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你是不是疯了？！”
声音在圆殿中扩散，回响，荡出一层又一层翻涌的复杂情绪。
本来打算过来看看的黎簇和王盟，脚步齐齐顿在原地，两双大眼睛同时看向一旁的黑瞎子，用眼神询问“发生什么了？”
黑瞎子走过来，搭住两人的肩膀转了个方向，往回走，压低声音道。
“家务事家务事，给他们留点空间。”
三人极有眼力见地退到了数米之外，给两人让出空间。坐下后，黎簇和王盟的耳朵都竖得尖尖的，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黑瞎子一人拍了一巴掌，做了个捂耳朵的动作。等王盟和黎簇心不甘情不愿地捂上耳朵后，他又转过头去，耳朵竖得比天花板还高，脸上露出八卦的表情。
黎簇和王盟齐齐投去鄙视的目光。
话音散去后，这个密闭的房间变得安静无比。
小哑巴和吴邪面对无言，唯有输血管中的红色血液静静输送，从他的身体里流进她的身体，带动彼此的呼吸同频，跟着起伏。如同一根紧密的线，紧紧连接着两人。
“...........”
几秒后，小哑巴扯开吴邪的手，去拔手背上的针，再次被吴邪拉住，说了一句。
“还不到。”
还不到他每次输送的血液剂量。
一股火气从心底蹿起，小哑巴再次掰开他的手，拔了针，手背的针孔鼓起豆大的血粒，输血管掉落在地，针尖渗出点点腥红。
接着抓住吴邪输血的那只手，本想一把扯了他的针，却在看见他手臂上密麻的针孔时，力度不自觉轻了很多。他抽血的地方在手臂内侧，整块已经发青淤紫，遍布着针孔，看着都让人觉得疼。
小哑巴不知道他偷偷给自己输了多次血。如果不是刚才被自己发现，他是不是还打算继续这样用血为自己续命？
眼眶发酸又发热，她眨着沾泪的眼睫，抬眸看向他。
吴邪弯了下唇角，朝自己宽慰地笑了下，说“不疼。”
他的脸色真地很差，在昏暗的光线中，也能看清嘴唇没有半点血色，眼底有着浓重的青黑。好像瘦了很多，脸庞的轮廓显出一种冷峻的锋利。
早在雨林时，他就隐隐猜到，闷油瓶用自己的血为小哑巴复原过身体。他吃过麒麟竭，血偶尔也会有驱邪的作用。所以，他就想，自己的血对小哑巴会不会也有帮助呢。即便作用远达不到闷油瓶的正宗麒麟血，但剂量提上来，总能追上一些质量吧。
他将这个方法记在了关于“她”的资料里，终于，在这次派上了用场。
这些天，在小哑巴睡着后，他就悄悄在自己的手臂抽血。而小哑巴手背上的针孔因为细小，加上她原本特殊的伤口愈合速度，醒来后已经什么都恢复了，所以小哑巴也一直没发现。
如果先前不是“影”出来一趟说了那些话，小哑巴估计还蒙在鼓里。
小哑巴：“吴邪，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会死的。”
以自己目前的状况来说，吴邪给她输血确实会有用。但张起灵不在，如果吴邪要以这种方式给她续命，血的需求量是非常恐怖的。时间再久一点，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吴邪：“我知道，可我如果不这样做，你会死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是个普通人，即便他把所有的血都输给小哑巴，也远远不够。
闻言，小哑巴深吸了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泪水，朝他伸手。
“你把笔记再给我看看。”
“伊伊......”
吴邪将笔记放到身后。见他不给，小哑巴伸手去抢，被几次避过，让他单手握住两只手腕禁锢住。小哑巴挣不脱，气得撞他，踢他，打他。
“吴邪，你给不给我？！”
吴邪不答，小哑巴气急了，甚至低头咬他抓自己的手。牙齿咬住他的手腕时，明显感觉他的身体紧绷了一瞬，但他依旧没吭声。
像是宣泄自己的不满和生气，小哑巴牙齿用力，狠狠咬了他一口，几乎快咬穿他的手腕骨。余光瞥见他手臂上的大块青紫，又像是气球骤然被扎破，霎时松了气。
她失魂落魄地松了口，嘴里却弥漫开一股很涩的血腥。
吴邪也在这时松了手，她一下子跌坐在地，表情茫然若失。割伤的手心按到腰间的匕首，传来尖锐的疼痛，痛得她想哭。
“伊伊。”
吴邪来拉她，被她反抓住手腕，力度很紧。接着抬起头，杏眸死死地盯着他。
“吴邪，如果我不曾有这次的初生，你会不会按照笔记上的复生方法一直试下去？”
虽然刚刚只是匆匆一瞥，但小哑巴清楚地看见，那一行字写得是“影子——复生方法（12）。”也就是说复生方法不止一页，也不止是第一版。也就是说，吴邪搜集找寻了很多办法，在一个一个地试。
对于这个问题，吴邪起先没答，顺着自己拉他的手慢慢蹲下。然后伸出手，慢慢靠近，小哑巴知道自己一定很紧张地在看着他。而他也看着自己，只是眼眸被隐在昏暗的阴影里，晦暗难明。
待他生着茧的大拇指轻轻挨上自己的嘴唇，稍显粗糙的指腹抹过柔软的唇瓣，沾上一抹红色的血，小哑巴这才发现刚刚咬他的时候，没咬破他的手，反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吴邪。”
他没答，小哑巴不禁又催了一声。
片刻后，吴邪才开口，声音沉缓而认真，如磐如石，透着一种坚定。
他说：“伊伊，你对我很重要。”
这句话就是答案，小哑巴眼角悬着的泪珠也应声滑落。
她不敢去想那些复生的方法是什么。吴邪不给她看，就说明一定是比用他的血给自己续命的方法还要“骇人听闻”一万倍。
万千情绪涌上心头，最多的，是焦急，是生气。
她忍无可忍地再次大声骂道。
“吴邪，你是不是疯了！”
吴邪：“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你再次死在我面前吗？！”
像是彗星撞击地球一般，声势浩大，火花四溅。
小哑巴怔怔地看着他。那双深谙沉黑的眼眸变得清晰起来，其中似有一片汹涌的暗海，翻腾，重重拍打在礁石上，冲起滔天巨浪。
