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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小镇来客

    黛瓦檐,风帘幕,烟柳桥上细雨倾斜,对岸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款款迈步而来。碧绿的水面缝着千针万线,转眼都不见。

    乌篷船上的老翁穿着蓑衣,摇着浆,慢慢驶进这幅画卷。

    雨水顺着瓦檐流下,淅淅沥沥。

    凉风吹过,带得杯中的茶叶卷跟着转了个圈。

    “哒——”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屈指轻轻敲了敲木桌。

    视线上移,正看见一张戴墨镜的俊逸脸庞,薄唇微微勾起。仿若是这幅江南画卷里的一抹墨,透着神秘和一种别样的韵味。

    茶楼的服务员穿着青布短衫,走过来,笑道。

    “客人,茶凉了,我帮您换一壶。”

    那张俊逸的脸庞,微微颔首。

    “多谢。”

    服务员点点头,拿起茶壶,正欲转身,却忽然听到面前的客人问“有酒吗?”

    茶楼喝酒,实在奇怪。

    不过服务员只是微愣了愣,旋即又露出笑来。

    “有的,不过只有清酒。”

    客人唇角的弧度上扬了些,像是心情突然轻快起来。

    “那就麻烦了。”

    服务员点了点头,撤了茶具,转身去拿酒。

    没走出几步,又听得背后的客人像是伸了个懒腰,带着懒洋洋的调子,感叹似地说道。

    “怪不得‘人人尽说江南好’啊。”

    “听雨,赏景,喝酒,瞎子我今天也风雅一回。”

    服务员未在意,利落地放下茶水,又去端了一壶酒来。

    “客人,酒来了。”

    “多谢。”

    这位有点奇怪的客人道了声谢,又拿起他端来的白瓷酒壶,往酒杯里倾倒,长长的透明酒水线在空中一斜,柔滑入杯。

    “啧啧,绵柔爽口,味道不错。”

    客人喝了一口,便赞叹起来。

    服务员刚想谦虚一把,就听见客人忽然说了一句。

    “你也想喝?”

    “那可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

    服务员起先还以为他是对自己说话,后才发现客人说话时,是看着空荡的桌对面。

    这人不会有点毛病吧?

    带着疑惑,服务员跟着客人墨镜看向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才发现对面的桌沿坐着一个小小的娃娃,像是用纱布扎得,上面画着五官,眼上画着一副墨镜。

    忽略娃娃的那个猪鼻子,乍一看,和这个奇怪的客人非常相似,可谓栩栩如生。

    这个小小的纱布娃娃坐在桌沿,看着对面戴墨镜的男人,莫名透露出一种不高兴的气息。

    “......”

    仿佛在说,我就要喝酒!

    服务员看看看着,不禁也觉得有意思,笑了笑。

    这时,奇怪的客人又在纱布娃娃面前放了一个酒杯,像是无可奈何的语气。

    “好好好,给你喝一点儿喝一点儿。”

    “说好了,醉了可不许打醉拳啊。”

    瞧那样子,像是真地把那个纱布娃娃当做人一样对待了。

    近来江南的旅游业兴盛起来,有越来越多的各地游客跑来玩。服务员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看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但是像这么奇怪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刚好得闲,服务员便多看了那位奇怪的客人一会儿。

    这位客人是一个人来的,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起先只是喝茶,后来一直看着窗外,像是在想着什么。

    现在,又开始和纱布娃娃一起喝酒。

    偶尔还会说些让人听不太懂的话,什么“想不到瞎子我在好几十年前就见过你这只小野猫了啊”“要是你现在还在,肯定又要开始炸毛了”“啧,我就说当初送你上个绘画班吧,这丑娃娃还没瞎子万分之一的帅气呢”......

    服务员起先觉得有意思,后面就逐渐觉得不对劲了。一边紧张地看着窗边的客人,一边紧握着口袋里的手机。

    这人该不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要是等会儿一有不对劲,他就马上报警!

    ......

