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长白山，青铜门
江月双手抱怀，淡淡看着收拾行李，打算再次下山的小哑巴。
真是出去一趟心野了，才回来多久，身体一好，又想着往外跑。也不知道那个吴邪有什么好，回来十五天，一天就得念人家八百次。
不念，就拿着人给的小木偶自己蹲门口默默地哭。
她也是实在看不惯小蠢货成了小哭包，让哭包下山再去找人一趟说清楚也行，成了最好，不成.......大不了回来继续哭。
免得天天在这里苦巴巴哭巴巴一张脸，还天天叽叽喳喳，烦都烦死了。
“江月，我走了。”
磨磨蹭蹭收拾好东西的小哑巴，走到面无表情的江月身边，说得小心翼翼。
江月漠着脸，“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哑巴就摸了摸鼻子，试探着补了一句。
“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江月淡淡看着她，“我没心情出去看小蠢货再干蠢事。”
“张起灵在门里，这里总得留个人陪他。”
她的选择，一直都是陪伴在张起灵身边。即便是在门外，也要让他知道有人是在等他的。
小哑巴就知道她会这样说。
这些天，自己一直表现的“为情神伤”“撅撅不振”，为的也就是让江月相信自己是真的被吴邪伤到了。
故意哭，故意伤心，故意做戏，就是为了“二次下山”不那么突兀，就是为了不让江月怀疑。
幸好，江月也真地以为自己被吴邪伤透了心，但还是对人余情未了。所以，还是江月主动说让自己再下山和人问清楚的。
“那我走了。”
小哑巴看着她，眼神巴巴的。
“我这次只是去找他说清楚，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干蠢事的，也不会再受伤的。”
江月错开她的眼神。
“蠢人说蠢话，蠢话发蠢誓。”
言下之意是，一个字她都不会相信。
小哑巴笑嘻嘻地凑过去，故意“膈应”她。
“我知道，你其实很舍不得我的。我一定会早点回来的，这次不会让你再等那么久了。”
说着，又钻到她耳边，像耗子一样小声道。
“你不要想我想到偷偷掉眼泪哦。”
江月一把推开她的脑袋，凉声道。
“少发大梦了，别被人拒绝了，又回来哇哇哭，吵我和张起灵。”
“到时候，我只会拿叉子把你叉出去。”
小哑巴依旧嬉皮笑脸，晃了晃脑袋，鬼灵精怪的。
“你不会的，你肯定舍不得。”
江月抿了下唇，刚要开口，面前的人却忽然凑近，抱住了自己，轻声道。
“江月，我在外面，也会很想很想你的。”
欲言又止，江月抿紧了唇。
这时，抱住她的人忽然换了个语调，鬼兮兮道。
“所以，你就把你的炒饭分我几罐嘛。”
江月冷漠地推开某人，冷声道。
“滚。”
被推开的小哑巴还是笑嘻嘻的，背起自己收拾好的包，朝她挥了挥手，调皮道。
“拜拜，冒牌货，我会想你哒。”
接着，又朝青铜门大喊了一声。
“张起灵，我走啦，我也会想你的。下次回来，我再给你带你能用到的东西，拜拜。”
喊话完，小哑巴这才转身，往外走。
身后，江月看着她背着包离开的背影，渐渐和第一次重合，莫名有些心慌和不安。
抿了抿唇，出声叫住她。
“小蠢货。”
走出几步的小哑巴，听声转回头来，迷茫道。
“怎么了？”
江月：“被欺负了，就用感应告诉我，我出来接....我出来嘲笑你。”
小哑巴杏眸含愠瞪了她一眼。
“我才不会！”
江月舒了舒眉头，继续道。
“要是又伤心了就早点回来，别躲在外面胡思乱想…...”
“你要真是那么喜欢那个吴邪，等张起灵出来了，我们一起把他架过来，多打几顿，说不定就该改口了。”
闻言，小哑巴愣了愣，忽而笑了，绽开大大的笑颜，如同春花初放。
“好。”
江月，其实我现在才明白，我们每一面都是倒数的意思是，我们的每一面都可能是死别。
这时，青铜门内那道宁静的气息突然有了波动。
虚无中，似有一道缓缓的水流从里面流出来，给她传递了一条信息。
感受到的小哑巴停下脚步，蓦然抬头，看向那扇巨大的青铜门.......
.........
一个小时后。
抄捷径的小哑巴终于出了地宫，外面依旧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下面的林子结满了雾凇，让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出长白山的时候。
蓦然回头，她看着身后黑漆漆的石缝，眸中流露出一抹怅惘。
前几天，趁江月去地宫找东西的时候，她终于找到机会，和张起灵说起“青菱”的事情。
江月，暂时不能和她说，她脾气有时候比自己还冲，她肯定要出来找人血债血偿。
虽然，青菱在幻象里说不用告诉张起灵自己的存在，应该是怕张起灵知道了难过。
但她觉得，得让张起灵知道这些，他有知道的权利，他也会想要记得这个默默初生，又默默死去的影子。
遗忘，才是真地消失。
面对青铜巨门，她将自己知道的有关青菱的故事一一道来。省略了一些她在汪家时的苦难，还有死前的痛苦，简略而沉重地诉说了那个“无人知晓的我”的故事。
“青菱什么都没剩下，只有这对耳环。”
小哑巴将自己耳上的绿松石耳坠取下来，放在门前。
“我带回来了，等你出来就能看见。”
“她的最后一句话是，张起灵，我还没见过你一面呢。”
话落，门内那道平和的气息似乎变得沉重，凝滞.......
