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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死而后生

    段珂缓缓抬头,望向那双深眸,有些心悸。

    阎王解决了恶鬼,便轮到她了。

    段珂一身素衣染血,被缚在刑架之上,痛楚带出的冷汗浸湿了衣衫,周遭寒气入体,她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宗霍上前两步,微微俯下身,两人看起来近密无间,沉声道:“皇后,似乎很怕臣?”

    比起怕,她更想将他千刀万剐。

    段珂也不言语,只是望向宗霍,眼中凛然之色让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她一身素雅公子的扮相,端端正站在他面前,表面上同他说什么有道之主,什么恻隐之心那种济世救人的雅言,可仔细听下来,却发现她是在变着法儿的骂他。

    宗霍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笑着对段珂道:“臣的心里可是一直惦念着皇后,此番连夜前来拯救殿下于水火,可是皇后殿下非但不感谢臣,似乎……还十分嫌憎臣。”

    “可怜臣,丹心一寸。”

    段珂强撑着看向宗霍,咬牙冷冷道:“是该感谢丞相,否则何以得见这出精彩的黄雀在后。”

    宗霍闻言大笑,也不再同她玩什么皇后忠臣的戏码,“皇后聪慧,你知道孤今夜一定会来,所以你故意激怒贺啸,让他施刑于你,好让孤明正典刑。”

    段珂随即垂眸道:“丞相谬赞,只不过是在其位谋其事,尽一个棋子的本分。即便再愚笨之人,这种事情经历几次后,也都知自己该如何。”

    宗霍抬手捏起段珂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抹去她嘴角血痕,道:“你猜到孤会来,可你猜错了孤为何会来。”

    “我一向知卿,可卿却不知我。”宗霍说至此处,手上的力度加重了许多。

    段珂幽幽道:“知我罪我,不过丞相一念之间。”

    随即扭过头,从宗霍手中挣脱,沉声道:“你又何必出此无谓之言。”

    “我乃肉体凡胎,不敢奢求其它,但望丞相能时时记得,我也只是一个,人。”

    以她为饵,尽除心腹之忧,如同蝉于黄鸟,无视死活,只待诱蟷,最后尽入其腹。

    如今段家锒铛下狱,贺家如日方中,宗霍自然要出手敲打,只是这次敲打,确实有些狠。

    宗霍看向空落的手,目光泛冷,对狱卒吩咐道:“将皇后松绑。”

    绑缚的铁链撤下后,段珂脱力倒地,此刻的她,好似匍匐在宗霍脚边。她紧咬牙关,忍住肩膀处撕裂般的痛感,将手慢慢抬起,紧紧抓住刑架的柱子,挣扎着向上起身。

    不怯死,不毁节,从来如此,可杀不可苟。

    宗霍目光幽冷的盯着段珂,看她一点点站起来。

    这块玉,扔入深宫三年,依旧傲骨难训。

    他不给段珂站起来的机会,直接上前一把将人抱起,向着牢房深处走去。

    众狱卒哪里见过如此情景,一个个鸦鹊无声,紧低着头,恨不得此刻马上眼瞎耳聋,生怕自己知道点什么皇后秘辛被宗相灭口。

    “放开我!你放开我!”

    段珂铆足了力气想要挣脱,可她弱不胜衣,宗霍一只大手又牢牢扣在她的腰间,硬是如何扑棱都挣脱不得。

    宗霍将她扔至草席之上,段珂摔下去,震的浑身剧痛。

    待她刚要再次挣扎起身,便听宗霍在她头顶上方,居高临下的肃然道:“你父亲已被我关进肃咎司,你可知道?”

    “知道。”她停住动作,声音沙哑。

    “你倒是沉得住气。”

    段珂手指微微紧缩。

    宗霍在一旁风轻云淡道:“贵妃中毒当晚,太后最先做的不是召集太医尽力医治贵妃及腹中胎儿,反是立刻派人冲进你的寝宫,搜出数封你与段承的谋反信件。在将你下狱之后,太后却将此事秘而不发。直到昨日,昭告天下,称你段家,篡党夺权。”

    “朝臣要孤将你,立即处死。”

    宗霍蹲下身道:“铺谋定计,贺家这次,可是有备而来。”

    “不过……”,宗霍将段珂一把拽进自己的臂弯中。

    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凉意,轻抚过段珂的面颊,随即慢慢下滑,缓缓挑开她单衣领口。

    面对这肆意的羞辱,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后在权相怀里绷紧了身子,一直紧攥着的手蓦地摊开,手臂用力,一个巴掌便向着宗霍的脸上扇去。

    似是料到她会作何反应,宗霍那只妄作胡为的手抓住了段珂向他袭来的怒意。

    反之一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她禁锢在自己怀中,他低下头,靠近段珂的耳畔,细语呢喃。

    “不过……孤说过,你若肯求,孤定对你,无有不应。”