    与此同时,杭州。

    下午1点左右,头顶的阳光还很暖和。微风有些干燥,一路从山顶吹到山脚,带得满山的野草摇曳。

    吴邪徒步走到山顶的废弃变电小站,熟练地推开爬满铁锈的大门,穿过膝盖那么高的一片杂草,挤进屋内。

    走到洒进阳光的窗户边,放上一张折叠的躺椅,躺上去,盖上小毯子。

    脚边,放着一筐碳酸饮料。

    “......”

    接着,他拿出一根细小的液体试管,滴入自己的鼻孔里。

    最开始,是一种强烈的灼烧鼻粘膜的痛感,他开始疯狂地流鼻血。然后,麻木从鼻子内部开始向整张脸爬行,接着蔓延至四肢百骸。

    渐渐地,身体的感觉消失,大脑里开始出现各种景象。

    他的耳边,慢慢响起一段听不懂的苗语,夹杂着男女欢笑的喜悦,以及扑水的哗啦声......

    鼻间,似乎嗅到了一股泥土的腥味,还有飘荡的稻子香气,浓郁的酸汤鱼味道.....

    眼前,出现大片大片碧绿的稻田,背后苍翠的青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二十多个小伙子正在青绿的稻田中弯着腰捕鱼捞虾,惊得在邻田捉虫的鸭子嘎嘎乱叫。

    “哗啦——”

    突然,一个皮肤略黑的小伙子,双手举起一条大大的鱼,露出灿烂的笑容,大声地周围的人展示。

    “****#####.....”

    那是一句苗语,吴邪听不懂。只猜测是一句炫耀的话,类似“看,我这条大鱼不眩晕你们!”之类的话。

    紧接着,是一阵全是苗语的祝贺声和欢笑声,男女都有。

    偏头一看,穿着苗族服饰的少女们站在稻田的田埂上,一溜水儿地戴着银饰,撑花伞,侧首正和自己的小姐妹说着悄悄话。个个杏腮粉晕,娇艳明媚。

    “****###.....”

    此刻,吴邪只听得自己耳旁一片苗语,令他脑子发懵。

    听不懂,他便只能根据眼前的画面分析情况。

    这是一个苗乡,看周围的环境和人们的穿着暂时看不出年代。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举行什么节日活动,类似于纪录片里苗族少男少女对歌之类的。

    首先,这是谁的记忆,他必须弄清楚。

    这时,身边凑过来一个小伙子,年龄十六七吧。

    身上的衣服和周围的苗族少男少女有些不同,他穿着一件青黑色对襟短衣。是那种民国时期最常见的“平民百姓”衣裳,穿着干活的,料子不算多好。

    没错,看衣服样式,约莫得是民国,或者往后。

    小伙子凑过来,吐出了一句半苗语半汉语的话。

    “掌(苗语发音,该是名字),你不...‘浓噶良\'....”

    他的汉语不太标准,吴邪就听出这些。

    不过“浓噶良”(苗语)这个词,吴邪很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个“浓噶良”是苗族的一个节日,有些类似于我们熟知的情人节。

    “浓噶良”,苗族姊妹节。在这一天,小伙子们就会像刚才一样,下田捕鱼捞虾。而姑娘们会做姊妹饭,并在里面藏入信物,以表达对男方的不同感情。

    接着,吴邪就听到“自己”说话了,一道清朗的男声。

    “我不想看了,推我回去吧。”

    这句汉语没有苗语口音,吴邪一下子就听懂了。

    话落,那个小伙子就点点头,接着,走上前来。

    站到“自己”的背后,然后吴邪就感觉自己移动了起来。

    “ ? ”

    等等,推?

    吴邪垂眸,才发现自己坐在一个铁制结构,橡胶轮胎的轮椅上,在一条小路上慢慢被推离背后热闹的稻田。

    看来,这段记忆的主人不良于行啊。

    难怪,他说刚刚怎么觉得自己的视线很矮呢,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小孩呢。

    回神,便看见远处的青山间隐着一座古镇。依山傍水,长街青瓦,层层叠叠的灰瓦木楼藏在缭绕的青雾中,成了深深浅浅的剪影。

    为何不是苗寨呢?

