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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然藏锋刃

    段珂跟在梁若身后缓步走着,突然,前面的年轻帝王回头冲着段珂眨了眨眼睛,问道:“这么走下去实在无聊,你想不想听皇室秘辛?”

    “不想。”段珂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拒绝了小皇帝。

    “既然你这么想听,那朕就大发慈悲告诉你。”

    段珂:“……”

    梁若侧目望向远处的九重华殿,他缓缓开口,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如孤寂的尘埃般,徐徐飘入耳中。

    “先帝在世时,当今太后就已身居贵妃位,当时的皇后是先帝发妻,得先帝爱重,但因出身低微,有名无实。”

    “太后,也就是当时的贺贵妃,则仗着家势在后宫中威福由己,怙恩恃宠。”

    “据传,当初先皇后有孕不久,后宫中另一位嫔妃也同时有了身孕,本来也应是件普天同庆的好事,可偏偏福无双至,就在皇后临产前几日,那位有孕的嫔妃无故早产,诞下一子后便不幸身亡。”

    “贺贵妃由此向先帝提议,为保先皇后这胎能平安诞生,望先帝能在冬至祀昊天这日将先皇后留在宫中安心养胎。”

    “你猜,先帝答应了吗?”梁若一双含水的凤眸看向段珂,他脸上挂着孩童般的笑容,段珂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难掩的阴冷。

    段珂声音有些发紧,她道:“先帝……应允了。”

    “没错!”梁若笑容更甚,他背过身,赤着脚向前蹦了两步,继续道:“冬至当日,因心中顾及先皇后及腹中龙胎,先帝祭祀后便早早回宫,不成想却意外在后宫中撞见先皇后与宗忱亲昵的场面。”

    “宗忱,你应该知道此人吧?”梁若回首问道。

    段珂答道:“知道。”

    宗忱,是前朝太尉,当朝丞相宗霍的亲叔父。

    梁若点了点头,继续道:“先帝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二人押入天牢,择日斩首。”

    “先皇后入狱当日,胎动临盆,可因狱中环境恶劣,再加上先皇下令:不论生死,皆置之不顾。她在狱中诞下一名男婴后,便撒手人寰。”

    “这两名男婴之中,我是唯一活下来的。”梁若戏谑道:“但是我不会告诉你我是哪一位。”

    段珂思忖片刻,道:“先帝当年子嗣微薄,过世时,仅有两位皇子能承大统,当时对外宣称这两名皇子都是贺太后所出。可纸包不住火,不少人曾对此产生质疑。可……”

    “那些质疑她的人最后都消失了。”

    段珂注意到,梁若在提起太后的时候,手指总会不自觉地狠狠插入掌心。

    梁若继续道:“此事惊动朝野,因为牵涉宗家,朝臣们一时间分成两派。”

    “倒宗派认为趁此机会可削弱宗家势力,巩固皇权,于是提议以“亵渎皇权,祸乱朝纲”为由,将宗家满门抄斩。”

    “诛杀犯上作乱者,天经地义。”

    梁若说到此处,顿了顿,随后扯出一抹苦笑,声音越来越低,“但这只不过是一群不切实际的老臣的空想。”

    梁若突然停下脚步,眼中寒意弥漫。

    “永州宗家历经六代君主,相门出相,四世三公。宗家势力盘根错节,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据传,甚至连敌国南离的不少朝野重臣身边,也混入了为宗家效力的门客。”

    “宗党则此上谏,他们称,宗家对大昭的不世之功不可疏略,宗忱自是罪大恶极,可宗家对朝廷的忠心可贯日月,若因一人之失,而伤了宗家的一片赤心,只恐会令天下人寒悸。”

    “况且当时恰逢南离来犯,宗家更是动不得。”

    “你猜,最后先帝是如何决定的?”梁若凑近一旁的段珂,此时的他,又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当初这件后宫丑闻搅的是朝野沸腾,天下无人不知,不久之后,先帝甚至一病不起。

    段珂避开梁若的目光,她道:“最后先帝下旨,此事以宗忱一人凌迟终了。”

    “嗯。”

    “可是你知道吗?”梁若一把拽住段珂手臂,目光幽幽地盯着段珂。

    “就在宗忱被凌迟的前一夜,一直在狱中十分安静的他,突然像疯了一般,称自己蒙冤受屈,要求面见先帝。”