吴邪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他一直隐藏着，压抑着，少有在自己面前露出的神色，恣肆，放纵交织。而底色，是一片浓郁的暗黑色的疯狂。
那是一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的疯。
有那么一刹那，和幻象中的齐羽很像，但又透着不同。
如果换做是敌人，一定会说现如今的吴邪是一个看起来非常难缠，非常可怕的对手。他的眼神里，充斥着一种必须达到目地的残忍，和极端的冷漠。这样的人，一旦对上，不死不休，或死也不休。
或许，这才是他现在真正的样子。
原先小哑巴一直没看清，现在都清楚了。
一刹那，她看吴邪的眼神非常复杂。她想，自己或许从来没有真正认清过现在的吴邪。
一直以来和自己相处的，是蒙着合照上那个男人的清俊颜色，以及吴邪有心压抑着，模仿并展露出数年前和她在一起时的那个温朗形象。
那是他，但不是现在完整的，真正的他。
他是何时开始“装”的呢？大约是在沙漠里，第一次看见小哑巴的时候。当失而复得的人重新出现在眼前，她的面容褪去青涩，但本质依旧干净，清澈。而自己呢，每次照镜子时，他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努力地想守护这份纯净的天真，并笨拙而粗糙地从回忆里找出从前的自己，小心翼翼地和小哑巴相处。像从没变过那样，也像是，守护着多年前的小哑巴和自己。
不过，他好像搞砸了。太蠢了，太蠢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伊伊，我们，不，是我变了。”
眼角滑落一滴泪，名为从前。吴邪坐在地上，揪着自己的头发，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懊恼，唇边尽是苦涩。
“吴邪。”
小哑巴往前爬了一步，跪坐在地上，双手捧住他的脸，和那双黯淡的黑眸四目相对，认真道。
“人都是会变的，变化并不是坏事，只是为了更好地应对现在。”
“这些年，你一个人，是不是很难过啊？”
这句话，他该怎么回答呢？
吴邪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小哑巴帮他擦去眼角的泪水，笑着说。
“从前的吴邪，有从前的小哑巴陪着。”
“现在的吴邪，有现在的江伊陪着。”
她扬起嘴角，泪光盈盈的杏眸中溢出灿烂的笑意，明媚生花。
“漫漫黄沙，我陪着你走，我们都别回头，好吗？”
吴邪神色怔愣，从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眸中，他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模样。确实变了，但她依旧那样看着自己，眉眼弯弯，唇边露出两个小梨涡，装着那些年她吃下的所有糖，甜得明艳，甜得让他想哭。
于是，他搂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按进自己的怀里。
在她柔软的发丝滑过自己脸颊时，他小心地蹭了蹭，说。
“好。”
我们都别回头，向前走，走出我们的结局。
..........
黎簇抠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不是吵起来了嘛？怎么又抱在一起了？”
王盟老气横秋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小屁孩，这男女之间，吵吵架很正常，越吵感情越深嘛。”
“你信不信，他们一会儿就该没事了。”
黑瞎子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揶揄道。
“听起来你很懂吗？谈过几个女朋友啊？”
王盟顿住，接着讪讪一笑，扯下他的手。
“我是天赋型选手，不在数量，在质量。”
“黑爷你呢，你谈过几个？”
话一出，黎簇也投来好奇的目光。
被两人注视着的黑瞎子淡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咳了一声，道。
“108个。”
见王盟和黎簇齐齐露出不信的表情，他也不解释，靠在墙上，开始要睡觉了，剩下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王盟：“以为上梁山呢，还108个。”
黎簇：“打赌，他一个都没有。”
王盟：“不用赌，我赞同。”
另一边，小哑巴忽然推开抱着的吴邪，气冲冲一哼，别过头去。
“安慰完你了，我接着生气了。你别过来，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被推开的吴邪一脸懵，呆呆坐在原地。小哑巴已经后退几步，双手抱怀，靠在墙上，转身不再看他了。
怎么，怎么变这么快？
以前她翻书也没这么快的呀。
小哑巴可没忘，她还气着。输血续命这种事，那么危险！她现在还不想和吴邪说话。
“影”阴阳怪气地说：（你生什么气呀，人家不是为了你好嘛。哼，让他输，到时候死了，你俩在路上做亡命鸳鸯。）
小哑巴：“你也闭嘴，我不想和你说话。”
“影”：（嘿，你个蠢货胆子大了是吧，还敢和我顶嘴？！）
小哑巴：“顶嘴怎么了，我反正要死了，我不怕你。”
“影”一点就炸，开始脏话大输出了，小哑巴自动屏蔽。
其实他有一点说对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吴邪也不至于要给自己输血。
再挺一挺吧，等这里结束，她马上回一趟长白山，然后再出来。速度快一点，不能耽搁后面的事。
“伊伊。”