    因为那些吊脚楼中,还掺杂着一些汉族建筑,雕龙刻凤,精美华贵。以及,似乎还有着好几座徽派的建筑,特点明显,结构严谨,雕镂精湛。

    吴邪学建筑的,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那该是一座较为繁荣的商镇。四通八达,接收了不少外界的讯息,所以才在这青山绿水间糅合出这样一座美丽的小镇。

    待身后的小伙子推着轮椅,把他带得离小镇更近一些,吴邪就发现镇上十分热闹。

    喧嚷的街道,冒着热气的小铺子,骑着马路过的商队,拎着鱼一身泥巴的小孩童到处跑,吊脚楼上绣花的小女儿......

    恍惚间,让吴邪有种闯入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

    这次的记忆,不似之前那些惊险,似乎带了点温暖,鲜活,和着酸汤鱼的鲜辣滋味朝他扑面而来。

    短暂的恍惚后,吴邪很快回神,开始分析。

    这应该是民国时期略靠后一段时间,某段茶马古道上的一个小镇。茶马古道主要分布四川省,云南省,贵州省三省境内。从刚才人们的穿着来看,吴邪更倾向于贵州,因为刚刚的苗族少男少女身上的服饰,更偏向于贵州的苗族。

    时间,地点弄清楚了。

    “掌(苗语),你不看他们捉鱼了吗?”

    正想着,在大路和小路的交接口,迎面跑过来两个少女,穿着绣花的裙子,但不是苗族衣裳。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十分灵动。

    和“自己”说话的,是前面的那个略白一些的少女。

    然后,吴邪就听到“自己”回道。

    “不看了,你们去吧,小心别摔进田里了。”

    先头说话的少女就笑了笑,对他说“那我晚点来找你”,然后就拉着自己的小姐妹跑远了,在田埂上跑得轻巧快活。

    紧接着,吴邪又听到自己背后的小伙子忙用苗语追了一句。

    “*****......”

    应该也是让她们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然后,吴邪就发现推“自己”的这个小伙子有点心不在焉了,频频回头看。

    看来,这个小伙子该是喜欢那两个少女中的其中一个。

    没过一会儿,“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小伙子的不专心,说道。

    “你去看看她们吧,顺便捉条鱼回来吃。”

    闻言,小伙子顿时有些激动,旋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

    “掌,我先送你回去。”

    吴邪心想,还挺有义气,知道先送他这个不能走的人回去。

    倏尔,他听到“自己”说道。

    “我可以,你去吧。”

    那小伙子又说了几句,但见“自己”仍然坚持,便很开心地转头朝稻田跑去,远远传回一句。

    “掌,我去抓条最大的鱼回来。”

    “自己”没搭话,反而叹了一口气。

    紧接着,吴邪就感觉视野慢慢抬高,“自己”竟然站了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吴邪,瞬间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你丫能走装什么瘸子呢,好玩呢?

    “自己”站起来,绕到后面,推着轮椅,朝那座小镇渐渐走去。

    “......”

    不过,吴邪发现这个人走路不是很灵活,应该是腿上还是有点什么毛病。

    而且,照现在的时间来看,“自己”应该家里有点钱,或许是做生意地,因为“自己”身上的衣服料子不错。

    再说,轮椅在民国中后期才传入我国。能在这时候弄到一辆的,家里一定有些来路。

    还有一点,吴邪刚刚注意到了。

    虽然那个小伙子说得一些苗语他听不懂,但说话的语气是带着一些恭敬的。那个小伙子,应该是在“自己”家里干活的伙计,或者类似于“陪耍玩伴”之类的人。

    思索着,“自己”已经慢慢走到了镇口,一座古朴的小镇便映入眼帘。

    “哒哒哒——”

    这时,背后忽然由远至近一阵哒哒的马蹄声。

    “自己”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镇口延伸向青山外的那条路尽头,出现了两道骑马的身影。

    在这幅尽是青山绿水的水墨画中,那两人手持缰绳,骑姿潇洒,驾马并肩前行,划破半空中带着冷意的白雾。黑色的发丝沾上雾气,衣襟在风里翻卷,仿佛两抹不似世间有的颜色,出尘脱俗。

    左边是位男子,身材修长,冷白色的手指握住缰绳。淡然的眼眸里,映着远处的热闹小镇,却未显出几分烟火气,好似误入人间的神明。

    “......”

