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魅魅的房间里，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吴邪先前随手放在桌上的手电筒。一束白光直直洒出去，正好笼罩住角落里的两人。
青菱坐直起来，全身力气都在右手的刀上，可见是下了狠手。
光影在她脸上交错，笼在光里的半张脸，病弱，苍白。但落在黑暗里的，眼尾勾出一抹狡黠和妖异，唇无血色，像是在笑。
病白的肤色被光照出莹润的光泽，透出一种奇异的美艳，犹如花瓣沾血的白山茶。
她又问：“哥哥，痛吗？”
同时，再次将刀送进青椒吴邪的身体里几分。
因为背对着，看不清青椒吴邪的表情，只看见他稳稳站在原地，根本没避。
血，断了线一样，滴滴落下。
小哑巴看得皱眉，不自觉握紧身边吴邪的手，表情惊愕又难以理解，迟疑着道。
“他们是不是疯了？”
青菱是个疯子，毫无预兆，突然拔刀捅人。青椒吴邪也像个疯子一样，竟然避都不避。这两兄妹，简直疯到一块儿去了，两个都不正常！
吴邪看了眼“兄妹相残”的画面，又淡淡转回视线，似乎对这幕并不惊讶，也并不怎么上心。
侧眸，目光落到身上的小哑巴身上。那张小脸绘声绘色的，似乎她才该是事件的主角一样，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抓着自己的手不自觉用力，眼看着伤口又要渗血。
吴邪便反手虚虚握住她的手腕，细得很，感觉只有他手臂的三分之一宽。他用食指和大拇指掐了一个圈，将她的手腕放在圈里比了比，果真，圈里至少还能再塞下两截这样的手臂。
那边，被捅了两刀的青椒吴邪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看着青菱。
好半晌，才开口问。
“解气了吗？”
感情，他刚刚一直没动，是等着青菱捅第二刀呢？
小哑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看向吴邪。
“要不我们给他们打个120吧？”
然后压低声音，悄悄道。
“我之前就觉得他们应该是从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外面抓他们的人，应该就是精神病院的保安。”
吴邪垂眸。
小哑巴说话时，又握住了他的手。几根纤白的手指握住他的半个手掌，被衬得更白，像玉一样。指尖很软，指甲边缘透着红粉，如荷花花瓣一样。
“吴邪，吴邪？”
眼帘微抬，小哑巴许久没等到回复，又往他身边凑近一步，仰着脸，疑惑地看着他。
从上往下看，能看见她黑白分明的杏眸，根根分明的睫毛，不时扑闪两下，像两把小扇子一样。
吴邪恍惚了一瞬，黑眸霎时清明，这才开口。
“刚好，她多捅几刀，省得我一会儿动手了。”
声线稍凉，不自觉就牵出了一抹深沉的冷肃。
小哑巴知道吴邪生气了，因为青椒吴邪伤了自己的事，但她其实还挺高兴的。
反正吴邪现在在身边了，自己什么都不用怕了。
“影”怪声怪调道：（吴邪在身边了～什么都不用怕～）
(他是哮天犬还是天狗啊？能耐那么大。)
（之前你哭鸡鸟嚎求老子的时候，给你的安全感还不如他吴邪过来一句话是吧？）
小哑巴：“你，你就是一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
“但吴邪不一样，吴邪永远不会伤害我，遇到危险，他总是第一时间保护我。”
从他在孢子水池推开自己时，从他毫无犹豫跳下悬崖来救自己时，从相处的每一个细节中，小哑巴无比确信这点。
忽地，一条木刻的荷花项链悄然坠落在眼前。
小哑巴眸色惊喜，抬起头，正对上吴邪深邃的眼眸。
“你拿回来啦？”
之前青菱换了她的衣服，自然也拿走了这条项链，没想到又重新回到了吴邪手里。
吴邪轻“嗯”了一声，接着靠近一步，解开荷花项链的扣。倾身，双手从自己脸颊两侧绕过，在系项链的扣。
他靠近了，棕色皮衣上熏染的烟味便跟着凑过来，并不难闻。
皮革中，混合着干燥的黄沙，烟味其次。郁郁的烟味缭缭绕绕的，像雨后山间的青烟一般，像七月带泥土的青笋一般，透着一种冷幽的清苦。
小哑巴不会闻，只能调用其他感官去感受，不自觉离他又近了一点，鼻尖擦着他的衣领而过。
那道烟味变得浓郁起来，像没加糖的咖啡，苦涩变得浓郁起来，莫名让人鼻酸。
不多时，吴邪系好项链，动作开始往回收。小哑巴一瞬有些慌乱，像个怕被老师抓住开小差的学生，忙不迭缩回脖子，脚下的咬伤却痛起来，身形一个恍惚。
她下意识抬起手，找个就近的东西想扶一把。
手一抬，一撑，率先摸到柔软的皮革，稍稍用力，是隔着衣料的紧实有力的肌肉触感。起先是软的，在她扶住的一瞬间，慢慢绷紧起来。
小哑巴一愣，垂眸一看，脸颊慢慢染上绯红。
“...........”
好巧不巧，她的手就搭在吴邪的腰上，隔着衣料，甚至能感觉他腰腹绷紧的肌肉，软中透着硬。
一刹那，她感觉自己摸着的是一个烫手山芋，指尖一缩，瞬间收了回来。
吴邪看她好像被烫了一下似地往后退，身后是一个歪倒的柜角，眼看就要撞上去，便出手拉了她一把。
小哑巴退到一半，又被他拉回去。脚上的伤痛着，总是站不稳，一时就像个歪歪扭扭的风筝一样，撞到他怀里。手胡乱一扒拉，再次抱住吴邪的腰。
“.........”
时间好像静止了。
吴邪也没想到她被拉回来，竟然又抱住了自己，腰腹不禁又绷紧起来。两只软得没骨头的手抱住他腰的两侧，分明衣料隔着是感受不到几分温度的，可他却觉得烫得很。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先前握住自己手心的那只手，葱白一般，纤细如玉，此刻就抱在他的腰上。
心尖不由起了一抹躁意，他有些不自在起来。
“哼。”
另一边，青菱看着面前的人，沉默半晌，忽然冷哼一声，松开握刀的手，靠回墙上。
“连报个仇都这样没意思。”
青椒吴邪没管还插在自己腰腹上的刀，眼睛一直看着她，冷黑色的眸光模糊了又好像是柔和了。
“你如果还生气的话，就再来几刀吧。”
青菱别过头去，不想看他。目光投向前面的小哑巴两人，眼眸又慢慢眯了起来。
“...........”