衣服被人扯了扯，吴邪不知何时过来了，难得有些无措地搔了搔鼻梁。
小哑巴扯回自己的衣服，“哼”了一声，头别得更过去了。
余光瞥见吴邪靠近，她生气地踹了他一脚。
“别过来。”
吴邪当真不靠近了，老实在原地蹲下，裤子上多了一个清晰的鞋印。
没过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往前了一步。
“伊伊。”
见他一动，小哑巴又是一脚踹过去，这次被吴邪牢牢抓住脚腕，她气恼道。
“你放开。”
吴邪叹了一口气，放手，迈前两步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好了，又发什么脾气。”
小哑巴心说，我发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吗？
想着，顿时又气从心来，趁他不注意，上半身往后仰，一脚踹在他腰上。
吴邪立即跌坐在地上，转过头来，表情有些幽怨。
小哑巴顿时笑开了。
吴邪拍了拍身上的灰，坐起来。
“消气了吧。”
小哑巴傲娇地一扬下巴。
“七七八八吧。”
吴邪像是栽进泥地里的骡子，老实认命道。
“行，要怎么做，你才不生气？”
小哑巴眼珠一转，狡黠道。
“那你告诉我，笔记本上那么多的数字是什么？”
“这个啊。”
吴邪摸出笔记本，翻开一页，上面赫然是密密麻麻的天文数字，看得人头晕。
“这上面记录的，都是我们以前的事情。”
小哑巴忽然想起，吴邪说过，自从上次自己消失后，原本的存在痕迹也被清除了。所以吴邪尝试了很多方法，去记录他们以前发生过的故事。
思及，她不禁有些好奇，把头搁在吴邪肩膀上，去看那些数字，还是头大。
“数字怎么记录，记得什么呀？”
吴邪看了眼肩上的脑袋，手指着一行数字，解释道。
“像这一行，写得是，有次你想缝个布娃娃玩，没找到布，就拿了我衣柜里的衣裳去剪。”
小哑巴听了不由脸热，不敢看他。
吴邪继续道：“后来你不会缝，去找胖子，胖子那一通乱弄的，最后用毛线缠了个木乃伊给你玩。现在，还挂在你那间屋子的窗户上呢。”
“还有呢还有呢？”
小哑巴又指了一排数字，等吴邪翻译。
吴邪：“这个写得是，在巴乃的时候，有次隔壁邻居送了你一颗蛋，说是能孵小鸡。你就天天搁自己被窝里放着，后来好几天都没孵出来，你就往小哥被窝里放。”
小哑巴：“那孵出来了吗？”
吴邪：“孵出来了，小鸡崽在小哥的被子上乱跳乱蹦，我们回屋的时候吓了一跳。胖子还质问我们，是谁基因突变居然生小鸡了？”
“小哥一直不说话，他猜到是你干得。被胖子指认是鸡外公的时候，他的表情可无奈了。”
小哑巴听得忍俊不禁，似乎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一定很有意思。
接着，吴邪又给她讲了很多段由数字记录的小故事，件件听得人憋不住笑。原来，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是一串串打开回忆的密码，记录得都是他们曾经那么温暖的故事。
而笔记上的数字，还只是他们过往的冰山一角。
吴邪说，他还有其他记录的方式。因为那股遗忘力量的诡异，所以他不得不采用“鸡蛋放在不同篮子里”的战术。
到最后，小哑巴看吴邪脸色实在不好，帮他合上笔记本了。
“吴邪，休息一会儿吧。”
待吴邪靠着墙快合上眼的时候，她又警意满满地补充道。
“不许再给我输血了！”
在她的坚持下，吴邪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才终于获得批准睡觉。
也没那么快睡着，因为小哑巴一直盯着他手里的笔记本，好像等他睡着后随时会出手抢。
被抓包后，她尴尬地笑了笑。
“你睡你睡，我保证不拿。”
不给看就不给看吧，她尊重吴邪的秘密。
吴邪半信半疑，但疲倦更甚。在快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好像看见小哑巴在盯着自己看，她疑惑地问。
“你说爱是基于喜欢更深层次的感受，我现在更喜欢你了。”
“吴邪，我是不是爱上你了？”
他惊了一瞬，以为自己会瞬间清醒，结果连日来的疲倦使他很快陷入了睡眠。
睡梦中，他感觉自己像一道风，轻轻飘回了杭州，飘回了吴山居。
院子里的竹子轻轻摇晃，婆娑生姿。王盟趴在电脑桌后打盹。小哑巴趴在窗边的书桌上打哈欠，从前的自己站在一旁检查她写得字，每指出一笔错误，她就摇头晃脑地装晕。
自己好气又好笑地敲她的脑袋，说。
“晚上又上哪儿扮游神去了？”
小哑巴摸摸头，对自己嘻嘻一笑。
自己检查完她的字，效果不理想，让她再重新写。她就偷懒，拉着自己让讲故事听。自己无奈地在桌边坐下，随手抽了一本书架上的书，翻了翻，许是觉得都说过了，所以就讲了一段许仙白娘子的故事。
在听到许仙和白娘子断桥相会的时候，小哑巴兴致很高地指着门外，问。
“就是外面的那座断桥吗？”
自己说：“对。”
小哑巴：“那我一会儿也要去跑一跑，看能不能遇到许仙和白娘子。”
自己就笑，“行，你去吧，说不定还能遇到法海呢。”
小哑巴又问：“吴邪，许仙和白娘子之间的感情，就叫喜欢吗？”
自己说：“对，更准确地说是爱。”
小哑巴：“那吴邪，你有喜欢的人吗？”
自己一怔，然后就笑了。
“没有。”
小哑巴笑起来，天真地好像一株纯白的小苍兰。
“那吴邪，你喜欢我吧，我也喜欢你。”
“这样，我们就都有喜欢的人了。”
彼时，风吹过窗棂，竹叶沙沙作响，金色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熠熠生辉。
他看见自己被小哑巴孩子气的话逗笑了，眉目温朗，笑容干净。
在小哑巴的期待目光下，自己卷起手中的书，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小小年纪，胡言乱语。”
小哑巴拉着自己的手，不依不饶。
“好不好嘛，吴邪，好不好?”