    是闷油瓶,吴邪一下便认出了,他属于是一旦见过就不会忘的那种人。

    他来这座小镇是要做什么,又或是为了什么?

    而当视线一挪到右边,吴邪就有些愣住了。

    右边那位和闷油瓶一起驾马前行的女子,是白荧。

    基于张家古楼,墨脱那幅油画,尽管他的心里已经对白荧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但是,在通过这段记忆看到她的这一刻,吴邪发现,自己对她还是有些陌生。

    要论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白荧。

    骑马的那位女子,和闷油瓶一样穿着黑色的衣裳,衣边翻飞着渐变的黛青色。及腰的发丝简单束起来,随着风在空中飘扬,清灵洒脱。

    吴邪忽然发现,她和小哑巴、江月长得并不一样。怎么说呢,小哑巴和江月更像是稚嫩没长开的她。

    白荧生着一张莹白如雪的脸,眼眸可谓是和闷油瓶完全相似,非常淡然,澄如秋水,但又透着浅浅的柔意。

    她像是褪去青涩的小哑巴和江月,美玉流光,绰约风姿。

    如果把她和闷油瓶相比呢,他们两个的五官其实不能说有多像,但是给人的感觉非常相似,又透着点细微的不同。

    如果说闷油瓶是长白山上的雪,淡漠清冷,干净出尘。那白荧或许就是被暖和阳光化开后的雪水,清澈的冷色中透着点温柔。

    “吁——”

    出神间,吴邪发现他们在镇口停下了。

    两人翻身下马,拉着缰绳,朝繁华闹热的小镇走去。

    错身之际,“自己”听到白荧轻声道。

    “应该就是这里了。”

    闷油瓶只说了一个字:“找。”

    而后,两道背影便慢慢走远了。

    “自己”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但是,吴邪感受到了这段记忆主人的情绪,像是那种惊鸿一瞥,久久未能回神。

    “......”

    而吴邪则是在想,这两人背影也一模一样啊。没被分/身的白荧,身为闷油瓶的影子,相似度简直能和他重叠。

    就是白荧和闷油瓶的身高不一样,比闷油瓶差了大约一个脑袋。

    看来,即便是一个人的影子,也并不会完全和“本体”一样。

    这个时候,白荧的状况似乎还好,不像墨脱时那样虚弱。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造成她后来的消失呢?

    正想着,“自己”动了,坐上轮椅,双手转着橡胶轮,跟着那两道背影进了小镇。

    背后稻田里的欢笑渐渐远去,扑面而来的,是小镇的热闹与繁华。

    长街上人来人往,路边有摆摊卖菜的,还有一些就地开卖的茶叶贩子。有穿着和之前那个小伙子一样对襟短衣的人,还有穿着苗服的男女,混杂在一起,熙来攘往,十分闹热。

    “自己”推着轮椅在街上走,经常有人停下来和他打招呼,有苗语,也有汉语。

    “**...”

    “好。”

    吴邪听到“自己”都一一礼貌地回应了。

    张起灵和白荧牵着马,身影渐渐掩入人群,但还是十分显眼。

    他感觉“自己”一直有意无意地跟着两人,最后,在街角的一个拐弯停了下来。

    仔细看,张起灵和白荧牵马停在了街边的一个小摊儿面前。

    说是小摊儿,其实就是一张小桌子,旁边立着一个小幡布,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医”字和一个苗族记号。

    乍一看,很有现在电视剧里的那种江湖医生(骗子)的味道。

    桌后,坐着一个年轻小伙子。

    黑茬头,眉清目秀,红口白牙,眼神里透露着一股子小机灵,属于是很讨女生喜欢的那种调皮男孩儿类型。

    此刻,小伙子面前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同志,正在把脉。

    “啧啧啧,姐姐,我探你脉象像是有喜了啊。”

    闻言,那位妇女同志立即脸色大变。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老娘寡身好几年了,有个屁喜啊!”

