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彻底散去，暖洋洋的阳光投进小院，为院中的一切添上一层热闹的阴影。树上的鸟一个个探出脑袋，好似无数个翘首以盼的小童。
“都说了，就得像我这么写，这才叫对联。”
“你少来吧，就你那什么万古流芳音容犹在的，挽联还差不多。”
“你们都闭嘴，看我的，有春字，这才叫春联！”
“杨子，不是我说，这时候就能看出一个人的文化水平了，什么叫春春春来到啊？我还龙龙龙隆冬强呢，没见过春联结巴的。”
“那石头剪子布，谁赢了贴谁的。”
“.......”
厨房，王胖子刚把肉下锅，让卤料煮出香味，将锅铲放在灶头。
听到院子里的叽叽喳喳，伸出脑袋往外一看。
红纸乱飞，笔墨横扫，黎簇，苏万，杨好三个人站在门口，都快因为“贴谁的春联”打起来了。
“诶，仨兔崽子，大过年吵什么呢？”
“我看你们写得什么。”
三人组当即展示自己的佳作，一人手里拿着一副新鲜出炉的春联，脑门上还贴了一个横批。
苏万：“胖爷看我的，清风明月本无价，动观流水静观山。”
王胖子点了点头，“还不错啊，雨村意境，舒适。”
苏万听了一喜，当即晃了晃脑袋，让他看自己头上的横批。
“胖爷，你再看看横批。”
王胖子一瞧，“江湖留音容？”
“你小子，大过年要把老子几个送走是不是？什么叫留音容？！”
“老子先让你留下一条命！”
说罢，真是气得要脱下一只鞋砸他。
苏万赶紧躲到门后，解释道。
“胖爷，我这不是说江湖上现在都还流传你们的传奇故事嘛。”
旁边的黎簇骂了句苏万。
“就说你的挽联不行。”
接着咳了咳，开始展示自己的。
“还是我的好，退居幕后让天地，年轻一代更争气，横批，前浪老东西。”
王胖子看得嘴角一抽，冷笑了声，道。
“等吴邪回来了，你自己拿给他看看吧，看他怎么说。”
“下一个。”
杨好站出来，兴冲冲道。
“还是我的最好，春春春春回大地，富富富富甲一方，神仙人家。”
王胖子挑了下眉，点评道
“还行，够朴实，孩子，一看你就少几年文化课。愿望是美好的，就是韵没压上。”
“行了，全部打回去，给我重写。这都什么呀，别逼我在这么高兴的日子扇你们啊。”
接着，又看向贴窗花的王盟。
他拿着一盆浆糊，把自己的两只手给黏上了，正自己对自己展开救援工作。
王胖子：“不是我说，小王同志，就你这个双手灵活度，要是让你去弹钢琴，你是不是得拿棒槌敲。”
“我跟你说，你手上那些窗花，可全是小哑巴昨天自己剪的。你要是给她贴坏了，你看她不把你贴上去。”
王盟两只手黏在一起，成了两只抽疯鸡爪，还在努力辩解道。
“大王同志，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浆糊这么黏？不是掺了502吧？”
王胖子：“那倒没有，不过我看它不够粘，加了胶水在里面。”
王盟一听，赶紧跑厨房找水救自己。
他是一早就到了的。其他伙计都“各回各家”过年去了，但他自觉是吴山居大管家，有责任代表下面的伙计来给老板拜个年，汇报下这一年的认真工作，顺便看看能不能拿个什么过年红包之类的。
结果一来，老板没在，率先领了个贴窗花的任务。结果手还粘上，一会儿可别影响自己拿红包。
屋门口，大作全被否定，黎簇三人组凑在一起开始返工，嘀嘀咕咕地说小话。
黎簇：“都怪你，说什么下乡看望空巢老人，一大早来当苦力。”
苏万：“过年嘛，师傅也在，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多好啊。还有，我没说空巢老人啊，是你说的。”
杨好：“诶，我这韵不是压上了嘛，为什么不用我的啊？多好啊。”
........