青铜巨门前，那对小小的绿松石耳坠，终于依偎在她一直信仰的“神灵”身边。
在“回家”这条路上，她走了很久很久。
那枝青菱，二十年囚禁，在外漂泊数载，深藏黄沙半个世纪之久，终于重见天日，回到家人身旁..........
“张起灵，我很高兴，自己是你的影子。”——青菱
........
回神时，小哑巴敛下眼眉。
青菱，今后，我就是你了。
“影”声音凉淡，（你还有机会反悔，留在长白山，还来得及。）
闻声，小哑巴回过头，看着山外。
“不了，我做了决定，不会改变。”
“而且，我要是真地留下，你不杀了我才怪。”
（哼。）
“影”的语气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张起灵不是在嘛，你可以打995250让他从门里蹦出来救你啊。）
（一脚踹翻青铜门，阿打～我来取你项上猪头。）
小哑巴忿忿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串数字是什么意思。”
995250，救救我，二百五。
“影”夸张道：（哇，你好厉害啊，我好崇拜你，真是个天才宝宝，一看就是脑.残片吃多了。）
小哑巴憋着一口气，不理他，踩着厚厚的积雪，开始下山。
想起自己和江月，张起灵之间的感应，这确实是个难事。主要是自己受伤了，会连累他们，次数一多，他们肯定会觉察到有问题。
万一再出个什么事，这次，江月真地会出来找她的。
思及，小哑巴立即从包里掏出东西，在出来的石缝，还有附近林子布下一个大阵。
接着，开始调用精力，将这一片都下了魇。
做完这一切，已是满头大汗，但总算放心不少。阵和魇既能保护他们，也能让那个东西暂时被迷惑住。
“这样，好多了。”
“影”冷嘲道：（走偏门练的魇还真是不错啊，覆盖范围还真广。）
他刚说完，小哑巴立即觉得身体传来一阵不适，走偏门练魇就是很亏损身体。但也确实管用，虽然还比不上张家第一下魇高手朱厌，可现在，以脚下为原点，附近几座山头，都被她的魇覆盖了。
那些人一旦踏入，一个都别想再出去。
“对了，我记得你以前说，帮过白荧模糊她和张起灵之间的连接。”
“那你有没有办法，模糊掉和我和江月张起灵之间的连接？我怕他们感应到我后面的异常，江月真的会出来找我的。”
“影”声调冷漠，（可以啊。）
小哑巴当即一喜，又听到他道。
（但我为什么要帮猪啊？我又不是帮主，不喜欢帮扶。）
好好好，都开始搞三押了，你怎么不去参加什么《新说唱》？
“影”骂道：（老子说几遍了，你个猪的心声老子都能听见！）
小哑巴嘿嘿一笑，狡黠道。
“就是说给你听的。”
“你就帮帮我嘛，我们现在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嘛，帮我就是帮你嘛。你也不想江月被搅进来，坏了你的事吧。”
“影”不屑道：（你个蠢货有什么资格和我在一条绳上当蚂蚱？你配？江伊我发现你脸真大。）
（再说了，一条绳可站不住猪。）
小哑巴气得咬牙，面上还得维持微笑，我忍，我忍，我忍你个大头鬼！
“我受够你了！每次都说我是猪，我是猪你也是猪！”
“就算是猪，我也是白的粉的香的猪！你是浑身长黑毛的大黑猪！每天就会哼哼哼！”
“影”也怒道：（你个猪货想造反是不是？！）
（信不信老子让你变成猪肉脯！）
（还他妈香猪，老子看你是没皮没脸的死花猪！你猪刚鬣再世，天天吃吃睡睡，再涨点，你都可以出栏了！）
积怨已久的谩骂，让小哑巴忍不住开始和他打嘴仗，待察觉到“影”又要开始搞什么“分享痛苦”，给她施加“极刑”，便赶紧光速服软。
“对不起，哥，我错了。”
“影”不理，（晚了！）
小哑巴立即认错，没皮没脸地开始撒娇膈应他。
“我错了哥，影哥，我错了嘛，我再也不敢了，您说什么是什么。”
“我求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嘛，让江月好好待在青铜门，才能更方便我们的计划嘛。”
“哥，大哥，亲大哥，我求你了。”
“影”冷漠无情道：（滚，个不要脸皮的，有事就是哥。）
（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他妈之前喊老子哼哼猪！死毒蘑菇！）
小哑巴装无辜道：“我没有啊，到底是哪个人美心善的美少女乱说大实话？太过分了！”
“影”咬牙切齿道：（伊头蠢猪，老子今天弄死你！）
.........