    这句话夹杂浓重的地方口音,泼辣十足。

    “瞧你一个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摆摊看病啊?”

    小伙子一听怀疑自己的医术,当即也来了劲儿,义正严词道。

    “我说姐姐,你可以说我年轻帅气,风流倜傥。但你要是怀疑我的医术,那我可就不肯了啊。”

    “我师傅可是陡寨出来的老苗医啊,我也是正儿八经苗医传承人啊。”

    说着,小伙子不忘扯了扯自己身上绣着苗族花边的衣裳。

    紧接着,又吐了一句地道的苗语。

    “######******......”

    那位妇女同志估计不是苗族人,直接懵了,又用汉语骂了一句,就气冲冲地走了。

    小伙子倒是没受什么影响,继续坐在自己的桌后,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又冲人离去的背影补了一句。

    “要是再不好好注意,当心子女缘断啊。”

    那位走远的妇女同志像是愣了一下,随后也没回嘴,脚下步子加快,很快不见了。

    再然后,张起灵和白荧就牵着马走了过去。

    小伙子一看他们两个,也愣了一下,倏尔又绽开个大大地笑来。

    “两位,谁看?”

    说着,又看向白荧。

    “夫人请平安脉?”

    镇街热闹,人声和叫卖声混杂,“自己”离得不算近,也不知道后面白荧和那个小伙子说了什么话。

    片刻,只看见小伙子像是蓦地瞪大了眼睛,好似一对铜铃。嘴巴张大能塞下鸡蛋,先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张起灵看了好久。

    紧接着,露出了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几乎是蹦似的从桌后跳了出来,围着张起灵疯狂转圈,好似个在跳大神的野猴子。

    “自己”隐约听到一句。

    “我....见到活的....了!”

    然后,他就狂奔跑去对面画像的摊子,抓起正在给人画肖像的画师,几步跑回来。

    “快快快....把我和....画一起!”

    说着,他就满脸激动地站到了张起灵的旁边,动作害羞得跟个小媳妇似的。

    突遭热情的张起灵,轻轻瞥了眼身旁的小伙子,默不作声地退远了一步。

    “.......”

    一旁的白荧唇角轻扬,笑了下,像是觉得有意思。

    然后,她又对那个激奋的小伙子说了几句什么。

    小伙子就慢慢收起了兴奋的模样,模样正色起来,看着张起灵说话。

    “.......”

    声音又小了下去,吴邪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按照刚才的情形来看。刚刚闷油瓶说的“找”,应该就是找这个人了。不过,看那个小伙子应该是个地道的苗族小子,一直生活在这里的。

    以往他们找这种当地的人,只有一个作用,就是带路。

    但是,看那个苗族小子的样子,像是以前就听说过闷油瓶,但没见过,所以才那么激动。

    刚刚,白荧应该是和那个苗族小子说了什么表明身份之类的话。

    这个苗族小子是张家人?

    闷油瓶和白荧应该是要去什么危险或重要神秘的地方,所以才找到这个当地的张家人,表明身份后,要他带路。

    这时,街角处,那个苗族小子的声音忽然又大了一些。

    模模糊糊地,“自己”又听见一句。

    “.....叫我阿奇.....”

    阿奇?吴邪心里不由一惊。

    张家古楼里的那具古尸?

    思及,吴邪不由又看了那个苗族小子几眼。

    唇红齿白,欢脱机灵,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活力的张扬。很难把他和古楼里那具死气沉沉的骇人古尸联系在一起。

    不过,他想像中的阿奇,应该是擅长阵法布置的绝世高人形象啊。

    为什么.....吴邪又看了眼那个苗族小子。

    为什么绝世高人现在变成江湖骗子,在街边给人把脉看病啊?!