王胖子没搭理三个小鬼，摸出手机，准备给去镇上买年货的吴邪和小哑巴打电话。
这俩一大早兴冲冲说出去买年货，小哑巴还非得骑她才学会的小电瓶车去。之前吴邪天天骑个摩托车陪她练，两人在村里那叫一个勇往直前，追风少年。
现在跑镇上追年货去了，还不回来。小哑巴爱看热闹爱玩，吴邪还纵着她，两人肯定伙着在外面瞎玩，不知道回家。
刚翻开通讯录，院外一辆小电瓶急刹车。
“哧——”
车上红红火火的一大堆东西直接飞向车头，将骑车的小哑巴埋了个铺天盖地，直愣愣撞上大门。
“砰——”
半扇大门直接躺倒在地，光荣牺牲。
“哎哟，我的聪明脑袋。”
小哑巴被撞得头晕眼花，后座的吴邪立即将一大堆东西从她身上拎起来，还得腾出一只手扶她。
“没事吧。”
小哑巴摆摆手，“没事，我的头还在脖子上。”
吴邪：“我说车子没事吧。”
小哑巴就捂着脑袋，横过杏眸，怨念地瞪了他一眼。
“吴邪！”
吴邪笑了一下，这才上前看她被撞的额头，故意戳了一下。
“嗯还行，龙年，你先长了个犄角。”
院内，写春联三人组看得直啧啧。
黎簇：“大门都给撞坏了，开门彩啊。”
苏万：“吴老板之前不是骑摩托嘛，怎么现在坐小电瓶了？”
杨好：“你不懂，这叫情趣。”
王胖子双手抱怀，站在屋檐下抖腿，开始数落道。
“好啊，过年你俩给我把门撞坏了。一会儿不给我修好，我就修理你俩！”
“三个小时，你们俩上拉萨买年货去了？现在才回来，看看时间，几点了？”
“我的少爷小姐，等着菜下锅吃饭呢。”
被训的两人赶紧把买的年货递给胖大人检查，吴邪将一堆红通通的袋子拎给他看。
“这不是都买回来了嘛，顺利完成任务。”
小哑巴嬉皮笑脸地凑过来。
“胖胖，我还买了烟花和鞭炮，晚上可以放。”
王胖子一边翻袋子，一边回道。
“胖胖现在不想放炮，胖胖就是炮，胖胖马上就要爆炸了。”
接连翻了几个口袋，没见到自己要的菜肉后。他左手举着一罐溜溜梅，右手举着一罐牛肉干，抬起头来，痛心疾首道。
“这就是你们买的年货？”
“瓜子花生开心果，薯片果干大肉片，可乐雪碧和雪花，零食一样不落，玩的一样不少。还有这些什么鞭炮孔明灯窜天猴？”
“咱们过年就吃这些？”
胖胖当即直呼自己瞎了眼。
“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们两个出去买年货了呢？我真是作孽啊！”
吴邪叼着个棒棒糖，淡定摆摆手道。
“别孽了，孽障。”
“我们分头买的，江月黑眼镜买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
他最近烟瘾犯得厉害，嘴里有点东西要好些。别问为什么是棒棒糖，问小哑巴。
小哑巴从他背后冒了颗脑袋出来，灿烂笑道。
“就是，我们分头行动的。”
“胖胖，别作孽了，一会儿我和你一块儿做菜。”
王胖子这下露了笑脸，从袋子里抽了条肉干出来吃。
“行，还是我小哑巴心疼胖胖啊。”
吴邪走到院内写春联三人组面前，从左往右扫了一眼。
“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黎簇就双手抱怀，对上他，道。
“过年了，下乡，做好事，看望空巢老人。”
苏万微笑道：“吴老板，我们来和你们一起过年，顺便来看看师傅。”
杨好比了比自己的肌肉，自信道。
“我来找前辈切磋切磋，准备改写江湖英雄榜。”
吴邪将左腮的棒棒糖挪到右腮，问道。
“带年礼了吗？”
苏万就道：“带了，我们都放屋里了，一会儿你看看。”
吴邪就点了下头，装作勉强道。
“行吧，人多热闹，同意你们和我们共进年夜饭了。”
这时，小哑巴把东西搬回屋里后，蹦过来和三人组打招呼。
“黎簇，苏万，杨好，好久不见。”