自己被她晃得头晕，连连打住。
小哑巴：“好不好嘛，吴邪，你喜欢我好不好？”
接着，他听见自己半无奈半没好气地应了，话中尽是纵容。
“好。”
........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枕着背包，小哑巴不在身旁。左右看了看，才终于在圆殿的对面找到她。
小哑巴正在和黑瞎子聊天，准确地说是她单方面地对黑瞎子进行“逼问。”
“你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的话，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温柔的？活泼的？”
“你喜不喜欢话少的，虽然表情经常比较冷，但是人很好的。你要做什么事情，她都能帮忙的。她很聪明的，身手也好！”
“对了，她长得也很好看，很漂亮的！”
她那一通追问，就差把“你喜不喜欢江月”写在脸上了。
再看黑瞎子，人直接被堵在了角落里。一向恣意不羁，说话放肆的人，难得被问得插不上话。
最后，很是无奈地双手抱怀，笑得不甚正经。
“让我猜猜，那位很聪明，身手好，长得也漂亮的人，不会是江月吧？”
小哑巴讪讪一笑，接着又很快扬起笑脸，眼睛发亮。
“你也觉得是不是？”
“怎么样，你考虑一下吧，江月很好的。你试着喜欢她一下？”
黑瞎子笑着摇摇头，接着看向她身后。
“小三爷，管管你的小哑巴？”
小哑巴一回头，吴邪朝这边抬了抬手，她急着回去，临走还不忘补一句。
“你好好考虑一下，江月很好的。”
黑瞎子背靠在墙上，长舒了一口气，心道，这小丫头还挺难缠，比她姐姐话多多了。
“身手好，很聪明，长得漂亮？”
他笑着摇头。
“说得倒全是优点。”
“怎么没提那只小野猫，凶起来还喜欢咬人呢？主意也大，不喜欢别人帮忙，狡猾得很。嗯，还不喜欢吃饭，肉也不喜欢，只喜欢吃青椒。”
“不过........”
“确实面冷心热。”
小哑巴快步走回吴邪身边，关心道。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吴邪摇头，又问。
“你那么推销江月，不怕她知道了生气啊？”
小哑巴：“我知道，她要是晓得了，肯定会不高兴。”
“虽然我这样做江月会生气，但我还是想多替她说几句。她总是什么都埋在心里，不告诉别人。她自己肯定不会对黑瞎子说这些的，我要是也装不知道的话，黑瞎子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我如果不替江月说话的话，就没人替她说这些了。”
话落，她垂落眼睫，不禁又想起如今还在青铜门外的江月。
吴邪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如果黑眼镜不喜欢她，怎么办？”
小哑巴想了想，说。
“不喜欢，可能江月会难过吧。那我就和她打一架，让她分分心，应该就会好一点了。”
吴邪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把黑眼镜打一顿呢。”
小哑巴：“怎么会，他不喜欢江月，又不是他的错。”
“我说那些，其实不是想逼着他喜欢江月。我就想告诉他，让他知道，江月喜欢他，这就够了。”
吴邪了解，虽然小哑巴看着懵懵懂懂的，但很多事情，她比常人都看得透。
“哒，哒，哒........”
一串拖拖沓沓的脚步声靠近，吴邪余光扫了一眼，是黎簇，随即又淡淡收回来。
“伊伊，我帮你把头发捆起来吧。”
小哑巴的头发一直披散着，想是手伤没办法挽发，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头显出几分乖顺。
“啊，”小哑巴没跟上他转变的话锋，“好。”
怎么突然要给自己编头发啊。
只有黎簇知道为什么，少年狐疑地眯着眼，看着吴邪，突然冷哼一声。
当自己不知道他的小九九嘛？还不是记恨自己之前气他说要帮小哑巴挽头发。啧，宣誓什么主权呢，心眼真小。
吴邪三两下将小哑巴的头发拢起，编了一条辫子放在她的肩侧后，看着她如今的样子又不是很满意。怎么感觉更像青菱了？
正想拆了重编时，黎簇走过来，语气冷硬道。
“诶，刚才图案又出现了。”
吴邪手下的动作一顿，偏头看他。
“是什么？”
黎簇：“一个人。”
他领着两人去刚才金光出现的地方察看，是圆殿左侧的墙，图案很快就消失了，只有他和王盟看见了。
黑瞎子也围了过来，问王盟。
“现在一共出现多少种图案了。”
王盟：“目前已经出现了蛇，蜈蚣，黄皮子，螳螂，老鹰，加上刚才的人，一共六种图案。”
黑瞎子看吴邪，“你怎么看？”
吴邪：“应该还差一个。”
黑瞎子笑了下，“我也觉得还差一个。”
小哑巴没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她站在外围，正想靠近一点。刚迈出一步，脚下忽然一震，“轰隆隆——”作响，整座圆殿都在颤抖。