    她对这种亲密无间的姿势感到烦厌。

    深宫三年,男人几次三番这般对她,如同戏弄个猫儿狗儿般,希望她如同那些小东西一样,见了恩赏,便摇尾乞怜、见了恩赏,便奴颜媚骨,甚至为了求得这位大人物的恩赏,不惜自辱己身。

    可她是段珂。

    是段家的女儿。

    她爹一介文人,率兵十万,于九州之乱中讨逆平叛,被十万铁骑将领奉为堪托死生之人,向来凭的都不是曲意迎合,卑躬屈节。

    段珂将身体稍稍挺起,清冽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声音虽然微弱,却足以使男人震怒万分。

    “丞相不会杀我,更不会杀我爹。”

    “只因屠刀一旦劈向段家,那十万铁骑的将领们,定会将永州搅得满城风雨。丞相雄才伟略,怎会不知,若到时候内忧外患,又何以不会大权旁落?”

    她的声音像是寒风一般,轻轻刮过,就拨动了一直扎在宗霍心口的那根刺。

    世人只知段坚上交兵权是为自保,却不知,当初若段坚拥兵自固,便会连累这些与他枕戈饮血的军士们,一并成为宗霍的刀下亡魂。

    宗霍亦十分清楚,他得到的只是兵权,而非人心。这些军士们确实在他手中,对他惟命是听,可一旦段家出了什么事,他们会第一个跳出来为段家鸣不平。他每每想到此处,都不禁佩服段坚那条老狐狸,确实驭人有术。

    宗霍闻言松开段珂,他站起身,背光而立,身影半明半暗。虽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知他盛怒的威压。

    此时,牢房外突然闯进来一个人。

    “丞相,紧急军报!”

    “说。”

    “燕州失守了。”

    宗霍转身厉声道:“继续说!”

    “南离率八万铁骑攻打繁丹城,段承将军大开城门,不战而降,燕州沦陷,五万驻兵在退往瑾州路上被南离铁骑屠杀在冀河一带。”

    “段将军和季刺史,皆下落不明。”

    那人禀报之后,狱中便陷入长久的沉默,无人敢言。

    段珂只觉一道冰锥从天而降,死死刺入天灵,激的她惊悸万分,不受控的颤抖。她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一阵凛冽的寒风,夹着冰霜,在她脑海中横冲直撞。只有那人带来的消息不断回荡在耳畔:不战而降、生死不明、驻军被杀……

    她大哥绝不可能,绝不可能做出不战而降的事情!

    “孤知道了。”宗霍的声音冰寒森冷。

    段珂从震骇中反应过来,苍白的嘴唇颤抖道:“丞相……此战疑团颇多,尚未明释,我大哥……绝不可能,绝不可能,不战而降!”

    她话音刚落,便听诏狱外一阵喧闹。

    “沈群,去看看外面何事。”宗霍对来人吩咐道。

    “是。”

    沈群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言道:“禀丞相,是百官。他们不知哪里得知燕州失守的消息,现下全部聚集在门外,嚷着要丞相今夜就将段家人就地正法,以慰那五万亡魂。”

    宗霍闻言咬着牙狠狠道:“好啊,好。”

    随即他看向段珂,冷寂道:“如此极逆之局,你们段家,该如何收场?”

    段珂如坠冰窟,没有回答。

    诏狱外百官声讨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将她涣散的意识拉了回来,段珂稳了稳心神,强忍着眩晕,慢慢向宗霍脚边爬过去。

    她此刻已是顾不得许多了,什么尊严,什么风骨,她统统不要了,她只知道,如果此事再这么继续任其发展下去,她父兄便再无活命的可能,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她必须出去,她必须将这一切都查清楚。

    “求你……求你,让我离开这里。”段珂颤抖着拽住宗霍的衣角,语气中早已不复之前的坚定,只有无尽的苦求和哀痛。

    宗霍垂眸看他,幽深眼眸中无一丝怜悯,“你现在知道求了?”

    “晚了。”

    宗霍叹了口气道:“沈群,去告诉百官,就依他们所言。三日午后,将段皇后押至刑场问斩,以慰亡灵。”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知是说给谁听,“孤明日亲自率兵南下,讨逆。”

    言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群见状立刻跟了上去,他跟在宗霍后面,不禁悄声问出心中疑虑:“丞相,真的要处死皇后吗?”

    宗霍的眼神如寒月幽潭,“你说呢?”

    沈群立刻低头恭敬道:“是臣唐突,只是臣以为,皇后,或许还是不一样的。”

    宗霍沉声道:“是不一样。可是那又如何?给她三天时间,如果她连区区诏狱都飞不出去,那留着也是无用。”

    诏狱今夜的冷,格外刺骨。

    段珂蜷缩在牢房角落,冷冽的寒风和今夜惊骇的消息纠缠在她的脑中。段珂在口中轻轻唤着:“爹爹……大哥……二哥……”

    她是多么盼望如今能再次见到口中所念之人,可三年时光,人非物是,她已不是,也不能再是那个任性恣情的段珂。

    她只有三天时间,若出不去,则必死无疑。

    山冢崒崩,死殃残亡,方以死心处死地者,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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