三人组和她打了个招呼，彼此都是熟悉的。
黎簇同她说道。
“吴伊，我还是保留你眼睛不好的看法。苏万现在专攻眼科这方面，改天让他帮你看看吧。”
话落，有意地看了旁边的吴邪一眼，他在冷笑。
吴邪将嘴里的棒棒糖叼出烟的气势，冷声道。
“我看你嘴不好，不如缝起来。”
小哑巴笑了笑，挽住身边吴邪的手臂，道。
“行啊，我的右眼还是经常痛，苏万什么时候帮我看看。不过，我的左眼可是视力好得很，看人很准的。”
说着，看了眼吴邪，朝他眨了下眼睛。
“对吧。”
吴邪将嘴边的棒棒糖推回去，握住她的手，夸赞道。
“对，独具慧眼。”
苏万答应道：“好啊，你随时来。你这种情况，刚好可以成为我们下个研究方向。”
杨好就撞了他的肩膀一下。
“谁要陪你做研究啊，你自己找对牛眼睛划开看看得了。”
“对了吴伊，不对，江伊，都叫习惯了，改不过来。”
他眼睛里流露出兴趣道。
“诶，我听说，除了江月，你还有个姐姐，她在吗？你们是三胞胎啊？”
小哑巴莞尔一笑，“你一会儿见到就知道了。”
说着，在屋里扫了一圈没见到人，就问开始修门的王胖子。
“胖胖，他们呢？”
王胖子正在研究怎么把门钉回去，吴邪过去帮忙，回道。
“他俩啊，跑山上去了，说是去钓鱼，给年夜饭填道菜。一会儿估计还得弄点野鸡野鸭野菌子野果子什么的回来。”
“都快活成原始人了，天天出去打猎，就跟家里没他俩饭吃似的。”
吴邪帮他扶着门，插了句嘴道。
“小哥你还不知道嘛，就喜欢跑山。现在多了个人陪他，又新添了一样钓鱼。”
王胖子哼哼道：“行行行，你们都有人陪，就我是孤家寡人。”
与此同时，山上。
张起灵神色缄默，坐在一块大青石上，脑袋上盖着兜帽，微微垂首。手中握着鱼竿，看着小溪里的鱼线，眸色平淡。
“哒。”
垂眸，腿上多了颗脑袋，闭着眼，睡得恬静。长长的发丝，被风一吹，缠在他的小腿上，丝丝缕缕。
片刻，他轻挪开视线，折了片身边的叶子，盖在她的侧脸上。抬手，捂住她的耳朵。
而后，继续看着小溪中的鱼线。
........
山下，院内。
小哑巴看着黎簇三人合作创作的大作，给予高度肯定。
“鸡爪猪蹄大肘砸，白酒红酒老雪花，难忘今宵。”
“我觉得这副春联真是太棒了！”
“要是把白酒红酒老雪花，改成可乐橙汁大雪碧就更棒了！”
吴邪扫了一眼，无情吐槽道。
“你三个里面是有两个大学生？我没记错吧。”
黎簇昂起下巴，“那你来一个？”
“哧——”
又是一道刹车声，之前吴邪王胖子张起灵常骑的那辆摩托车，在门口停下。
一男一女，并肩走进来，身穿同款的长款黑色皮衣，脚踩黑色长靴，十足相配。干净利落，气质飒飒，宛如刚从时尚杂志里抠出来的两个模特。
两人手上各自拎着几大袋新鲜的鱼虾菜肉，各种五颜六色的土气塑料袋，愣是被他们拎成时尚单品的感觉。
正是被派去菜市场买菜的江月和黑瞎子。
黑瞎子脖上甚至挂着一串红辣椒还有装饰用的红鞭炮，江月还拎着两个大猪蹄子。分明去的是乡镇菜市场，但两人就是有种刚从纽约大街走秀回来的感觉。
从门口进来时，王胖子吐槽了一句。
“你俩上法国买菜去了？”
法国倒是没去，但两人之前一直在国外办事，最近才回来。
黑瞎子进来，墨镜的视线一扫，看见这么多人，嘴角扯了个笑。
“哟，人挺多啊，都带礼物了吗？”
“没带的叉出去。”
苏万喊了他一声“师傅”，忙说，“我给你带了脑白金。”
黑瞎子：“你还是留着自己补补吧，我看你有点缺。”
“江月。”
“江月。”
黎簇和杨好喊了一声江月，之前他们也见过江月，算得上比较熟悉了。
第一次见的时候，两人都以为她是小哑巴，聊了好久。最后，得知江月不是小哑巴后，两个人都在风中凌乱了。
江月朝两人点了下头，经过小哑巴身边时，将一大袋肉片甩给她。
“你要的牛肉。”