见她不说话，青椒吴邪这才收回眼神，握住腰腹上的刀，面不改色地拔了出来，扔到一旁。
“哒。”
这边，吴邪发现怀里的人一直没动作，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念什么。
低头，侧耳，才听到她在说。
“吴邪，我可没有想占你便宜啊，是你把我拉回来的.......”
“我不是流氓，也不是色狼，我就是没站稳..........”
之后，应该是“影”在心里和她吵嘴，小哑巴有些恼了。
\"我才没有蓄谋已久，你才色呢！吴邪身材.....身材......哎呀关你什么事啊，你快睡你的觉去。\"
吴邪听得有些好笑，唇角微微上扬。
几秒后，小哑巴弹一样从吴邪怀里起来，眼神乱飘，根本不敢看人，脸颊烧红，强装镇定道。
“吴邪，谢谢你帮我找回了项链。”
她不敢看自己，吴邪就非要偏头过去看她。
吴小狗适时钻出来，歪了脑袋，摇着狡黠的尾巴，凑过去。
那双水灵灵的杏眸瞬间受惊一般放大，然后开始后退。
看她又快撞到柜子了，吴邪适时拉了她一把，待她站稳才松手。
墨黑的眉梢微扬，语调也跟着上扬。
“别退了，一会儿又该站不稳了。”
小哑巴耳朵烧起来，在心中不停反问自己，他是不是听到了他是不是听到了？
“影”不耐烦道：（听到了听到了，他只要没聋，两只耳朵都该听到了。）
（慌什么呀，你刚抱住人腰不放的时候，不是挺享受的嘛。）
小哑巴：“你胡说什么呀？！”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看她不好意思得脸通红，先前钻出来的吴小狗没舍得立马回去，偏头过来，凑到她耳边，坏心眼道。
“抱得舒服吗？”
这句话或许应该这么翻译，“身材好吗？你抱得舒服吗？”
小哑巴耳朵都快红得滴血了，埋着脑袋，只敢看着地板。如果是个高压锅的话，这会儿应该从耳朵喷气了。
完了完了，吴邪肯定听见了！
他肯定以为我是个流氓，怎么办啊啊啊啊——
“影”：（你不是吗？）
小哑巴：“我不是！”
万般尴尬之际，幸好有一道声音插进来，打破了僵局。
“诶，那边谈情说爱的小男女，打情骂俏够没有？”
说话的是青菱，但内容却让小哑巴更加尴尬了，头埋得更低。
吴邪看她羞得马上快抢个乌龟壳子钻进去了，唇线不自觉上挑了下，转头看向青菱，说道。
“你就别逗她了，她胆子小面子薄。”
青菱：“你倒是挺了解她，但我之前说了，不许你和她在一起。”
吴邪：“这件事情，你说了不算。”
说话间，吴邪分心伸出一只手来扶小哑巴，看出了她脚的不方便。
小哑巴默默摇头，没敢搭上他的手，小声嗫嚅道。
“我可以走。”
话刚落，吴邪的手便伸过来，稳稳握住她的左手。
那道低缓的声音靠近了，就在她的耳边，像是说悄悄话的音量。
“她可看着呢，你不要我扶，她一会儿又该编排我了。”
闻言，小哑巴抬眸，看向前方的青菱。
她依旧靠在墙角，身边的青椒吴邪腰腹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他像是也不太关心自己的伤，清理干净一张板凳，率先将青菱扶上去坐着。
接着，握住她的手腕，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开始清理她手上的伤。
冷峻的眉眼低垂着，眸色认真，这时好像才看出来几分不同寻常的关心。和之前对小哑巴那种装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青菱见挣不过他，所幸由他摆弄伤口，对他神色颇为冷淡。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很奇怪。
吴邪说的话也很奇怪，怎么感觉和青菱很相熟的样子，关系还不错？
小哑巴被他扶着，走到离青菱三步距离，不肯上前了，眸色忌惮地看着她。
她可还记着，这个疯女人捏晕自己的事呢！
“坐。”
吴邪捡了张板凳过来，擦干净，扶她坐下。
小哑巴坐下后，不解地仰头看他，不明白这种要友好会谈的局面是要干什么。
吴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拍了拍，解释道。
“她有话和你说。”
话落，小哑巴又不解地看向青菱，这个疯女人又想搞什么名堂？
青菱是笑着的，不是对于青椒吴邪先前那种病态般的狡诈笑容，而是真地在笑。水一样的眸子盈盈的，溢出几分不知名的情绪，唇角弯弯，衬得苍白的脸颊生出几分温柔的美。
她说：“叫江伊，对吗？”
小哑巴仍不能放松警惕，迟疑地点了下头，看着她。
青菱唇角的弧度扩大，说道。
“不用紧张，先前我以为你是他们的人，所以才对你动了手。”
“其实，要真按张起灵这边初生的时间来看，你应该叫我一声姐姐。”
小哑巴歪了下脑袋，像个不聪明的呆头鹅。
“啊？”
接着，下意识转头看吴邪。
“她又在说什么疯话？”
吴邪却对自己点了个头，示意她说得是真的。
小哑巴不由认真起来，思索片刻，试探着问道。
“你是白荧？”
不对啊，白荧不是死了吗？
青菱摇摇头。
“我是她，但又不能算作是她。”
“严格来说，我只是她的一个实验品。”
这和她之前说得其实差不多，如今一听，小哑巴不禁琢磨出点别的意思来。
实验品，白荧的实验品？
也就是说，有人对白荧进行了研究，从而有了青菱这个实验品？
而接着，青菱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
“我是白荧之前，张起灵的上一个影子。”
“什么？”
小哑巴完全没料到这个答案，惊得瞳孔放大。
而后，又迅速抓住一点不合理之处。