    阿奇,白荧,岑真三人组,第一人形象崩塌。

    正想着,站在街角的三人已经准备换个地方说话了。

    阿奇熟练地收起了小桌子和小幡,往刚才那个画师的画摊儿后一塞,就领着张起灵和白荧往街尾走去。

    三人走得有些快,“自己”像是追不上,就默默拐了个弯,推着轮椅往巷子里走。

    不多时,“自己”到了一个有着徽派风格的小院子门口,白墙,砖木石雕,但顶上又是苗族的飞檐翘角。

    轮椅来到院门口,还未敲门,里面便打开了门。走出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敦厚地笑了笑,用苗语说道。

    “掌.....”

    应该是你回来了之类的话。

    “自己”同样用苗语回了一句,然后,中年人便走出来帮他推轮椅。

    吴邪发现院门没有门槛,一路平坦,该是特意为“自己”设计的。

    进了院子,发现里面的布置也十分讲究,回廊雅致,隔扇精雕细琢,借景造山水,古雅又简洁。

    看来,“自己”是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啊。

    从前厅一直到后院,一路上还能看到不少在屋里干活的人。而帮“自己”推轮椅的这个中年人,估计也是在他家做活的伙计。

    中年人一路把“自己”推回了房间,才转身离开。

    人刚一走,“自己”立马从轮椅上爬了起来,转身,走向屋里的木楼梯,像是要上楼。

    嘿,这小子还挺不安分,人刚走,就要上房梁揭瓦。

    “哒,哒,哒.....”

    慢慢上了楼,二楼阁楼没什么东西,只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自己”走到雕花木窗边,轻轻一推,凉风吹了进来。

    视线往外一探,一眼便看见了隔壁院子的情景。

    和“自己”这座大户人家的大院不同,那是座木楼小院子,略矮一些。小院底层,木栅栏围着的圈里养着几只鸡,“咯咯咯”地在转。

    院里种着一颗叫不出名字的树,绿叶枝头。

    树下,有套木头做的桌椅。此刻,桌上慢慢被摆上了好些苗家特色菜,腌辣鱼,三色饭,卤鸭........

    白荧和张起灵坐在桌边,看着热情如火的阿奇不停地搬菜。

    哦~

    吴邪反应过来,难怪这小子之前不着急追呢,原来是知道人就在自己隔壁啊。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忙碌的阿奇终于在桌边坐下来,热情道。

    “来来来,族长,族长夫人你们快先尝尝我们这里的菜,酸辣可口,好吃极了。”

    闻言,吴邪注意到白荧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对人解释道。

    “他是族长,但我不是族长夫人。”

    阿奇一听,又左右看了看桌前的两人,会意道。

    “哦,您是族长的妹妹吧?”

    “族长妹妹,您长得真漂亮,真地,比庙里的菩萨都好看。”

    白荧笑了下,没说什么。

    侧眸,看了眼自己身旁的张起灵,他正看着那盆子酸汤鱼。

    “......”

    白荧说道:“这鱼是我刚刚搭手做的,尝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吴邪总觉得白荧说完话后,那条鱼好像动了一下。

    这时,吴邪就看见张起灵沉默着,缓缓举起筷子,伸向盆子里的鱼。

    然而,在筷子还没有触及到鱼的时候,吴邪就眼尖地看见那条已经被做熟的鱼,慢慢将眼珠子翻白,鱼尾轻轻动了一下,好似才刚刚安息。

    “.......”

    很安静,“自己”很安静,那小院里的三人也很安静。

    风在院中的三人中间转了一圈,又悄然离开。

    那一桌子的三个人都是厉害的,哪能没看见刚刚的鱼翻白眼?

    白荧和张起灵都没说话,只有阿奇傻乎乎地说了一句。

    “族长妹妹真是好手艺,菜都上桌了,这鱼还这么鲜活呵呵——”

    “.......”

    白荧没说话,清灵的眉眼透着婉约和温柔。

    举起筷子,又夹了一块鸭肉,放进张起灵的碗里。

    “吃这个吧。”

    张起灵没说话,瞥了眼碗里的鸭肉,依旧伸手夹了一筷子鱼,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

    再然后,“自己”便看见阿奇朝张起灵露出看勇士一样的表情,仿佛在说“族长,果真勇猛非常。”

    而他“自己”似乎也抽了一口冷气,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惊着了。

    暮色渐起,远处的青山变得朦胧起来。

    小院里的三人吃着饭菜,没再谈太多事情。

    席间只有阿奇一直好奇地追问着很多事情“类如族长你们从哪儿来啊?”“族长你们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啊?我可以给你们牵马洗马喂马。”“族长你有没有婚配啊,我们这儿的姑娘都很漂亮的”......

