着她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绢帕怒摔一旁,斥责道:“跪下。”

    殿内琴声戛然而止,贺柔低着头,刚要屈膝下跪,耳畔传来一道声音。

    “贵妃且慢。”

    依声望去,从侧殿走出一位内侍,此人两腮无肉,薄唇微扬,一双柳叶含水眼冷然带笑,内侍服制穿在他身上,没有半分仆意。

    贺太后看向来人,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不悦道:“寿心。你胆子越发大了。”

    “我兄长派你来此,可不是让你来替我做主的。你们这些做奴才的,须知有自知之明才能活的长久。”

    被唤作寿心的内侍微微一笑,慢步走到太后近前,伸出手斟了一盏酒递到贺颜面前,恭敬道:“太后教训的是。”

    寿心见太后接过酒盏,便再次开口道:“太后心思如镜,明白我们真正该对付的人在永明殿。可是贵妃好歹也是您的亲侄女,您今日若罚她,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她?”贺太后看向贺柔,冷笑一声,“吃里扒外的东西。哀家至今还记得昔日那段氏女大闹后宫的时候,哀家这位亲侄女可是殷勤的很,当着我的面没少关心人家。如今还怕什么笑话?”

    “贺家的脸,早就被她丢尽了!”贺太后越说越气,顺势扬手将温酒泼向贺柔。

    贺柔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凭酒水扑了她满身。酒水顺着她的脸庞缓缓滴落,清澈温润的眼眸颤了颤,她默默用手拭去了酒渍,低声道:“姑母息怒。”

    贺太后怒气不消,刚想张口继续斥责下去,却听见寿心在一旁颇感意外道:“如此说来,贵妃同皇后似乎交情很好?”

    贺柔看向寿心,此人目光令人心生寒颤,她定了定神,立刻沉声否认道:“不。我与皇后并不熟识,更何谈交情。”

    “贵妃慈惠,能以爱己之心爱人。”寿心脸上堆起笑容,道:“哪怕这个人——是你的敌人。”

    听见敌人二字,贺柔垂下了眼,避开视线,她道:“我与皇后之间仅有几面之缘,上次……上次,也是怕两家之间闹得太僵不好收场。”

    “你兄长可是损了一只眼睛!”贺太后怒摔酒盏,金盏坠地发出刺耳声响,殿内宫人闻此皆匆忙跪地,贺柔见此,也一同跪了下去。

    贺太后怒不可遏,她盯着贺柔,沉吟良久,随后冷厉道:“贺柔,别怪姑母没提醒你。今朝已非昨日。入了宫门,不是她死就是你亡,你若还是如之前那般心慈手软怯懦不堪,姑母不介意将你悬命蛇口。到时候,你休怪哀家不顾骨肉亲情。”

    话音刚落,从殿外匆匆跑来一人。

    寿心见那位侍从满脸惨白,忙迎了过去,二人在殿外悄声言语了一番后,他回到殿内躬身示意道:“太后。”

    贺颜了然,她同贺柔道:“哀家乏了。你且先回去,好好想想今后该如何做。”

    贺柔颔首称是。

    待她离开后,殿外立刻彤云密布,转眼间疾风忽起,宫人连忙关上殿门将狂风隔绝在外,殿内玉炉燃烟,氤氲无声。

    寿心在一片死寂中轻声开口,他道:“派去永明殿的人找到了。”

    “其尸首被人沉在梧桐林外的一口枯井处。经查,是断颈而亡。”

    贺颜听后眉间微蹙,她问道:“当初只派了一个人过去?”

    “是。”寿心道:“大将军送进宫的人一向身手了得,且当时只是想敲山震虎,于是派人扮作侍从的模样潜入永明殿,本打算杀了她的贴身侍女,引得她再次大闹后宫,以此来生些事,不成想……”

    贺颜冷笑一声,道:“不成想惜指失掌,她那边毫发无伤,我们这反倒折了个人进去。”

    “倒也不算功亏一篑。”寿心道:“尸首。也可物尽其用。”

    贺颜问道:“如何用?”