“你说你是白荧的实验品，可见是在白荧初生后，才有的你这个实验品。既然如此，你又怎么会是白荧的上一个，张起灵的影子呢？”
这个时间关系不对。
闻言，吴邪视线低垂，落到小哑巴身上。
果然变聪明了，反应快了很多。
青菱：“没错的，我是白荧的上一个影子，也是白荧的实验品。”
“你应该明白一件事情，白荧，并不是只初生了一次。”
小哑巴：“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直知道，白荧是张起灵的影子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或者说，只有她才能算作是张起灵真正的影子。
因为，只有她才是靠自己的自主意识初生的影子。而小哑巴和江月，严格来说，其实是张起灵想要复活白荧，以生命力和某些东西为代价“复生”而来的，两个需要用他的生命力做支撑活下去的人。
是影子，却不是张起灵真正的影子。
更像是他本人和影子结合，初生而来的两个全新的人。
青菱徐徐道来，眸色悠远，好像在回忆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事情。
“在张起灵漫长的生命中，他经历过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凶险，看遍了高山大河，世事万千。在这过程中，不断拥有，失去。他遇到过很多人，有的一面匆匆，有的一段陪伴，有的数年再见........\"
“生死，不过须臾之间的事。”
话及此处，吴邪不禁想到。
在很久之前，闷油瓶应该也遇见过像他和胖子这样的朋友吧。他们也曾一起经历冒险，陪伴过他的一段人生，但最后都因为死亡的终点留在了岁月的长河中。
这么一想，时间一下子变得宏大无比，恰如天上银河。
闷油瓶是乘船从银河驶过的人，他们这些人都是河中的一块石头，一粒河沙，不值一提。
以后呢，他和胖子，也会变成闷油瓶漫长生命中的沧海一粟吗？
不，应该还是会有不同的吧。
青菱继续道：“周围的事物在变化，人在离开，时间在往后。一切对于他来说，快，又慢。快得他无法记住那些人的样子，慢得他的生命是那么长，要做的事是那么多。”
“在这过程中，唯有他的影子一直看着这一切。”
“影子从他一出生就陪着他身边了，但它没法开口，只能这么默默地看着他，陪着他。”
“直到后来有一天，它发现张起灵开始忘记很多事情，脑子里只剩一个被刻意留下的念头。它看着张起灵困惑，迷茫，想去寻找自己过往的记忆，却在‘阴差阳错’下完成了那个念头留下的‘任务。’”
“而完成后，新一轮的遗忘又来了。他再次失去了记忆，脑子里又多了一个新的念头。”
“于是，新的轮回到来了，他又奔寻在找记忆的路上。”
“一边找，一边忘。一边拼凑，一边失去。”
说到此处，青菱的眼眶红了，声音哽咽。
青椒吴邪动作顿住，递过去一块手帕，想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被青菱偏头躲过了。
小哑巴也哭了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又被她胡乱抹去。
吴邪递过来手帕，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
这些事情他早已知晓，如今再由张起灵本人影子的角度说出来，又完全是不同的感觉，让人由衷得生出一种悲凉。
小哑巴用手帕擦掉眼泪，抬起头，期期切切地看着青菱。
“是天授，对吗？”
青菱微闭了闭眼，一滴泪随之落下。
“对。”
“天授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让他不停失去失忆，脑海中多出新的念头，不停去完成那些‘任务。’”
“影子一直看着一切。渐渐的，它挣扎出意识，它想要告诉张起灵他以往经历的一切，它想要帮助张起灵对抗那沉重苦痛的宿命，它想真真切切地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承担。”
“终于，那一年，影子于青铜门内初生，拥有了自己的身体，陪伴在张起灵身边。”
“她有了自己的名字。”
小哑巴接上这句话。
“白荧。”
青菱：“对，就是白荧。”
“你知道这个名字的意思吗？”
小哑巴摇头。
身边的吴邪接上了这句话。
“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青菱视线挪动，看向他，轻点了下头。
“对，黑暗中，唯一的，微弱的光亮。”
“白荧的初生，像长白山一片干净的雪飘进了漆黑的青铜门，映出荧荧光亮。”
“她初生后，一心想和天授力量对抗，解决张起灵身上的被迫遗忘。但却在这过程中，自己也开始忘记一些事情。”
“可她没有放弃，而是一直寻找各种方法想要摆脱天授力量的追踪。也正是由于她的锲而不舍，引起了天授力量的注意，从而造成了她的消失。”
“我还记得，她第一次死的时候，刚刚发现了关于天授的一点线索，正满心欢喜得想要回去告诉张起灵。而意外就是在路上降临的..........”
“她死得很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血流干了，身体一点一点变凉，说不出话。”
“眼睛睁得大大的，想最后看一眼张起灵，但没看到。”
小哑巴早已泪如雨下，眼睛红得不像话，期期问道。
“消失后，她再次初生了，对吗？”
青菱：“对，因为死前始终挂念着想再见张起灵一面的念头，她再次初生了。但结果还是一样的，每次只要到了关键地方，她的死亡就随之而来了..........”