    “宗忱一事令皇家颜面尽失,先帝对其恨之入骨,不论宗忱有冤与否,他都必须死。”梁若拽着段珂的手渐渐收紧。

    段珂挣扎拽回自己的手臂,梁若看起来弱不禁风,手劲却很大,挣扎几下无果,段珂出声提醒道:“陛下,男女有别。”

    梁若松开了手,他含笑后退了几步,继续道:“宗忱最后确实死了。”

    “可先帝却病倒在宗忱临刑的前一夜。”

    梁若转身继续向前走去,边走边道:“无人知道先帝为何会改变心意去狱中面见宗忱,也无人知道那日天牢中宗忱同先帝说了什么,更无人知道为何自那日起先帝一病不起。”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也清楚了。”

    “先帝病重,朝纲生乱。君弱臣强,九州祸起。”

    段珂走在梁若身后,若有所思道:“陛下,为何要将这些说与我听?”

    梁若原地站住,他这次没有回头,空阔的宫墙突然吹起一阵寒风,披散的长发如墨色的锦缎般逸于风中,赤足散发的他,如同一只被幽囚的孤魂。

    梁若如鬼魅般轻笑两声,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为了……让我们都能长久地活下去。”

    “在这个活地狱般的乱世中,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四月风拂面,桃花次第开。二人走出高墙后,便见片片桃林入眼。

    “春光色,莫辜负。”梁若后又说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等你入宫了,朕要同你,日日宴酌,对花沉醉。”

    段珂一张小脸顿时僵硬,她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硬生生道:“臣女深感陛下垂爱,可之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谁也说不准。”

    梁若颤笑了两声,“好,好,好。”他伸出手,轻轻划过段珂的脸颊。

    “那我们就走着瞧。”

    梁若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留在原地的段珂看着他的背影,问道:“你去哪里?”

    梁若挥了挥手道:“时辰差不多了,你沿着脚下那条雨花石的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到达宫宴。”

    “我们待会儿见。”梁若说话间,身影消失在桃林中。

    太后寝宫,长秋殿。

    殿门之上,悬金彩绣,凤身盘旋五彩祥云,光华流转。

    重重纱帐下,铜炉袅袅烟。香气弥漫中,空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跪在帐外,冷汗直冒。

    “太后恕罪!”

    帐内美妇人倚榻侧卧,香肩半露,长发垂地。肌莹琼如雪,面妍似娇蕊。

    贺顔轻启朱唇,声音缱绻娇媚,她道:“如何了?”

    空顺对着贺顔的方向不住地磕头,“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本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可……”空顺擦了擦额间汗水,“可天子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他将段氏女一路送至桃林,两个人一路上还说东谈西的,有说有笑的。”

    贺顔娇媚的声音再次从纱帐内传出,“可听清楚说些什么了?”

    “没……”

    “天子近前,那些小的们哪敢靠近啊”

    “哀家知道了。”贺顔的声音突然听不出任何情绪,却犹如冰霜一般刺进了空顺的身上,他止不住地发抖,等着太后的责罚。

    只见贺顔撩开身上薄纱,缓缓起身,纱帐内绰约的身影不着寸缕,她轻轻勾手,两侧的侍婢鱼贯而入,开始为她浓妆艳裹。

    大约两炷香后,丰姿冶丽的贺太后徐徐从纱帐中走出,她看向跪在地上的空顺,朱唇微勾,莲步轻踏,一步步地,向空顺走去。

    “太后……”空顺感受到贺顔的靠近,他闻到鼻尖袅绕而来的香气,身体却抖的更加厉害。

    “嗯?”贺顔柔声应道,却见下一刻,她那只镶嵌玛瑙玉石的锦缎绣鞋,狠狠踩在了空顺的手上。

    空顺强忍着疼痛,死咬着牙不叫出声,他深谙贺太后的脾气秉性,此刻若是出声,他定然会被拔舌剁耳。

    许久后,贺顔轻声道:“什么时辰了?”

    身侧侍婢恭恭敬敬答道:“禀太后,巳时了。”

    贺顔这才将鞋履从空顺手上移开,她垂眼看向地上的人,面带倦意道:“就这么一直跪着,一个时辰后,去做你该做的,若再失手,定饶不了你。”

    贺顔说完这番话便向着寝殿外走去。

    空顺得了恩典,在贺顔身后感激涕零地跪拜,他道:“奴才叩谢太后恩德,太后宅心仁厚,定享如天之福!”