    寿心道:“自皇后遇刺以来,永明殿固若金汤,从里到外都是丞相府的人,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大婚当日皇后确实在众人面前结结实实挨了一刀,可这刀或刺深刺浅,伤及要害与否,除了太医院无人知情。”

    自上次段珂大闹皇宫后,太医院上上下下被沈群清理个遍,如今的太医院被肃咎卫严加看管,没有人敢走漏半点风声。

    寿心答道:“如今外界都传皇后命不久矣,在下觉得未必。眼下可借此尸首,一探究竟。”

    贺颜听后,冷哼一声,不屑道:“死不死又如何?她若是能识相点死了最好,若不死,哀家也有方法送她去死。”

    “话虽如此。”寿心道:“可太后难道不好奇吗?”

    贺颜不解,问道:“好奇什么?”

    寿心道:“关于遇刺一事,在下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在肃咎卫的眼皮底下混入宫中行刺。”

    贺颜起身走下软榻,慢悠悠行至窗几旁,纤手拨弄了几下盆中朱瑾,她道:“有何不解。这明摆着是姓宗的手笔,事发之后,肃咎司以此为由抓了不少人,贼喊捉贼,不过是他宗霍借此来打压这些世族们的手段罢了。”

    提及此处,贺颜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杀再多人又何妨。姓宗的自己也是世族出身,理应知道我们这些几朝几代传承下来的家族,根深难拔,基广难倾。若不想见枯木逢春,可须得,斩草除根。”

    说罢,手指一用力,捻碎了那朵娇艳的朱瑾,红色的汁液顺着白皙的手臂流入衣襟深处。花汁流过的地方,皆令她感受到一阵濡润清凉。

    药效开始发作了。

    贺颜一步步走向内殿,慢慢脱去宽袍、长裙、鞋袜,直至赤足散发,袒胸露脐。

    宫人们则跟在她的身后,随着她脚步,放下一层又一层的金纱帐,直至放下最后一层,贺颜的声音从纱帐另一侧传了过来。

    “永明殿这么久没动静,哀家也想一探虚实。”

    “就按你说的做。”

    -

    风打宫墙,雷音盖天。

    就这么风驱雷急了半响,仍不见一滴雨落。

    竹生从太医院出来时,不禁抬首望了望天,估计这雨水一时半刻下不来,却还是与太医一行人加快着脚步,向永明殿赶去。

    几人刚跨进殿门,便听一声惊雷大作,紧接着,头顶黑云笼罩,豆大雨珠携风急扑而下。

    竹生见状,连忙带着老太医们到侧殿避雨,几人脚步虽快,却还是沾了些水气在身,他用手扑了扑肩膀上雨露,道:“请大人们在此稍等片刻。”说完,竹生快步从檐下走过,一路上都是蹑足屏息,低眉垂首,与在丞相府时一样。

    直至走至皇后寝殿门前,听见里面的声响,这才松了一口气,再次忽然记起,他们离开丞相府,随同皇后在此已近月余。

    “在我身侧不必小心翼翼,你们可随心去住,不必拘执。”这是段珂对他们这群下人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条,算不上规矩的规矩。

    竹生站在门外,轻咳了一声,道:“殿下,太医到了。”

    殿门紧闭,无人理会,里面似有欢言笑语声传出。

    竹生站在殿外,只有雷声雨声与他作陪,他刚想着再次开口,便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竹生,你可算回来了。殿下等你等了好久呢。”侍女一边说,一边拉起竹生的手向殿内走去。

    寝殿之内,是另一番光景。金砖玉瓦,华光内敛,沉烟袅袅,幽香阵阵,帷帐飘飘漫漫,随着窗边溜进来的风雨,缠络在殿中宫娥的浅笑声中。

    “殿下,快别玩了。”竹生入殿后四下顾看,寻找段珂的身影。

    在一帘幕低垂处,段珂身着一单薄中衣,肩头处挂着一件外袍,头上插着两根毛笔,脸上挂着三道墨痕,两三名宫女围在她的身侧,一盏宫灯映照着御案上的一幅画卷。几人见竹生进来,不由又是一片笑声阵阵。

    竹生走近一看,画卷上描绘得不是别人,正是自己。

    这不看还好,看了以后吓得他直接跪地不起,连忙道:“殿下,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段珂听后,拿起那副画,吹了吹上面的墨汁,三步两跳的走至他面前,笑吟吟道:“如何?可是惟妙惟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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