“后来，我也不记得她初生了多少次。”
“渐渐地，她在和天授力量不停斗争的过程中，忽然发现暗中有一股势力在跟踪，观察自己。甚至于，她每次找到关键线索断掉时，都有这股力量的参与。”
“再之后，在她某次初生时，这股力量竟然趁她虚弱，直接对她下手。”
说到此处，青菱抬起头来，眼尾泛红，衬得病白的脸庞多了抹颜色。
“而我，就是那一次初生的影子。”
小哑巴完全听进去了，开始紧张起来，直直看着她。
“你被抓走了？然后呢？张起灵在吗？”
青菱摇头。
“我初生时，张起灵的身体状况也非常不好，他的意识在一个极度混乱的阶段，从而导致我的身体也非常虚弱，他甚至不知道我初生了。”
“那群人，就趁着这个时机，把我抓走了。”
小哑巴担忧急切地看着她，不自觉握紧了吴邪的手，惹得吴邪只能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他们抓你想干什么？”
闻言，青菱不由露出一抹苦笑。身边的青椒吴邪脱下外套搭在她的身上，站到她的身边。这次，她没有拒绝。
“还能干什么，他们以为我也是张家人。一群痴人，想从我身上研究长生的‘秘密’罢了。”
气氛变得压抑起来，小哑巴吸了吸鼻子，眼泪哭干了，眼睛痛得很。
想揉眼睛，被吴邪握住了手，递过来打湿水的手帕。
“擦一下。”
见小哑巴接过，他抬起头，接过话题，问道。
“这样听来，你就是小哥的影子，为什么又说是白荧的实验品呢？”
青菱摇摇头，说道。
“我说了，严格来说，我只能算是白荧的实验品，不能算是她。”
“我甚至，不能算作是张起灵的影子。”
小哑巴蓦然想到，对，如果她是张起灵的影子，她自己怎么又会有影子呢？
正想问时，又听到青菱说。
“因为在那次初生被抓走的影子，在那些人研究的过程中，已经死了。”
小哑巴讶异道：“死了？”
青菱：“对，那次初生时，张起灵和她的状况都很不好，意识非常混乱。后来又被那些人抓走，身体更加虚弱，加上张起灵不在身边，她死在了研究过程中。”
后面的事情，大家应该都能猜到了。
白荧死后，身体应该是会消失的。那些人为了能继续研究，采用某种特殊的方法，保存了她的尸体，但很快发现这样不行。于是，他们想到了用别人的身体来为白荧组成了一具新的身体。
由此，“天机眼”计划展开。
他们首先试着“复制”白荧，失败。
以为白荧是张家人，于是便找来其他的张家人，分别各自取用他们身体的一部分，和白荧快消失的尸身进行融合。并将他们知道的白荧部分记忆利用某种方法，全部灌输给了新的这具身体里的人。
利用别人的身体，组成一个新的白荧，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在这过程中，那些人经历了很多次失败。找来几百人，其中有张家人，也有一些特殊体质的人，有活人，也有才死的尸体，但最后“复生”活过来的，只有青菱一个。
听到此处，小哑巴神色惶惶。
难怪，难怪她会有影子，难怪之前青椒吴邪说，青菱是实验品，是从死人堆爬出来，是由一堆尸块组装起来的人。
所以两人见面时，自己对她也并没有特殊的感应。
“在经历了上千次失败后，代号天机眼9号的我活了过来。”
青菱抬起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指尖，还有手腕连接处的黑色钢钉。忽而笑了，透着悲凉。
小哑巴也看见了那几颗钢钉，心里发酸得很厉害，止不住地难过。
“所以，你身上的钢钉就是这么来的？”
青菱点了下头，将手腕的钢钉完全露出来。
“我现在这具身体，是由好几个张家族人的尸体拼凑起来的。”
“很可怕，对吧？”
她苦笑着，眼中尽是酸涩。
“我也觉得自己很恶心。”
小哑巴拼命摇头，“没有，没有.........”
泪水早已模糊眼眶，她看不清青菱的样子，想安慰，但不知道说什么。话到嘴边，尽是哽咽。
吴邪沉默着，将小哑巴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原本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但事实听起来，远比他猜测得要更加恐怖，悲惨。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在想，如今的闷油瓶知道这些吗？如果还记得的话，那群绑了青菱的人，得挫骨扬灰吧。不，还不够，得诛九族那种！
闷油瓶应该不知道的，因为天授，因为他当时也极度虚弱，他根本不知道青菱初生了。
青椒吴邪也没说话，从青菱开口说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就一直没说话。但看得出来，他是不愿意让青菱说这些的。
他站在青菱的身边，用外套裹住她瘦弱的肩膀。见她又开始咳起来，便轻轻拍着她的背，将水递到她嘴边。见她喝了，才轻声问。
“好些了吗？”
“不想说，就不用再说了。”
青菱摇头。青椒吴邪没再劝，小心揽住她的肩膀，将她身上的外套裹紧，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尽量让青菱靠着他。
小哑巴已经哭得没办法说话了，吴邪便接过话头。
“他们向你灌输的是他们所知道的白荧的记忆，那你刚才说得那些，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那么详尽的记忆，可不像是那群人会知道的，更像是她自身拥有地。
青菱：“我活过来后，他们很高兴，迫不及待地，将他们知道的关于白荧的记忆灌输到我的脑子里。”
“说来也奇怪，可能是实验太成功了吧，除了他们灌输给我的记忆外。慢慢地，我开始记起了更多的事情，或许是被复制而来的白荧的一些东西在起效果吧。”
说到此处，她抬起眼来，看着吴邪。
“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我和白荧是同时存在的。”
吴邪：“你是说，在你活过来之后，白荧再次初生了。”
青菱：“对，而且，我们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现在该怎么理解呢？青菱到底是什么呢？她是张起灵某次初生被抓走的影子，她是死在研究中的白荧，她是复制意识活在别人身体里的实验品。
小哑巴听得恍惚，懂了，但又有点模糊，不知道该怎么定位青菱的身份。
她还是张起灵的影子吗？好像是又不是。
她还是白荧吗？好像是又不是。
之后，还是吴邪说，“其实可以将青菱看做是白荧的某次轮回。上一次轮回，白荧死后，成就了青菱。后来，白荧再次初生，其实两个人就像是前世今生一样，只不过命运捉弄，让她们同时存在，并走向了不同的人生。”