紧接着，脚下的地板一空，她一只脚踩进黑洞里，幸好被旁边的吴邪眼疾手快拉住了。
不止她脚下，往右侧看去，圆殿中心的好几块地板突然下陷，出现几个黑洞。不过一会儿，又“轰隆隆——”地升上来几尊石雕灯塔，每尊约有一米多高。灯芯散发出橙黄色的光芒，照亮了整座宫殿。
黎簇忽然指着天花板，“你们看！”
随着石雕灯塔慢慢升起，天花板上逐渐浮现出之前出现过的金光动物图案。蜿蜒的蛇，多足的蜈蚣，狡猾的黄皮子，威风的螳螂，锐利的鹰，边上还有一个笔画简单的人。
这些图案通过石雕灯塔的投影，全部展现在天花板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小哑巴数了数出现的石雕灯塔。
“七盏灯，六个图案，还差一个。”
七尊石雕灯塔，有一尊没亮。
吴邪仰起头，眼中映着熠熠生光的图案，眸底生出几分意味深长的色彩。
“对，还差一个。”
因为几盏灯的出现，照亮了圆殿，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昏昏暗暗。
这确是一个圆形的宫殿，石头垒成的。墙壁光滑，没有一点装饰，没有壁画，也没有任何机关。天花板向上凸起，呈一个拱圆，上面投影着几种金光图案。
圆殿中心，七尊石雕灯塔闪烁着微黄的光芒，映出一种梦幻般的色彩，透着神秘。
黑瞎子长腿一迈，率先走过去，对那尊没亮的灯塔敲敲打打。
“年久失修，坏了吗？”
小哑巴：“地上也有图案。”
七尊灯塔被托起，也随着照亮了地板上的图案。准确地说，不是图案，而是七个圆点，由线连接，像一把勺子。
现如今，这七尊灯塔就凌乱地分布在这把勺子的周围。
王盟眼睛一亮，惊声道。
“是北斗七星。”
七个圆点连接出的图案，正是北斗七星。
吴邪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上前，握住一尊灯塔，发现是可以移动的。接着抬头看了看上面的金光图案，说。
“七颗星，七盏灯，图案应该也有七个，是互相对应的。”
黑瞎子：“那看来，得把它们挪到正确的星位上才行了。”
七盏灯塔不在七颗星位上，与之对应的金光图案也凌乱地投在天花板上。现在看来，他们得依靠这些金光图案的提示，将灯塔移动到正确的星位上。
王盟摸不着头脑。
“这些动物和北斗七星也挂不上钩啊，怎么排啊？”
小哑巴也看着头疼，没听说老鹰黄鼠狼也能和北斗七星扯上关系啊。
正疑惑时，见身边的黎簇使劲地揉了揉眼睛看着一个地方，接着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一副见鬼的模样。
“黎簇，你怎么了？”
黎簇讷讷转过头来，手慢慢抬起，指着七尊灯塔背后的墙壁。
“那有东西。”
几人循声看去，什么也没有啊。
王盟：“你看错了吧。”
黎簇表情惊恐，“你们看不见吗？”
见众人摇头，他不禁打了个冷颤，眼睛直直看着前方。压低声音，像是害怕惊动到什么。
“那有个东西，它就在那里，在看我们。”
吴邪蹙眉，接着朝小哑巴投去一记眼神。
小哑巴会意，捂住左眼，集中注意力用宿蛛存在的右眼去看。
目光投向七尊灯塔，穿过闪烁的灯芯，通过灯塔上的小窗，看见了紧贴在墙边站着的一个人。
很安静，透着一种诡异。
她不确定那能不能被称为一个人，全身皮肤呈青黑色，肌肉萎缩，四肢奇长。垂着脑袋，贴墙站着，遮住脸的，是无数蜷曲的黑色长线，凌乱至极。每一根长线都在动，仿佛有生命，好似一团扭曲的铁线虫。
在小哑巴想要看清楚时，它猛地抬起头！被无数黑线虫遮住的脸上，眼睛发出血红色的光。
“！！！”
小哑巴惊得立即收回视线，右眼开始烧痛起来。
吴邪走过来，扶住她。
“怎么了？”
小哑巴惊魂未定，胡乱点了下头。
“真地有个东西。”
黑瞎子听完她的描述，沉默半晌，忽然道。
“是鬼贴面。”
黎簇：“什么是鬼贴面？”
黑瞎子：“斗里，一种专门用来看守秘密的怪物。生前为人，死后为鬼。传说中，它头上的那些黑线虫能够将人的灵魂吸走，将人变成和它一样的怪物，成为守密的冤鬼。”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嘛。”
说到这里，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黎簇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哑巴也吓得不行。
“贴面的意思是？”
不会是她想得那样吧？
黑瞎子：“词如其意，它会一步一步靠近，走到你的面前，用头上的黑线虫裹住你的脑袋，和你的脸紧紧粘在一起，抽取你的灵魂。”
不就是吃人嘛。
“不过没想到这玩意居然真地存在，我还以为他们说来骗人的呢，这玩意儿可难缠啊。”
吴邪看了他一眼，“一步一步靠近，计时？”
黑瞎子打了个响指，竖起大拇指。
“还是小三爷聪明，它就是在计时。”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一旁的七尊灯塔。