青铜门外
江月看着小哑巴走之前给自己的照片，应该是她趴在沙丘上偷拍的，角度有点奇怪。
照片上，背景是苍茫的黄沙连天，安静无风。
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沙峰背后，穿着黑色皮衣，黑色长裤，背着包，侧着身子。大漠的光线将他描摹的很清晰，线条干净利落。
或许是发现了小哑巴的偷拍，他偏过来半张脸，鼻梁上架着墨镜，薄唇抿紧，显出一种奇异的神秘。
“黑瞎子......”
指尖不自觉描画着照片上的人的身形，只觉得迎面而来的熟悉，使得江月皱了皱眉头。
“江小月，你自己数数，我捡你这只小野猫几次了？”
“舍不得我就说嘛，我又不会笑你。”
“怎么又不说话了，又变小哑巴了？”
“穿上鞋，平安走出去。”
“以后你受伤，你说痛，就有用。”
“........”
脑中一阵恍惚，那道模糊的身影似乎和照片上的人慢慢重合，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江月喃喃道：“原来，那些话，都是你说的。”
忽地，青铜门内传出一道隐约而短暂的信息，模模糊糊的，似乎被什么东西在干扰。
江月侧首，细细去感受那道短暂搭起的连接，解读他的意思。
半晌，睁开眼，握紧手中的照片，淡淡道。
“不用，我不出去。”
“我想在这里陪你。”
..........
下山前，小哑巴利用细骨之前教的方法，改变了自己的样貌，捏出一个陌生的五官。
下山后，在二道白河镇的一家民房里，她找到蛮三和四仁提前为自己准备好的车子，趁夜，驶出了吉林省。身后跟了几个尾巴，被她左拐右拐甩掉了。
天亮时，她在辽宁通辽将车撞坏粉碎，走进二手车市场，换了一辆大众。
路上，都还在掰扯让“影”模糊掉她和江月，张起灵之间连接的事。
“我求求你了影哥，求你了，哥，大哥，大大哥，大大大哥。”
“你就帮帮我嘛，后面的路，你做主，你说干什么就干什么行不行？”
“影”冷哼一声。
（猪磕头，万事不愁，你给我磕一个。）
小哑巴立即用手在方向盘上拍了一把，“啪！”
“够不够，用不用再来几个？”
“影”怒骂道：（你当老子是瞎的吗？！）
小哑巴耍赖道：“我在开车，不方便磕头，你换一个条件嘛。”
“影”：（那你说，我和张起灵谁厉害？)
小哑巴：“……我，你，你厉害！”
张起灵最厉害！
“影”：“老子听见了！”
小哑巴：“我说你最厉害！”
“你说二，没人敢说第一！”
你就是万年老二，张起灵才是最厉害的！
就这么撒泼撒娇耍赖耍横的磨了“影”两天，他才终于松口，说之后会慢慢模糊掉她和江月，张起灵之间的连接。
车子驶入宁夏境内后，小哑巴只觉得这条路实在是太熟悉了，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
但这次不是为了进沙漠，而是为了找一个位置。
出来前，江月说她前段时间总是想起一个卦象，指向的是一个位置。她说，好像是她在那里放了钱还是什么的，让自己去找找。
小哑巴记得，第一次出长白山的时候，她好像就隐约提起什么藏钱的地方，应该是张起灵以前的东西吧。
后续计划还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所以小哑巴就决定先来找这个地方。
依照卦象，她很快找到一个非常偏僻的仓库，是封闭的，也没人看管，感觉废弃很久了。
见状，小哑巴嘀咕道：“真的会有钱嘛，这个地方。”
左右看了看，四处无人，她干脆直接劈了几剑，破窗而入。
“砰——”
仓库里黑漆漆的，灰尘也大。小哑巴平稳落地后，打了个手电，里面全是黑色的大箱子，扣着锁。
她一剑劈开后，登时被金光灿灿晃花了眼睛！
好多，好多的金币，好多好多的财宝！
接连开了七八个大箱子后，她才终于确定，这个看起来废弃了很久的仓库，全是各种金银财宝！
小哑巴眼睛都在放光，这下不愁计划没钱了，说不定还能给胖胖在北京和广西都买套大宅子！
有钱了，开干！
几个小时后，这个废弃数年的仓库大门被破开，几辆大货车进入，将里面的大箱子尽数搬空，扬长而去。
又几个小时后，白老汉举着手电筒，打着哈欠，往仓库走来。
说起这个仓库，那倒是怪得很，就一直锁着，从来没打开过，里面也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
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接的守仓库这桩差事了，最开始这个仓库是谁让自己守着的，更是一点印象没有。
反正，现在每个月给他打钱是一个男的，让他定期来看看仓库，拍张照片，仓库没问题，就给他打一笔钱。
其实要他说，这位置这么偏，哪有人来？不过拿钱办事，所以他每天晚上都会过来看一趟再回家。
可是今天，远远的，他就看见仓库的大门不见了？！
白老汉吓得魂一飞，赶紧举着手电跑过去，仓库的大门直接被整个卸下来，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了。
“完了，完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晚上惊出一身冷汗，赶紧给老板打电话，一连打了十几个都没打通。
没办法，他只能哆哆嗦嗦地手写发信息。
“黑，黑老板，仓库被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