青菱可以说是白荧意识的一部分，但更应该是一个全新的人。
可要不是那群人，青菱不该这么痛苦地活着的，不该的！
小哑巴想起之前青菱说过的，二十年囚禁，三百人实验，七千三百天。全身钢钉，以族人尸体重生，她每一天都活得无比艰难，痛苦。
思及，小哑巴攥紧拳头，通红的杏眸看向青菱，饱含怒意道。
“那些人是谁？”
青菱刚想说话，忽然，门外传来巨大的响动“咚——”屋中的蛇柏开始躁动，疾速往外抽去，灰尘漫天。
“砰——”
门板被蛇柏整扇掀翻，朝走廊右侧疾速飞去，杀意汹汹。
青椒吴邪眉眼冷冽，“那群人来了。”
他看向青菱，说道。
“他们这次来的数量上次要多上两倍，先撤吧。”
青菱点头，朝小哑巴和吴邪说道。
“往底层撤，蛇柏会先挡住他们。”
“好。”
四人迅速收捡装备，刚走到门口，走廊右侧猛地传来接连不断的木仓火声，伴随着硝烟和爆破，巨大的红色火光蓦然绽开。
“砰——”
整个走廊随着一震，铺天盖地的灰色烟雾便弥漫了过来。
“居然在这里使用爆破，疯了吗？”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
“他们是没有办法，狗急跳墙了。”
说话间，风驰云卷的烟雾中，数个头戴面罩的黑色身影钻出，身形如电，凌声高喝道。
“抓住9号！”
“其余的一个都别放过！”
“走！”
危急时刻，小哑巴率先去找身边的青菱，眼前灰蒙一片，看不清楚，只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
“青菱。”
青菱回握住她，“没事，走。”
话间，整条走廊再次震动，地板都跟着晃动起来。
“砰——”
小哑巴和青菱撞在一起，齐齐摔在地上。
这烟雾里也不知道加了什么，呛人得很，眼泪直流。
“青菱，青菱，咳咳咳——”
她想去扶青菱，一时也摸不到，手胡乱挥舞，只听见吴邪在喊自己，“伊伊，伊伊。”
“我，咳咳咳，我在这咳咳咳咳——”
紧接着，手挥散眼前的小片灰烟，她模糊看见吴邪将青菱背了起来，两人迅速朝左边的走廊跑去，身影很快消失了。
“！ ！ ？”
诶，不是，什么情况？
“吴邪，吴邪咳咳咳咳——”
我还在这儿呢！
小哑巴想去追，刚迈出一步，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带着绕过脖颈，然后就被握住膝盖弯抱了起来。
“分头走。”
一道深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小哑巴听出了是青椒吴邪，赶紧拍他肩膀，想告诉他抱错人了。
“你，你咳咳咳咳——”
烟雾实在太呛，她一张嘴，就直直往她的喉咙管里钻，压根没法说话。
这叫什么事啊，你们两个没发现自己带错人了嘛？
“影”嗤笑了一声。
（哼，两个眼睛都是瞎得，趁早分了得了。）
情况危急，眼下走廊有三个方向，吴邪他们走了左侧，青椒吴邪立即抱着她跑向了另一条的长廊。
身后，十几个黑衣人裹挟着烟雾追来，到分叉口，立即兵分两路开展追击。
“追！”
幽深的长廊中，一时间只剩下急密的脚步声，恰如紧张的鼓点。
黑衣人对他们穷追不舍，蛇柏也追着他们在跑，不时就卷走队伍最末的人。但怪得是，其中一人手持弩机，不知道将什么东西射进了蛇柏体内，蛇柏就像蔫下来了一样，嗒嗒落地，没再动了。
青椒吴邪抱着小哑巴左拐右绕，不停转圈。小哑巴缓过来后，也迅速利用身上的东西充当暗器，瞄准后面的黑衣人。
两个人眼睛被打中，脚步齐齐顿在原地，捂眼痛嚎。
小哑巴乘胜追击，又迅速扔出第三个，被一个黑衣人侧身躲过，还挑衅道。
“诶，你打不着。”
小哑巴又赶紧摸兜，有什么就扔什么，天花散花一般的暗器朝人砸去。
那人犹如耍杂技一般边跑边躲，身体左外右扭，得意得很。
“诶，打不着，打不着。”
正逢这时，小哑巴扯下青椒吴邪衣服的一颗扣子，瞄准了他的嘴巴。
瞬间，那人哑声在原地，开始疯狂抠喉，白眼直翻。
小哑巴得意地朝他晃了晃脖子。
“来呀来呀。”
青椒吴邪：“青青，别乱动。”
话落，他垂眸，看见自己怀里的人，瞬间变了语气。
“怎么是你？”
小哑巴气得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才发现是我吗？”
“你自己妹妹认不出来吗？”
其实也不怪吴邪和他带错人。当时烟雾弥漫，什么都看不清楚，她和青菱又摔到一块儿了。情急之下，拉错人很正常。
闻言，青椒吴邪当即就有想把她扔下，回去找青菱的架势，吓得小哑巴赶紧搂紧他的脖子，生怕他把自己当愤怒的小鸟发射出去。
“你不许扔我啊，不然我回头和青菱告状。”
青椒吴邪这才极起勉强收回要扔人的动作，声音起码沉了好几个调。
“老实点。”
接着，抱着她加速往前方跑去。
看见身后的黑衣人快追上来了，小哑巴故意大力地拍着他的肩膀，激动道。
“快跑快跑，你行不行啊，这么慢。”
“你别乱动，不然把你丢了。”
“你丢我，我告诉青菱说你想杀我，你就等着肚子上再多一个窟窿吧。”
“快跑快跑，人追上来了！”
“.........”
另一边，吴邪也发现了自己背错人的事实，陷入沉默。
青菱还在怀疑他，眼神分外不信任道。
“干什么，把我单独带走，想灭我口，好成全你和江伊是吧？”
吴邪：“你想多了。”
他有点没想通。
“都跑这么远了，你刚才怎么不出声呢？”
青菱没好气道。
“我来得及说话嘛？我刚想去扶江伊，你一下就给我背起来了，我还没说你把我和她拆散了呢咳咳咳咳——”
情绪激动处，她开始咳起来。
吴邪知道她身体状况不好，也怕把她气出个好歹来。
“你还是省点力气，别说话了。”
青菱有气无力道：“反正我是不会同意你和她在一起的。”
吴邪：“反正这事你说了不算。”
身后，七八个黑衣人被甩下后，很快再次跟上，好比看见了肉的恶狗，穷追不舍。
吴邪心道，得赶紧想个办法。
这时，背后的青菱虚声道。
“往前，左转，那里有个机关。”
听声，吴邪背着人，脚步加快。跑到尽头后，左转，却迎面直直撞上一个全身通红的人。
幽暗的走廊里，没有五官，全身绯红的火腿肠人静静站在那里，生出一种阴森和诡异。
吴邪脚步顿住，眸色幽深，又是它。
背后的青菱有些讶异。
“这什么东西？”
吴邪心念一动，偏头问她。
“你不认识吗？”
青菱：“我怎么会认识。”
她看着前方的火腿肠人，柳眉蹙紧，颇为嫌弃道。
“这什么，跟条腊肠一样，脸都没有。”
“丑得怪别致的。”
火腿肠人没说话，也没有动作，静静站在原地。
可吴邪总觉得，它是在看青菱。
身后，七八个黑衣人追上来了，声势汹汹，来势凶猛。
“9号，你逃不掉的，跟我们回去。”
“这样，我们还可以放过你身边那小子。”
“不然.......”