“我猜，等会儿它就会一步一步靠过来，在我们放错星位的时候，就迅速跑上来，抽走我们的灵魂。”
他张开双手，上下舞动，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样，好似已经变成了吸人灵魂的鬼贴面。
本来害怕的黎簇忍不住对他翻白眼，以为自己印度舞蛇的啊。
小哑巴不禁抖了抖身子，脖子发凉。
这么看来，这个鬼贴面是用来给他们破解机关倒计时的啊。
王盟也听得起鸡皮疙瘩，“那我们快破机关吧。”
怎么破？三人齐刷刷看向吴邪，大眼睛一个塞一个的清澈。
吴邪不负众望，很快锁定目标，将两尊灯塔移到星位上。
两盏灯塔分别代表“鹰”“人”，被移动到圆勺的位置，也就是“天枢”“天玑”两颗星位。
灯塔移动时，“鹰”和“人”的图案也在天花板上跟着移动。待挪到星位上，“鹰”忽地振开双翅，耳畔仿佛响起一道响亮的长鸣。而“人”也双拳紧握，直直看着“鹰”，做出对抗姿态。
小哑巴看得皱眉，“他们，好像是敌人啊。”
黎簇胆战心惊地朝前面看了一眼。幸好幸好，鬼贴面没有靠近，说明这两尊灯塔的星位对了。
吴邪：“《晋书.天文志》记载，枢为天，璇为地，玑为人。”
枢就是天枢星，玑就是天玑星。前者指天，后者指人。
这些图案，代表地是张家古楼当年那场祭祀。“鹰”就是天授力量，而“人”，就是当时的他们。
小哑巴：“璇为地，天璇星在天枢和天玑的中间，指为地。哪种动物，代表地呢？”
这时，黑瞎子将代表“蜈蚣”的那尊灯塔，挪到天璇星的位置。
刹那，百足蜈蚣高高竖起，咧开口器，凶戾冷漠。
黑瞎子：“蜈蚣受鹰所控制，钻进尸体活动，阻挠祭祀。可代指——张家。”
听及此处，小哑巴霎时看向他，张家？张起灵的张家？
祭祀，这些图案代表着祭祀？和青菱一样的祭祀？
吴邪了然。在当时的祭祀中，蜈蚣受天授力量控制，钻进古楼中张家人的尸体里，阻挠祭祀，以另一种形式代表着张家。这个蒙长生福荫，也受长生所累，遭“天授”困扰的古老家族。
小哑巴看向那个鬼贴面，它离开墙面，往这边走了一步。不是星位错误，而是时间流逝的原因。
天花板上，“鹰”振翅，“蜈蚣”侧位，齐齐对准一旁的“人，”双方对峙。
眼下，三颗星归位，圆勺完成了大半，还差勺柄。
剩下来的三个动物，“蛇”“黄皮子”“螳螂”，吴邪和黑瞎子都有点拿不准了，不知道该往哪颗星位上放。
“鬼贴面”一直在靠近，脚步幽幽，脑袋上的黑线虫诡异地扭动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啪，”黎簇感觉自己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把，颈侧冷风刮过，阴气阵阵。
“谁打我？”
他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只听见一道很轻的笑声“嘿嘿嘿”，似有回响，宛若小鬼作祟。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迅速看向“鬼贴面”，又近了一步，但那个距离是打不到自己的。
少年缩了缩脖子，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里，不会还有别的东西吧？”
黑瞎子：“当然还有了，不是说了嘛，这玩意会把人变成和它一样的东西。照理说，这里的星位没复位，之前进来这儿的人，应该全没了。”
“你想想，那得有多少？”
话落，墨镜下的俊逸脸庞诡邪一笑。
黎簇感觉自己的天灵盖都在发凉，慎慎问道。
“那得有多少？”
黑瞎子一耸肩膀，“我怎么知道？”
“不过，这些后来转化的人，和原本的鬼贴面还不一样。它们特别好动，也叫调皮鬼，最喜欢吓人玩。”
黎簇笑得非常勉强。
“还调皮鬼，谁取得这个鬼名字。”
黑瞎子嘿嘿一笑，“我啊。”
小哑巴也觉得这里应该不止有一个鬼贴面，因为她的右眼烧痛得厉害，但又不敢乱看。谁知道其他的鬼又长什么鬼样子？她不想被吓死。
为了避免时时处在恐惧当中，黎簇转移注意力，去看剩下的四颗星。脑袋左转右转，忽然指着勺把的第二颗星，问吴邪。
“这里是不是应该还有一颗伴星？”
他指着开阳的星位。记得小时候老师讲过北斗七星的故事，说勺柄的第二颗星很特殊，它的旁边有一颗很小的伴星。叫“开阳辅”或“开阳增一。”
吴邪眉色一凌。
“对，有一颗伴星。”
伴，伙伴，陪伴。代表着朋友。
吴邪迅速看向一旁代表“螳螂”的灯塔，黑瞎子已经先一步将其挪到“开阳”星位上了，他单手撑在灯塔上，说。
“当初那个螳螂人，假冒老子那么久，本事可大得很啊。”
开阳归位，天花板上的“螳螂”抬起三角形的脑袋，举起两把大镰刀，和“人”一起对准了“鹰”和“蜈蚣”，两两对峙。
“螳螂”指被炼为蛊身的岑真，虽然被黑巫短暂利用，导致伤人，但其实是已方。也指阿奇。代表着伙伴，一起抗逆天意的朋友。
