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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寐忆梦华

    三年前。

    二月生暗香,春雪戏芳华。

    这场雪下的轻盈,飘飘荡荡的便落在盛都的大街小巷,好一片雪净日朗的怡和光景。

    位于盛都城外揽月池中央有处亭台楼榭,是平日里王孙公子们饮酒赋诗、寻欢取乐的好去处。此时亭台中正坐着两位玉质金相的翩翩公子,一位英英玉立,手持玉盏低酌美酒,另一位身材稍显纤弱,可也是神清骨秀,现下正凭栏侧目,静静看玉尘落塘。

    那玉盏的主人似是觉得独酌没趣,便扭头道:“我说段怀清,美景良辰是好,可我这桂酒椒浆,还不能让小公子赏光吗?”

    怀清,是段珂的字。她年少时以段家同姓表亲身份女扮男装拜师前朝御史大夫许克,入江竹书院,书院内男子皆是同辈,大家便用字互称。女子无字,她儿时懵懂,见大哥二哥都有,于是缠着她爹爹也给自己起一个,便得“怀清”二字。

    段珂想起入江竹书院第一天,初见身旁这位二世祖,他一身纨绔穿扮,言语轻佻,当着江竹书院众学子的面对段珂说道:“怀清不止相貌清秀,这字也甚为女气。” 说罢便用手中那玉骨折扇挑起段珂的下巴仔细打量。

    若认识这把扇子便知此人是谁,此扇不仅世间只此一把,更是由百名能工巧匠雕废万斤玉料才得十二根纤如薄刃的扇骨制成。能耗费如此人力财力去做一把扇子的只有淮州许氏——大昭王朝富堪敌国的名门大族。那扇子的持有者便是许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许恕,许祖琛。

    他爹为当朝宗正许劭,叔父乃是江竹书院的主人许克。这样的家世背景,且不说在外面,就是在江竹书院内,也不会有哪个不识好歹的人去惹怒他。

    只见段珂并未恼怒反而嘴角噙着一抹笑,拿过那把扇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下,似有羡慕道:“还真是个稀世之宝。”

    后又顿了顿,轻言道:“可惜了。”

    说完便向远处轻轻一扔,那宝物便“咕咚”一声,沉塘了。

    包括许恕在内的众学子们皆目怔口呆,一时间鸦雀无声。

    此事后果可想而知。

    当日整个盛都都在传:段家某不知名表亲和许家万千宠爱的小少爷打起来了。

    旁人并不知道这段家表亲的真实身份,只道是个不长眼的无名之辈,就算有着段家的庇佑,可惹了豪门权贵也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可事情发展到第二天,便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也还是当着江竹学院众学子的面,许家小少爷许恕顶着个乌眼青对着同样顶着乌眼青的段珂进行了恳切诚挚的道歉。据当事人表述,许恕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在场之人无不动容感佩。

    段珂当时也是没想到许恕的态度会变化如此之大,便觉得自己扔了人家宝贝似是也有些不妥,便告知定会再找工匠做个一模一样的来,段家财力虽不如许家,但也会尽力而为,只是需要些时日。哪成想许恕只是挥了挥手豪气道:“一个死物,算不得什么。俗话说的好,千金散尽还复来,许家不差这点儿钱。”

    许恕虽为世家子弟,但是贵在为人率直,襟怀坦白,自此二人算是不打不相识,常常与书院中几位同窗结伴同游,如兄如弟。

    后来某次段珂打趣问许恕是受了何种感化竟能一夜之间深刻自省,翻然悔过。

    许恕沉默良久:“怀清,我已知你是女子。”

    “……”

    这回轮到段珂沉默了。

    许恕继续道:“你我打架那日当晚,叔父便叫我去他府上对我好一顿训斥。从小到大除了我爹,就是叔父最顾惜我。可却因为你……我当时不知你是女子,便顶撞了几句,叔父气的不行,无奈之下便透露了实情。”

    “我许恕确是放纵任性之人,可绝不容许自己欺负女子。对你,我着实是应该负荆请罪。”

    思绪回到当下。

    似是被往事提起了兴致,段珂回过身看向仍在小酌的许恕,轻笑一下道:“说吧,你今日邀我出来,所为何事?”

    许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道:“无事便不能邀你把酒赏雪?”

    段珂见他此状心中定是有事:“你若无事,那我便走了。不过到时候万般惆怅无人可诉,你可是会更加憋闷。”

    许恕盯着手中酒杯怅然道:“我要入仕了。”

    许劭有两个儿子,许恕的大哥许元前几年便已早早入了仕途,有个在朝堂中做宗正的爹,叔父是前朝御史,学子遍天下,许家又坐拥万贯家财,自然是可以在官场中风生水起,平步青云。

    可许恕却是对做官一事兴致索然,曾言道:“衣紫腰金,怎及白衣逍遥。”

    偏偏许家对这个小儿子是无所不应,自然是顺着他的意愿,不会强求。

    段珂听后有些惊奇,便疑惑道:“你不是向来对仕途不感兴趣,怎的突然转念了?”