青菱转过头去，苍白的嘴唇勾出不屑，眸色冰冷。
“以为可以用他来威胁我吗？”
“你现在就过来杀了他，看我会不会眨一下眼睛。”
吴邪：“..........”
真该叫她那个哥哥过来听听。
现在的情况并不好，前有火腿肠人，后有黑衣人，前后夹击，无有出路。
吴邪正思索着，该如何脱困，却见火腿肠人突然动了。
它速度很快，眨眼便到了两人面前。
吴邪后退一步，眸色警觉。
青菱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这根腊肠是认识你吧？你惹得孽债？”
吴邪看了眼火腿肠人，回道。
“它明明看得你。”
虽然火腿肠人没有五官，但它的脑袋明显是朝着这方的，看得青菱。
吴邪：“这是你的孽债。”
对面，几个黑衣人对突然出现的火腿肠人瞬间升起警惕和戒备，刀，木仓齐出。
“这是什么东西？”
吴邪也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这个火腿肠人行事诡异，之前还炸掉楼梯，不让他去找小哑巴。谁也说不准，它现在要干什么。
要是它的目标是青菱的话........
片刻后，火腿肠人再次动了，径直冲向黑衣人，速度奇快，瞬间撂倒了两个人。
黑衣人阵营立即炸开了锅，纷纷拿刀朝它砍去，黑漆漆的木仓口瞄准，木仓声不断。
“砰——砰砰砰——”
数木仓齐发，火腿肠人身形诡异，每次都能以一种奇怪的角度躲过，绕到人背后，上下把住人的脑袋，一拧，“咔嚓——”瞬间没了生息。
“开木仓，射击，射击！”
有人喝道。
同时，黑衣人后面的增援来了，十几个人纷纷持木仓赶来，木仓口齐唰唰对准了火腿肠人。
“砰砰——砰砰砰——”
木仓声漫天，木仓子横飞。
趁着混乱，吴邪带着青菱，迅速朝左撤退。
快跑过拐角时，青菱忽觉心神不定，蓦然回头。
走廊上，火腿肠人被十几个黑衣人团团围住，暴露于木仓口之下。身后，还有越来越多的人正朝这方赶来。
火腿肠人单膝跪在地上，忽然右手高抬，一时只听到后方传来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
紧接着，三条蛇柏齐齐飞出，强势横扫，卷起数个黑衣人，在空中来回甩，摔，砸。
“咚，咚——”
局面再次翻转，火腿肠人从黑衣人的包围圈中慢慢起身，立于飞舞的蛇柏之间，静身不语。
像是心有所感一般，它转过头，看着青菱。
“.............”
莫名其妙的，青菱好像从那张没有五官的红脸上，看出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它竟然，也能操控蛇柏嘛。
.........
这边，青椒吴邪甩开了黑衣人的追踪，带着小哑巴，一路下到底层。
刚到围栏石台，青椒吴邪瞬间双手一放，小哑巴立即直直坠地。
“咚！”
屁股好像被摔成了八瓣，小哑巴趴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抬起头，怒瞪向青椒吴邪。
“你毛病啊？！”
“把我摔残了你负责吗？”
青椒吴邪冷眼觑着她。
“你竟然是青菱的妹妹？”
他的语气夹杂着不解和疑惑，然后又莫名冷笑了一声。
“真是可惜了。”
小哑巴：“可惜什么？”
青椒吴邪：“可惜基因越来越差，蠢得不像话。”
小哑巴瞬间气炸了，脑袋都在冒烟。
“你说什么？！”
“你才蠢呢！”
“影，他这么欠揍，你都不出来揍他吗？”
“影”：（他说错了吗？）
小哑巴：“啊，我要把他的脸打得稀巴烂，不准和吴邪一个样子！”
“影”：（你就忍忍吧，这玩意儿可能是你姐夫。）
小哑巴：“什么？”
她完全不能理解，青菱难道会喜欢这个蛇精病吗？
吴邪和青菱是十多分钟后下来的。
四人一碰面，两双相似的脸庞对视，身边人的错位，让气氛莫名有些尴尬。
“..........”
只有“影”在嘲笑。
（好啊，两个瞎子碰面，互相鞠一躬吧，古代你俩得叫做连襟呢。）
（现在也不错，两个大傻逼。）
过了一会儿，还是吴邪和青椒吴邪率先开口。
“伊伊，没事吧。”
“青青，没事吧。”
坐在地上的小哑巴率先告状，指着最近的青椒吴邪，气道。
“青菱，你哥哥骂我，还想把我扔了，刚刚还摔我！”
话一出，青菱立即看向青椒吴邪，眼眸透出一丝危险。
“你想干什么？”
青椒吴邪冷色的黑眸飘忽了一瞬，面无表情道。
“我没有。”
小哑巴：“你就有！”
青椒和青菱开始吵架，虽然大部分是青菱一个人输出，青椒吴邪不时应和两句。
吴邪走到小哑巴身边，蹲下身，将路上捡到的她的鞋子给她穿上。
“摔到没有？”
小哑巴看向他，忽而气呼呼哼了一声。
“吴邪，你居然认错我了。”
吴邪有些尴尬，吴小狗出来摸了下鼻子，才道。
“刚刚太突然了，什么也看不清，我..........”
“影”煽风点火道：（他可不是初犯，张家古楼就把你和江月认错过！）
小哑巴一听更怄了，不要吴邪扶，自己一撑地爬了起来。
正逢这时，青菱和青椒吴邪吵完架，走过来。两姐妹对上眼神，莞尔一笑，顿时亲亲热热地手挽手，走一边说小话去了。
“我们去那边，不理他们。”
“好。”
原地，只留下吴邪和青椒吴邪。
两张相似的脸庞对视，一张清俊冷冽，一张深沉邪隽。
眼神交错，眉目便显得锐利起来。
“..........”
