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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水难再收

    翠帷珠帘,碎月盈窗。

    四下看去,室内之观多华矜,瑶琴馨若,云屏玉炉,软榻如春云托身,袅袅幽香从半掩的帘幕中飘入,段珂抬手探了探,周身装束未改分毫,只是这阵阵暗香令她倍感沉抑,如无形篱牢般将她缚身在此。

    似梦非梦,她不知自己此刻是醒着,还是陷入了另一个噩梦,段珂强撑着起身,再次看向不远处的沈群,她略微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不醒是梦,醒亦似梦,既不分明,何必分明。

    沈群站在帘幕外,身后是六名垂首持案的侍婢,他浅笑道:“今日再相逢,姑娘应知此局已定,心中所思所疑,沈某乐意告知,待姑娘重新梳妆后,一切便会知晓。”

    离开前,他对着侍婢吩咐道:“好好伺候这位贵人,毕竟……”沈群笑得灿烂,“这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沈群这句话令段珂手指攥了又攥,发力的指尖在锦缎的托映下越发苍白。

    “是。”众侍婢领命后便徐徐走至榻前,段珂欲直接起身离开,可侍婢们却恭恭敬敬的候在榻前,将她堵得严严实实没有去路,见此,段珂道:“我不需要梳妆,你们让开。”

    侍婢们却仿佛没听见般,依旧恭肃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段珂看着眼前侍婢一个个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顿时有些坐不住,心下生出些愧然来,自己心中有气有怨,皆与她们无关,又何苦难为旁人。

    “罢了。”段珂叹了口气,声音无力道:“替我梳妆吧。”

    侍婢们得令后,连忙奉上金盆欲为其洗濯,见眼前金光扑面,段珂不由愣住,虽大约已经猜出自己身在何处,可看见这明晃晃的金光,神色不免黯然,本就苍白的面容竟是又白上了几分。

    段珂在婢女们的簇拥下坐在镜台前,妆奁中堆金叠玉,尽是金翠珠玑,站在她身后的侍婢轻手将她头上的木簪取下来放在一旁,黑发如瀑般散落,看着镜中玉颜,侍婢不免愣神,她入府时间不长,却也算是见过府中各色美人,可容色如此绝妙的,倒是从未得见。

    段珂并未察觉到侍女的异样,反而凝神在铜镜旁那支被摘下的木簪上,乍看上去就是支平平无奇的木簪,可木簪的尾端却极锋利,这是她当初在报澄寺无聊时磨的,以备不时之需。

    今日看来,多半是能派的上用场。

    只见段珂从妆奁中随手拿了支珠钗看了看,她似有似无地摸了摸珠钗的尾端,触之手感圆顿,便放了回去,又拿起另一支沉花步摇,端详片刻后,发现尾端与方才那只如出一辙,便又摆出一副欲将其放回的样子。

    可突然间,这只步摇竟忽然从段珂手中摔落在地,身后侍女见状连忙俯身去捡,段珂趁此机会,顺利将木簪收入袖中。

    哪成想侍女起身后不见木簪,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余下几名见此,也连忙跪身在地。

    “你们……”段珂明知故问道:“这是做什么?”

    身后侍女对着段珂连连叩首,她道:“请姑娘将那木簪交给奴婢吧。”

    段珂也不同她绕圈子,她问道:“我的东西,我为何不能拿回?”

    侍女连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并非奴婢有意与姑娘为难,只是沈大人特意嘱咐过我们……”

    段珂问道:“他嘱咐你们什么了?”

    “沈大人他说……”侍女略微抬头,声音低微,她道:“沈大人说姑娘喜欢用簪子扎人,让奴婢们一定留心,不能让姑娘从这屋子里带出任何一件利器,否则就会严惩奴婢们。”

    段珂:“……”

    侍女们见她没反应,一个个的全都开始叩首求饶,一时间房内满是哀求之声,段珂遭不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夜叉婆子之流。

    她后颈本就被贺谦那一掌劈的疼痛难忍,这声音听得她更是有些头痛,于是一手扶额,一手将那木簪掷在镜台上,她皱眉道:“都起来吧,我不拿就是了。”

    侍婢们起身后继续各忙各的,身后那位为段珂绾发的侍女受恩感激,柔声道:“姑娘心好,心好之人,人神共喜,其愿天酬,其心不负。”

    段珂闻言愣住,半晌失神,心中适才压下的悲忧再次复起,段珂感觉眼前黑了又黑,她强稳着自己深舒了口气,这才稍稍定下神来。

    良久,她对镜喃喃道:“是吗。”

    世人常道人心难测,可于她来说,此言入耳未入心,天真也好,愚钝也罢,自己仍抱有一丝奢想,钟情之态,如何作假,心既相许,何故生叛。

    片刻后,梳妆完毕的段珂在侍女的带领下走出了房门,一直在外等候的沈群见到重新梳妆的段珂后眼前一亮,不由称赞道:“佳人饰净容,段姑娘玉容倾国,华色含光。”

    月光下,庭院中,段珂身着素月罗裙,逐风曼绕的裙带轻缠玉臂,好似霜华般拂动的裙摆倾泻在地,玉影销魂,与月争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沈大人。”段珂朝着沈群行礼后,就静立在月色中,不发一言。

    沈群回礼后,含笑抬手道:“段姑娘,请。”

    段珂立在原地不动,一双眼睛静穆地看向沈群,她问道:“大人要带我去往何处?”