    许恕拿过酒壶再一次斟满,随后拿起酒杯叹道:“是啊。功名利禄,不如杯中佳酿。”

    “此次入仕实非我愿。”许恕指了指天上:“奈何上意坚决。”

    段珂心下了然,许家长辈自是不会强迫于他,能让整个许家敢不如命的便是某位大权独揽的丞相。

    于是安慰他道:“学而优则仕。入仕也没什么不好,于当今乱世之中济世安民,扶善惩恶。与世同忧,与世同乐。”

    段珂的眼中流光溢彩,目光澄净明亮。口中虽言他人前途,心中憧憬之情却是不言而喻。

    许恕眼含笑意开口揶揄道:“好好好,这位心系苍生的段家小姐,不,是段公子。”

    “不知段公子等下是否愿意与我一同去拜望叔父,他最近身体似是不大好。”

    段珂急切问道:“恩师怎么了?”

    “貌似无大碍,只是旧疾发作。”许恕说完端起酒杯便要送至嘴边,段珂听后哪里还坐得住,不等许恕将杯中酒喝完,一把拉起许恕便向许克府上去了。

    许恕的叔父许克曾是当今天子的老师,乃当世誉满天下之大儒,当初开门授业时便昭布于世:“江竹书院海纳百川,天下学子皆可来此求学。”一时间八方闻名,前来求学者络绎不绝。

    本应是件众口皆赞的好事,可却引起了某些世家大族的不满,言道这寒门之子怎可与朱门之子同屋求学,峨峨高门怎能容留微微寒素,只因当今朝堂向来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若想身居要职,须得名臣大儒向上举荐,可今世名臣皆出身高门大族,所举荐的也都是同族中人。

    故,世家之子生来便可出将入相,手握功名利禄。而出身寒门,纵使你才华盖世,壮志满身,最终也不过是前途茫茫无所期,空留壮志寄浮云。

    因而昔日不少人都来劝诱许克,说他此举有失体统,让他将江竹书院之门只对世家开放,许克听后只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今日老夫便将这书院的规矩告知天下。”

    “无论薄祚寒门或是富室大家,只要志洁行芳,笃学不倦,皆可入学江竹书院。可如若有丧伦败行,不学无术之人来这里借老夫之名妄想平步登天,即便是名门贵戚,老夫也会将他们驱逐出去。”

    此言一出,令天下学子推崇备至。江竹书院就此成为寒门学士得以实现抱负的依托。

    雪天道路难行,二人策马至城内已近夕落,虽不如白日里繁闹,因着是都城,此刻也是车水马龙,人影攒动,好一片皑皑白雪中的熙熙景象。可随着二人朝着许克府邸的方向逐渐前行,周围氛围变得越来越悄寂,寂若无人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便觉异样,于是便快马加鞭向前疾驰而去。

    许恕的马平日里在府上吃住都比寻常人家里吃的饭食好上数倍,自然奔驰在前。可突然间,段珂见许恕猛地拉紧了缰绳并回头对她大声道:“怀清,快停下!”他的马儿也被这突来的拉扯吓得发出一声长久的嘶鸣,马蹄骤扬,掀起阵阵残雪。

    段珂见此,也赶忙拉紧了手中缰绳让马儿的速度缓降下来,随后轻踢马肚,缓行至许恕身旁茫然问道:“怎么了?竟让你如此慌张。”

    只见许恕盯着前方许克府邸,一脸严肃道:“是黑色旌旗。”

    段珂闻言一惊,立刻向前方望去。

    只见许克府邸门前肃然寂默,数十名禁卫身披墨黑重甲,手持尖矛铁盾。重甲上刻有神面雕纹,神面上的双眼雕镌的栩栩欲活,煞气逼人,一口獠牙狰狞外露,透着阴森寒光。尖矛铁盾皆为玄铁制成,矛头刚韧锋利,似可破天于须臾,铁盾边缘平滑厚重,上面镌刻着双龙升腾的纹饰,庄重威严。

    禁卫个个神色冷厉,目光凛凛,环绕在马车周围。而马车更是奢华非凡,车驾六马,华盖樊缨,金薄缪龙。此乃当今天子出行所用仪仗,而今世除了天子,便只有一人有此阵仗。

    此阵仗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面旌旗,旗面全以墨色浸染,并绣有日月升龙的暗纹,龙首衔珠,腾云而起。风起旗扬,龙纹好似迅然升空,威风赫赫,此旗所到之处往往令人闻风丧胆,惶悚不安。

    黑色旌旗在风雪中飘舞,随之一同舞动的还有旗面上一个偌大的“宗”字。

    是肃咎卫。

    宗霍此刻就在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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