吴邪：“说完了青菱的来历，现在我想应该来说说你我的了。”
青椒吴邪：“是想说你和我长得像？”
“我可不觉得。”
吴邪凝视着他，没有开口。
初次听青菱说这里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吴邪最先怀疑过墨脱喇嘛庙见过的张海客，也是一个蛇精病。
可一见面，吴邪就知道这人不是他，感觉完全不同。
这人的样貌和二十多岁的自己相似，但不是完全相同。只能说形有六七分相似，神却完全不同。
吴邪：“你是张家人？”
青椒吴邪：“不是。”
“你不用猜我的身份，我可以肯定，我绝不是你猜测中的任何一个人。”
除去张家人的猜测，吴邪之前另一半猜测更倾向于他是青菱逃出那个地方时，策反的人。毕竟，人.皮面具，那些人也会啊。
现在听起来，这个推测被打翻了。
现在，吴邪有一个更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这人原本就长这个样子。
........
“青菱，你身上的伤还痛吗？”
小哑巴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扶着青菱坐下，担忧地看着她。
知道她的身份后，先前那些气恼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了关心，担忧，和高兴。
没想到，她这次出来，竟然还能见到张起灵几十年前的影子，简直意外之喜。
如今再看青菱，心中只生出一种浓浓的亲切。
青菱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脆弱如玉，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一时半刻死不了。”
听她这么说，小哑巴鼻间涌上酸意，眼睛又红了。
之前她听到那些人说了，青菱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好。
看她要掉眼泪，青菱失笑，抬起手，指尖轻拭去她眼角要掉不掉的泪珠。
“怎么像个哭包一样，这么爱哭。”
小哑巴胡乱抹掉眼泪，声音有些哑。
“青菱，那些抓你的人到底是谁，我去给你报仇。”
青菱：“他们，是汪家人。”
“汪家人？”
小哑巴心里其实有了猜测，听到答案的这一刻，更觉得愤怒。
“汪家人到底是什么？”
青菱：“你可以理解为他们是一群想要追求长生秘密，和所谓真相的人，是张家的敌人。”
“他们是一个体系，而不是一个家族，所有汪家人并没有血亲关系，而是被有目标性的吸纳在一起的。汪家已经存在几百年之久，行事隐秘，不留痕迹，所以之前从未被发现过其存在。”
“或许也正是因为当初的白荧发现了他们的点点踪迹，所以才会有天机眼计划，有如今的我。”
话及此处，小哑巴不禁握住她冰凉的手，想帮她捂热。
“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青菱笑了笑，水一样的眼眸少了悲色，显得温柔起来。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小哑巴下意识想说那句诗，却见青菱摇了摇头。
“我名字的真正意思是，清除障碍，一切归零。”
小哑巴心里隐隐有了个底，先瞟了眼不远处谈话的两人，而后才道。
“和你床后的那幅地图有关吗？”
青菱点头。
小哑巴便了然，为什么要压低声音说呢？因为青菱明显是将那幅地图藏起来的，青椒吴邪也不知道。
青菱：“小伊伊，每个影子初生，都有自己的使命。”
“我是，白荧也是，你也是。”
“你知道白荧名字的另一层含义嘛，她自己取得那层。”
小哑巴摇头。
青菱：“意思是，荧光齐聚，将黑走白”
“一直向前，点点荧光聚集起来，黑夜会变成白天，照亮来路与去路。”
“我们从没有太大的愿望，只是想让张起灵记住他想要记住的，拥有选择的权利。喜也好，悲也好，总不能叫那些东西想剥去记忆就剥去，好与坏，他的人生都该由他做主。”
这些事情，说起来其实很沉重，小哑巴总觉得自己该记得这些的，在很久之前就该记得的。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忘了呢？
张起灵，我也像你一样，被迫遗忘了那些吗..........
小哑巴忽然很迷茫，她问青菱。
“我应该怎么做？”
青菱笑容浅淡。
“不用着急，依照那些线索，时间到了，你自然会知道。”
小哑巴总觉得她这句话很有深意。
接下来，两个人窝在一起，靠着彼此，不知疲倦地聊了很多事情。
青菱听说此次初生的，还有一个和小哑巴长得一样的江月，非常感兴趣。
“分裂，这种状况以前倒是从未有过。”
“她的个性如何，和你一样吗？”
小哑巴摇头。
“不一样，江月老是喜欢说话怼我，我们经常打架。”
青菱笑道：“看来感情很好。”
小哑巴注意到她眉间一闪而过的落寞。想来，过往二十年，她都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禁觉得苦涩起来。
于是，她转移话题道：“那白荧初生后，你见过她吗？”
青菱：“没有，我们虽然能感觉到彼此，但非常模糊，时断时续，彼此也从没见过。她有她要做的事，我有我的。”
小哑巴：“那个降神台？”
青菱：“嗯。”
说到此处，小哑巴还有个疑惑。
“为什么是你用血喂得蛇柏，可我的血为什么也有同样的作用呢？”
青菱：“白荧的血液里，曾经加了某种东西，长久之下，能够帮助我操控部分蛇柏。”
小哑巴：“那我？”
“影”：（你的血之所以不像张起灵，江月那样有驱邪作用，是因为你体内的血来自于白荧。）
“你的血应该来自于白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小哑巴听得恍惚。
这不是偶然，她觉得。
不远处，吴邪和青椒吴邪两个人不知道在聊什么，隔得有些远，也听不太清。
想起“影”之前的那句姐夫，小哑巴小心翼翼地问青菱。
“那，那个青椒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青椒？”
青菱眉梢微扬，弯了下唇，很快又淡了下去。
“我和他嘛，互相利用而已。”
小哑巴觉得没这么简单。
“那你刚刚拿刀捅他？”
青菱：“平心而论，我和他算是朋友吧。他对我不错，只是目地不同而已。”
“他有他要完成的事，我有我有的。即便........但我并不恨他。”
小哑巴觉得太复杂了，她实在看不懂，反正这两人的牵扯肯定不浅。
“影，你懂吗？”
“影”的语气是难得的平和，透着点感叹和悲凉的味道。
（恨有开始，恨无最终。）
（此别后，“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小哑巴听得挠脑袋。
“你被夺舍了吗？怎么也开始念起诗来了？”
“影”语气陡然一转。
（哼，傻逼是傻逼，只会说牛逼。）
............