四颗星归位，余下三个星位——“天权”“玉衡”“瑶光。”
剩两种动物——“蛇”和“黄皮子。”
吴邪：“其实北斗七星，在上古最初有九颗星。由北斗七星，和左辅，右弼构成。依次为：天枢星、天璇星、天玑星、天权星、玉衡星、开阳星、瑶光星，洞明星、隐元星。除去开阳旁边的伴星‘辅’，瑶光旁还有一颗‘弼’。”
“宋代道教天书《云笈七签》24卷‘日月星辰部’也曾提及北斗七星还有辅星、弼星的存在，时称北斗九星。后来两颗星渐渐隐失，成为“七现二隐”，故成北斗七星。”
开阳伴星，“辅”，指伙伴。或许可以理解为，隐藏在暗中帮助的伙伴，朋友，但最终将隐逝，“消失。”也预示了某种结局。
可瑶光旁边的“弼”，这颗隐星，又代表着什么，暗中的某种力量吗？
黑瞎子：“凶星北斗，九星布阵，这背后的人不得了啊。”
话间，他似有若无地朝吴邪看了一眼，两人都知道说得是谁。
小哑巴也知道，如果七星和图案指得都是祭祀的话，那么布局的人，不是青菱就是白荧。
思及，她看向天花板上的金光图案，天人对峙，局面激烈。
“你们能不能别仰望星空装忧郁？！”
“能不能快点破机关，鬼都快踩我脸上了！”
黎簇忍无可忍地大吼，暴躁无比。
与此同时，众人也听见了殿中升起的鬼嚎声，凄厉无比，阴森惨然。
王盟摸着自己的后脖颈，表情一言难尽。
“有东西掐了我一下。”
小哑巴看向鬼贴面，又近了，离他们只差两步！
她拔出匕首，眸中警惕，生怕那东西会随时扑上来。
黑瞎子端出代表“蛇”的灯塔，左右张望着剩下的三颗星位。
“放哪儿啊，蛇是祭台，祭台放哪儿啊？”
吴邪眉眼沉凝，随后指向勺柄的顶端，“瑶光”星位。
“瑶光，破军星，一切开始，始于祭台！”
黑瞎子快速搬起灯塔，往瑶光星位上跑。
吴邪看向最后一样动物——“黄皮子。”在那场祭祀中，黄鼠狼同样受天授力量控制，属于敌对面，也代指那些追求长生的疯人。
但，闷油瓶的藏身处是由黄鼠狼带路找到的。他们最后出古楼，也是由黄鼠狼带出来的。
在那片养尸地上，或许有部分黄鼠狼受张家先人的尸地“龙气，”染上缘法。所以，当时帮他们忙的，其实是几位友善的张家先辈。
空余星位只剩“天权”“玉衡。”“玉衡”为杀星与囚星，暴戾高傲，其位暂空。
放“天权”！
思及，吴邪迅速将代表“黄皮子”的灯塔挪向天权星位，并招呼一旁的王盟，将最后一尊没亮的灯塔挪向剩下的玉衡星位。
“王盟，玉衡！”
“知道！”
王盟应声，立即动手。
与此同时，黑瞎子已将“蛇”灯塔放置瑶光星位。
刹那间，圆殿四周凄厉鬼嚎声乍起，墙壁上游出无数的黑色阴影，刹如百鬼狂欢。鬼贴面突然暴起，几步疾冲至黎簇面前，发出一声极其尖利地嘶吼。
同时，无数的黑色长线虫从鬼贴面头上飞出，飞向黎簇的脸，宛如锁魂鬼索。
“啊——”
黎簇大吼一声，接连后退，撞在一尊灯塔上，双手胡乱摆动，去挡那些黑色长线虫。
“黎簇！”
小哑巴一刀劈开缠上他的黑线虫，粘连不断，黏液爆出，把自己的手也黏住了。
这时，鬼贴面靠近，张开大口，里面全是蜷曲的黑色长线虫，脑袋扭动，宛若一嘴的活蛆。瞬间从鬼贴面嘴里飞出来，直袭面门。
小哑巴朝后一仰，避开，同时一脚踹开它，人也跟着摔倒在地。
“砰。”
黎簇也被拉扯到地上，少年胡乱抹去脸上的黑色黏液。眼见鬼贴面又要来了，焦急来拉她。
“吴伊！”
黑瞎子那边也受到了攻击，圆殿中，无数黑影冲击着，撞出墙壁，成为鬼贴面。飞出黑色长线虫，直直往人的鼻里嘴里眼睛里钻。
他挥刀砍断一批，牵起无数黏稠的丝液。没来得及顾，又快速挪开瑶光星位上的“蛇”灯塔。
朝后面的吴邪喊道：“位置错了！”
吴邪避开一只鬼贴面的攻击，看向天花板，瑶光星位黯淡。而他刚放在天权星位上的“黄皮子”灯塔也没亮，错了，两颗星位都错了，到底是哪里不对。
这时，黑瞎子踹开一只嘶吼着的鬼贴面，将代表“蛇”的那尊灯塔扔了过来。
“接住！”
见吴邪接住后，他喊道。
“天权对天枢，连天玑，与天敌对，与人联合。蛇对鹰，连接人，放天权星位！”
对，“蛇”指祭台，也指被召来的黑身佛力量，与天敌对，与人在同一战线，得放天权星位！
吴邪迅速将天权星位上的“黄皮子”灯塔挪开，放上“蛇。”
刹那，天花板上的蛇嘶吼一声，亮出毒牙，猛地朝鹰咬去！
“不对，老板，这颗星位置不对！”
旁边的王盟在喊，他刚将那尊没亮的灯塔放到了玉衡星位，瞬间遭到两只鬼贴面的攻击，天花板上也没显现出图案。
一只鬼贴面喷出黑线虫，黏住右手，吴邪迅速用左手将身边的“黄皮子”灯塔推向王盟。
“放这个！”
圆殿中，此刻可谓是乱做一团。无数的鬼贴面从墙壁中钻出，疾跑几步，喷出长长的黑线虫，和众人缠在一起。凄厉的鬼嚎声遍布，让人仿佛置身十八层炼狱，万鬼齐嚎。
王盟让两只鬼贴面缠住，被扑到在地，好不容易脱身一只手，将没亮的那尊灯塔挪开。长长的黑线虫喷涌，瞬间就盖住了他的脸。
吴邪和黑瞎子也被分别缠住。出事时，只有小哑巴和黎簇的位置挨得比较近，两人互帮互助，勉强抱团。
而且，两人现在是离王盟最近的。
于是，小哑巴快速踢开面前的鬼贴面，朝隔壁的黎簇喊道。
“黎簇，掩护我！”