小哑巴正在写对联，抬手一接。
“你帮我拿进去一下不行嘛，我又不能生吃。”
江月正往厨房里走，头也没回道。
“新鲜，原切，吃吧。”
黑瞎子后一步进厨房，王盟洗完手紧接着从里面出来，看见吴邪先打了声招呼，“老板。”
接着又问小哑巴。
“他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是说黑瞎子和江月。
小哑巴莫名道：“他们话都没说几句，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盟：“你不知道，我出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在里面用辣椒砸对方，大葱当击剑，猪蹄都甩到黑眼镜脑袋上去了。”
苏万淡定道：“他们一直这样，现在应该是在第二阶段的中期，预计维持三天，等到第三阶段就好了。”
杨好啧啧称奇道：“你这么清楚？你到底研究什么的？”
黎簇接了句嘴，“研究人与非人。”
修门的王胖子乐道：“这俩就是明面冷战，暗地火拼，习惯就好。”
忽地，他脸色一变。
“不行，我的肉，可不能让他俩给我糟蹋了！”
说着，他赶紧把修门任务交给吴邪，自己往厨房里跑。
“厨房重地，你俩给我出去！”
吴邪又把修门的任务转移给王盟，两人刚好就聊了聊杭州铺子生意的事。
其实在雨村这样的舒适环境下，吴邪不太想再去聊再去接触那些事，但身在俗世，总要处理俗事，避免不了。
“好了。”
小哑巴停下笔，将写好的春联展开。
“怎么样，我这副。”
苏万念道：“世上多少烦心事，知足便是好日子，当下正好。”
“倒是很符合你们现在的心境，我觉得可以。”
黎簇则是道：“你这书法不错啊，就是感觉字体瘦了点，没吃饱一样。”
“你不会在雨村就没吃饱过吧？被某人虐待了？用不用我给你打保护协会的电话？”
小哑巴将袋子里的灯笼拿出来，给杨好去挂，转身回道。
“你不会要给我打动物保护协会的电话吧？”
黎簇笑了下，“也可以，濒危动物保护协会。”
小哑巴同样笑回道：“那我谢谢你了。最近怎么样，上次见你，都是半年前了。”
黎簇：“就那样吧，我在..............”
和王盟聊完事的吴邪一回头，小哑巴和黎簇这两个好战友，正在战友聚会，聊得正欢。
片刻，他将嘴里的棒棒糖嚼碎，将棒扔了，刚要开口喊人。
“伊......”
这时，门口又是一道刹车声。
车嘎力巴抱着一只纯黑的几个月狗崽进来，看见吴邪就道。
“你要的没训过的狗崽，给你送货上门，来签收一下。先说清楚，完全没训过，野的很。”
狗崽是吴邪之前找他要的，准备给小哑巴养，特地说了要只狗崽，也不需要什么训练，就可爱点，好养活就行。
吴邪一看，挑了下眉。
“怎么又是只全黑的？”
“你那边没其他颜料了？”
车嘎力巴：“这只最可爱啊，但就是.......”
话音未落，手臂长的小黑狗崽直接从他手上溜下去，鼻子一嗅，就飞快往厨房里跑。
车嘎力巴赶紧去追，边追边补充道。
“但就是野的很，狂野，极其狂野！”
一进厨房，小黑狗崽已经咬住案板上的一块大肉，正在左右拉扯，往下拽。
王胖子背对着，在收拾黑眼镜和江月打架后的残局，一时也没看见。
眼看狗咬中肉，车嘎力巴赶紧喊道。
“狗，狗，狗！”
闻声，王胖子转过来。
“老车啊，什么gogogo，我这做菜你喊什么加油呢？”
话音刚落，黑狗崽将肉拖下案板，一个灵活走位，就从车嘎力巴脚下蹿了出去。
出厨房，拖着肉，姿势极其狂野地冲出大门口。
车嘎力巴又赶紧跑出去追，出门还不忘对吴邪补充一句。
“我就说很狂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