青椒吴邪薄唇微勾，似是而非道。
“所以啊，我们还是挺像的，对吗？”
吴邪看着他，眸色深沉。
“我倒觉得没有半点相像之处。”
话落，两人面对，气势相当，一寸未让。
“咳咳咳——”
“青菱，青菱没事吧？”
不远处，青菱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
青椒吴邪只留下一个神秘莫测的眼神，而后错身离开，大步朝青菱走去。
“青青。”
吴邪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大概有了答案。
青菱的身体状况一直很差，咳着咳着，竟然开始吐血了。
小哑巴慌得手足无措。青椒吴邪很快过来，将青菱接了过去，熟练从口袋里摸出药，用水给她送服。拿手帕轻拭去她唇边的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好点了吗？”
小哑巴站在一旁，帮不上忙，见青菱脸色稍稍好转，才放下心来。
“伊伊。”
吴邪走过来。
小哑巴看向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吴邪，青菱现在的状况，会不会.......”
吴邪宽慰她，“不会的，你看，他不是照顾得挺好的嘛，暂时不会出事的。”
他轻扬下巴，指着青椒吴邪。
青椒吴邪应该是照顾青菱习惯了，喂药，喝水，擦血......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自然。而且，极为细致，例如会用他的衣服折起来垫在青菱背后，药丸很小，确保她能一口吞下去。味道太苦了，他及时摸出东西（应该是糖），塞进她的嘴里.........
说起来，青菱吃的，用的，穿的，住的，都衬得上是十分精细。
这种无微不至，是装不出来的。
小哑巴就纳闷起来，这两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她问吴邪，“你觉得，青菱喜欢那个青椒吗？”
吴邪：“不好说。”
“那青椒喜欢青菱吗？”
吴邪：“不好说。”
小哑巴歪头看向他，疑惑道。
“怎么都不是肯定答案啊？”
吴邪乌眉轻扬，“有一个答案是肯定的。”
小哑巴：“什么？”
吴小狗钻出来，歪了下脑袋，颇为自恋道。
“你肯定喜欢我。”
小哑巴立即偏过头去，脸颊发烫。
“才不是。”
吴小狗故意凑过来，问道。
“不是吗？”
“不是你自己之前说的嘛。”
他拉长了语调，开始学小哑巴。
“吴邪～我喜欢你～”
小哑巴捂住耳朵，不看他。
“才没有。”
吴邪：“真没有？”
小哑巴：“真没有。”
“那我这块牛肉干........”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小袋牛肉干，放到小哑巴面前，来回晃了晃。
眉眼狡黠道：“饿了吧？”
小哑巴再次否认，“才没有。”
话落，肚子率先诚实地叫了起来。
她赶紧捂住，尴尬无比。下来时是晚上，她没吃东西，这都多久了，她早饿了。
吴邪就笑起来，拆开牛肉干塞进她嘴里。
“行了，快吃吧。”
牛肉干进嘴，小哑巴再也忍不了，立即开始嚼起来。
这时，吴邪又凑过来，故意道。
“不是不饿吗？”
小哑巴握着牛肉干，心虚又镇定道。
“我没有饿，我就是嘴巴寂寞。”
“哦～”
吴邪点头，唇边的笑意味深长，倒是没再说什么。
一旁，青菱吃完药缓过来些后，靠在石壁上，和青椒吴邪说着话。
两个人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你刺我一句，我不开口的。偶尔说些话，莫名其妙的。
小哑巴边啃牛肉干，边摇头。
她总觉得这两个人现在的状态就是——各怪鬼胎。
“伊伊。”
吴邪去围栏边看了蛇柏，又回来了。
底下那个蛇柏包裹着的石台，一丝不露，也看不出来什么。
小哑巴抬头看向他，右眼又开始痛起来，火烧一样。
她忍不住开始揉，但是越揉越痛。
“怎么了，眼睛又开始痛了吗？”
吴邪走过来，看她揉眼睛像是揉出了深仇大恨一样，十分用力。
小哑巴觉得难受得很，揉眼的力度更加重了。
“吴邪，我.......\"
话一出口，小哑巴瞬间觉得不对了。
对面的青菱他们呢？
她看了一圈，没有他们的踪影。
“青菱？”
“怎么了？”
青菱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但是小哑巴却看不见他们，那里是空的。
她又看向身边的吴邪，吴邪还在啊。
青菱他们呢？
“怎么了？”青菱又问了一遍。
小哑巴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片刻后，她缓缓放下揉眼的手，烧痛的右眼再次睁开。
青菱他们就在对面，此刻，正看着自己。
小哑巴再次抬手，捂住自己的右眼。
青菱和青椒吴邪都不见了。
一刹那，她的心瞬间跌入谷底，手从指间开始凉。
“伊伊。”
吴邪在喊自己，她转头看向他，神情惶恐起来。
“吴邪，为什么我只有右眼能看见青菱他们？”
为什么只有宿蛛存在的右眼能看见青菱他们？
闻言，吴邪眼睫微垂，没说话。
“........”
小哑巴一瞬间慌了。
“吴邪，为什么？”
半晌，吴邪才叹了口气，声音沉缓道。
“伊伊，宿蛛只能让你看见死人幻象。”
刹那，头顶好似一口大钟敲响，小哑巴久久未能回神。
“也就是说.......我现在看见的青菱........”
“早就死了.......”
见吴邪点头，小哑巴就像是耳鸣了一般，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青菱，青椒吴邪，都是假的。
他们早就死了。
青菱早就死了，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一刹那，她耳边忽然多了好多声音。
“天机眼9号，你竟然还活着？”
“你不认识我了？”
“你不是她。”
“哥哥，当初你说会回来接我的，我没有生气。”
“我已经死了。”
“忘了我吧。”
“亲亲，亲亲........”
是青青！
那个火腿肠人喊得是青青，它找得是青菱！
当时在车上跳舞是青菱，她说过，她早就死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宿蛛想让自己看到的幻象。
青菱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