黎簇正挥着一把短刀左劈右砍，满脸的黑色黏液，像个史莱克一样。闻声，下意识就道。
“掩护你，怎么掩护你？”
“你要炸碉堡吗？”
说着，少年却是反应极快地用脱下的外套勒住一只要去抓小哑巴的鬼贴面，倒在地上，死死勒紧怪物的脖子。
与此同时，他的脖子也被黑线虫勒住，饶是血管暴起，手也没松。
“大爷的，给老子不许过去！”
小哑巴凭借着灵巧的身姿在战场上左躲右避，好不容易跑到王盟身边，将“黄皮子”灯塔挪到玉衡星位上。
瞬间，天花板上，妖魅的黄皮子睁开眼，似能蛊惑人心。它站于蛇的背后，却对蛇好似有着敌意，但也紧紧盯着鹰的方向。
现时，六星归位，只差瑶光！
瑶光位置上有黑瞎子，只用把没亮的最后一尊灯塔扔给他就行了。
小哑巴刚想动作，眼前却一阵恍惚，接着整个人被硬生生挤开了。
吴邪对抗鬼贴面之际，分心朝这边喊了一声。
“伊伊！”
话落，却见小哑巴睁开了一双邪戾丛生的眼眸。
该死，“影”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挤开小哑巴出来的“影”左右看了看，浑不关心，那些鬼贴面也不攻击他，人仿佛饭后闲步一样舒适。
他邪笑道：“吴邪，要不要我帮你们啊？”
吴邪：“你别害我们就行了。”
说话间，他摔开一只鬼贴面，开始朝玉衡星位靠近，准备自己去拿那尊没亮的灯塔。
“这样啊。”
“影”勾唇，笑得邪性十足，眸中满是恶意。
“既然不要我帮，那我就只能搞点破坏了。”
话一出，吴邪瞬间眉心直跳。
下一秒，就见他突然暴起，一脚将那尊没亮的灯塔朝墙壁踹去！
坚硬的石雕灯塔在空中一连砸了两个鬼贴面，力度仍然不减，狠狠撞到墙上，碎得四分五裂。
“砰！”
不远处，和鬼贴面缠在一起扭成麻花的黎簇眼看这幕，目眦尽裂。
“吴伊，你真炸碉堡啊！！！”
灯塔一碎，七星归位不成，越来越多的鬼贴面从墙中钻出，鬼魅狂欢无比，鬼嚎声不绝于耳。
吴邪也没忍住骂了一句。
“影，你他妈有病啊！”
“影”无辜地耸了耸肩膀。
“是你不要我帮忙的。”
接着，勾出一个恶意满满地笑。
“你就等着，变成下一个守秘的鬼贴面吧。”
话落，从空中飞来一块石头，砸中“影”，他立即捂头破口大骂。
“艹，谁他妈干得？”
瑶光星位上，黑瞎子抽空朝他做了个对不住的动作。
“抱歉啊，故意的。”
“影”顿时要暴走，脑袋却昏起来，不停重重地甩头。不多时，邪戾的眼眸重回清澈。
小哑巴迅速看了眼被砸烂的最后一尊灯塔，心中焦急。
七星只差一星，最后一颗星代表的是什么？
祭祀，如果是祭祀的话，还差什么？
忽地，她猛地抬眸，看向瑶光星位的黑瞎子。
最后一星，破军！
“伊伊。”
这时，吴邪斩开一路的鬼贴面，终于走了过来。
小哑巴看向他。
“吴邪，我要过去。”
吴邪看了一眼瑶光星位，北斗七星，玉衡至瑶光，距离是大半个勺柄，铺天盖地的鬼贴面。
他道：“好。”
两人迅速配合，一主一辅，劈开沿路的鬼贴面，朝瑶光星位前进。
小哑巴侧身避开黑线虫的飞袭，后面挥来一记攻击，被吴邪一刀劈开，全力掩护。十几个鬼贴面涌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无数的黑色长线虫飞溅，皆被挥砍开。
像是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了，所有的鬼贴面都来拦他们。
吴邪眼神一凌，趁机砍开包围圈里的一只鬼贴面，露出它背后开阳星位的灯塔，对小哑巴道。
“走！”
话间，他迅速弓起一条腿。小哑巴立即飞身上前，踩住他的腿借力，高高跃起，而后落到开阳灯塔上。脚下，数不清的鬼贴面来抓她，都被吴邪拦下。
吴邪：“往前！”
说话间，他用刀掀飞一只鬼贴面，在空中横飞。
小哑巴瞅准机会，足尖在开阳灯塔上重踩一记借力，腾空飞起，在半空踩中那只鬼贴面，借力再次往前飞出好几米，目标直指前方！
瑶光星位上的黑瞎子为她清开障碍，小哑巴成功落地后，立即扯开手心的纱布，挥刀引血，重重拍在星位上。
“咚！”
血引破军，瑶光现，七星亮，祭，开！
刹那，整座圆殿金光大盛，刺眼无比。无数的鬼贴面在金光中被撕扯，碎裂，成了星星点点的尘，与光同融，仿佛获得了解脱。
原本被黑线虫裹得一丝不露的王盟，整个人瞬间暴露在光中，身上的衣服和裤子都和黑线虫一起消失了，整个人光溜溜，真正在发光。
小哑巴被金光刺得微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黎簇保持着和鬼贴面扭打的姿势滚过来。少年满脸狠意，眸染戾气，似乎还沉浸在打斗中。
“大爷的，看你黎爷爷不干.死你们！”
他一路滚过来，在漫天金光中，看见迷茫的小哑巴右眼整颗泛白，随即大骂一声。
“还敢鬼上身，看我一巴掌把你拍出来！”
再接着，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小哑巴歪了头。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