    贺顔行至殿门前,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她侧首道:“看好贺谦,事成之前,可别让他跑出来。”

    “是。”

    段珂沿着梁若告诉她的雨花石路线一路前行,雨花石的尽头,是一座巍峨的宫殿,殿门前高高悬挂三个大字。

    明昼殿。

    段珂向殿内走去,此时大殿内已经来了不少世家贵女,她们个个粉白黛绿,衣香鬓影。三五成群的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段珂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自己。她今日一身云峰白的藕花蜀纱罗裙,配上无任何雕花的素净玉簪,同眼前的姑娘小姐们比起来,确实太素了。

    她父兄从小将她当做男孩养大,因而她从儿时身边的玩伴也都是些男子,如今突然让她同一众小姐们谈天论地,她一瞬间倒是有些手足无措。

    段珂站在门口看了又看,终是下定决心,她静悄悄地闪身进去,找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可这些世家小姐的眼睛个个都好似真金火炼般,门前人影虽说一闪而过,但她们还是精准捕捉到了段珂的位置。

    见段珂有些脸生,她们带着好奇的神色,一股脑地全都围了上去。

    此刻被人群围在中央的段珂,在她十八年的人生中,第一次出现了忸怩不安的神情。

    世家小姐们围着她,如林间的小雀鸟般,叽叽喳喳的问来问去。

    一位妃色裙身的姑娘凑在段珂面前,左瞅瞅,右瞧瞧,她持扇半掩着面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呀?面生得很。”

    “我……”

    左边那位鹅黄裙身的姑娘伸手摸了摸段珂的手臂,后又摸了摸她的裙摆,十分羡慕道:“你这衣服素是素了些,可一看就是蜀地的名贵料子,你是何处得到的?能给我也带一匹马?我可以多付一倍的价格。”

    “啊,好,下次……”

    右边那位丹色裙身的姑娘连忙跟着说道:“我也要!我也愿意多出一倍的价格!”

    “好……”

    身后那位青豆色裙身姑娘用手戳了戳段珂的发髻,无奈道:“不止簪子素,这发髻梳的也太简朴了!我家老嬷嬷梳头手艺堪称盛都一绝,下次有机会你来我府上让你见识见识。”

    “好,好……”

    就在段珂被世家小姐们你一句我一句搞的晕头转向时,殿门前响起了一道如救星般,熟悉柔和的音色。

    “段姑娘?”贺柔站在门前,在看到段珂的那一瞬间,她的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你姓段?是旭州段氏的段?”段珂面前那位妃色裙身的姑娘十分惊讶,之前只听说段家有一女,却从未在人前露过面,今日算是见到真人了。

    “诶呀,整个盛都还有几个段,当然只有段太尉一家。”左边那位姑娘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段珂突然起身,对着周围的小姐们施礼道:“抱歉,各位,恕我先失陪片刻。”

    段珂说完,便从人群中跳出来,向着贺柔走过去。

    段珂走至贺柔面前,十分关切道:“贺柔姑娘,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贺柔回过神,她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是一把抓住段珂的手臂,一边拽一边向外走。

    “贺姑娘,你到底怎么了?”

    贺柔回过头,语气颤抖道:“阿珂姑娘,你今日不该来。”

    贺柔说话间也没有松开段珂的手,她继续边说边走道:“你现在快随我离开这里。”

    段珂眼中有微光闪过,她轻声道:“贺姑娘,我知你好心。可有些事情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暗箭难防,我早晚都是要遭上这遭的。与其等着别人对我射冷箭,不如我挺而走险,兴许这样还能将伤害化解到最小。”

    贺柔听了这番话后,神色没有丝毫放松,反倒更加紧张起来,她焦急道:“你这是羊入虎口。”

    “太后这次打算怎样对付我?”段珂不禁问道。

    贺柔摇了摇头,“我不知道,阿兄与我本是一同入宫,可两天前,他突然不见了。我去问姑母,她同我说是阿兄不喜宫中沉闷,提前回去了。”

    “这不像他的行事作风。”

    “正是如此,阿兄突然间消失,再结合我们入宫时他同我说过的话,我就知道姑母这次,是要将你损毁在这后宫中。”

    “仲归说了什么?”

    “阿兄说,姑母决意促成段贺两家联姻,但不是你和阿兄。”

    “姑母她,要你和贺啸结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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