    沈群放下手,抬首望了望高悬的明月,他道:“月白风清,良夜清幽,若可以,沈某也愿在此遥望这皓月当空的美景,直至静夜不再,霜露沾衣。可上意赋命,不可违,不可改,姑娘与我,谁都不能独免。”

    段珂问道:“上意……究竟做了什么?”

    沈群并未立刻回答,他转过身,负手离开院中,“姑娘若想弄清楚,便随沈某来。”

    沈群看似步履轻缓,可片刻间就消失在了庭院中,段珂也未多言,提裙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走在相府之中。

    段珂在皇宫时,见识过那里的宫阙楼阁,筵辉丽璧,故而以为这偌大的丞相府定会更加奢豪无度,纷华靡丽,但今日得见,才知并非如此,

    宗氏四世三公,相门出相,赫赫威权者,门被五王德泽,家承六帝恩光,高檐飞宇,云冲气举,甲第连北斗,高甍胜紫宫,两人在府内走了良久,段珂才将这不能言尽的恢弘尽收眼中。

    在迟迟吹来的晚风中,两人走到了一处连廊中,沈群突然徐徐开口,“有些人,名不动志,利不动心,亦不会被美色惑眼,可唯独逃不过一样东西,段姑娘可知是何物?”

    段珂跟在沈群身后,若有所思,她镇定道:“沈大人有话直说。”

    沈群笑道:“段姑娘是猜不到,还是不愿说?”

    段珂问道:“沈大人是想笑话我,还是不愿说?”

    沈群大笑两声,停在原地,段珂也随之停下了脚步,她在等沈群的答复,如他所言,自己确实猜不到,她想不通这世上究竟有何物会让贺谦那样的人背信负义,直至此时此刻,段珂仍不愿相信是自己信错了人。

    数年间的情谊,曾经形影相怜之人,究竟为何一夜间天翻地覆。

    “是诱迫。”段珂再次开口,冷声问道:“还是威胁。”

    沈群转过身,他侧首看向远处,相府内最高的那座殿宇,淡淡道:“都不是。”

    他收回视线,看向段珂,慢条斯理道:“这世间男子皆无法抗拒之物……”

    “是权。”

    沈群的声音悠悠的在夜色中回荡,却如利刃般剐着她的心间。

    “有了权便有了一切,翻手可杀万民,覆手可救苍生,就算不是大权在握,也可在自己的权利范围内呼风唤雨。”

    “贺公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在贺家永无出头之日,虽然他爹是当朝廷尉,可有贺昀在上面压着,他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坐到高位,甚至极有可能在某天被贺昀拉出来成为贺家的替死鬼。”

    “可丞相不同,沈某曾告诉过姑娘,丞相惜才,不会使其明珠暗投,他会给贺公子一个身居高位的机会。”

    沈群突然变得十分犀利,一字一顿道:“一个高到……他甚至能取代贺昀,成为贺家家主的机会。”

    “所以,贺公子既没有选择贺家,也没有选择姑娘你,他选择的,是丞相。姑娘可知道为何他要将离开之日定在今天,仅仅是因为今日是丞相寿宴,城门处守备薄弱?确实是因为丞相寿宴不假,但不是要带你离开,而是将你作为贺礼,送进丞相府。”

    沈群说完这番话,就看见段珂的身影无助地晃了晃,沈群没有伸手去扶,只是立身一旁,静静地看着被真相催心到站不稳的段珂,不是他不怜香惜玉,只是事实如此,她此刻若不能承受,等下她所见之事,只怕会更难熬。

    “沈大人同我说这些诛心之言……”段珂脸色惨白,她伸出手扶在连廊一旁的柱子上,“不过是要我彻底死心,老老实实待在丞相府,等着被你们送入宫里。”

    段珂苦笑了一下,她道:“好,我自知此劫再躲不过,但我要见他最后一面,自此之后,是生是死,任凭你们处置。”

    沈群问道:“姑娘是在与沈某做交易吗?”

    段珂沉声道:“是。”

    “可姑娘找错人了。”沈群含笑道:“有关姑娘的任何事宜,必须交由丞相定夺,上次是,这次也是。”

    段珂道:“那就带我去——”

    沈群慢悠悠道:“不过姑娘别急,沈某此番就是要带姑娘去见丞相,顺带的……也能见到贺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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