    张起灵只是一直默默吃着菜,没说话。

    “.......”

    白荧会偶尔答几句,让气氛不会冷下去。

    片刻,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对身边的张起灵轻声说了一句。

    “今晚的鱼不新鲜,我们明天去钓几条吧。”

    张起灵这才有了动静,轻应了一声。

    “嗯。”

    吴邪想起那条上桌才翻白眼的鱼,心中讪然,还要怎么新鲜,不能钓上来就生啃吧?

    这时,阿奇的声音又钻了进来。

    “好啊好啊,我知道一个钓鱼的好地方,江边上,那鱼才是鲜得很呐。”

    “.......”

    三人吃饭时,“自己”就一直在阁楼窗户边看着,不知道是不是有偷窥别人的癖好,估计这丫是个偷窥狂。

    吴邪想,三人应该早把来这里的事情沟通了。

    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神神秘秘的,还得亮明了身份才能让人带他们去。

    “自己”看了一会儿,忽然有人在自家院子里喊他,这次是汉语,叫他去吃饭了。

    “来了。”

    “自己”应了一声,又下了阁楼,坐上轮椅,就有人过来帮他推轮椅了。

    穿过回廊,来到饭厅,桌上已经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岁至中年,该是“自己”的爹妈。

    那个爹很明显看出来是做生意的,眼角流光透着精明,但对家人却很和蔼,一直笑着。

    娘也是一直给“自己”夹菜,说着关心话。

    “掌,今天‘浓嘎良’,晚上热闹,饭后出去看看吧。”

    女人慈爱的话响起,发音里带着点苗语的腔调。

    “自己”应了一声,表示听见了。

    饭后,爹和娘就都去休息了。

    白天稻田里的小伙子钻了出来,喊了“自己”一声“掌”,就推着轮椅,兴冲冲地往院外跑。

    夜色降临,长街上灯火通明,依旧热闹非凡。

    小伙子推着他,一路来到了“游方场”,中间升起了火堆。穿着亮丽苗族服饰的少女们笑颜明媚,少男们吹起木叶和口哨,邀约心仪的姑娘对唱情歌,互相沟通。

    耳畔,尽是嘹亮动听的苗族歌曲。

    镇上并不全是苗族人,吃过晚饭的人们也会凑热闹过来看看,待注意到有看对眼的男女就起哄欢呼,开始围着火堆一起唱歌跳舞,吹起芦笙。

    这像是个苗族和汉族一起生活的小镇,感受着对方的节日氛围,跟着欢呼。

    “哦~哦~”

    倒是有些奇怪。

    推轮椅的小伙子一直兴奋地和“自己”说着话,应该是他的年纪还不能参加这种节日,要是可以的话,他早就跳进去欢呼了。

    在热闹的人群中,“自己”看见了气质出众的张起灵和白荧。

    两人正站在人群边看男女们对歌。

    这时,一个头戴银饰的苗族少女走过去,红着脸,对张起灵说了一句什么,然后递给他一块手帕。

    张起灵看了眼少女鼓起勇气递过来的手帕,没有动作,脸上也没有太明显的表情。

    “.......”

    好啊,吴邪心想,这丫走到哪里都是那么受欢迎。

    看看看看,又一个无知少女被闷油瓶那副皮相迷惑了!

    那边的人群中,似是注意到少女鼓起勇气的“告白”,纷纷转身,看着两人开始起哄“哦哦”的。

    大多是汉族,那喜欢看热闹起哄的性子简直百年传承,一点不变。

    那个苗族少女年纪不大,有点不好意思了,脸蛋越来越红,都不敢去看张起灵。

    面对人群的起哄,张起灵微不可察地蹙眉。

    而后,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白荧。

    “......”

    白荧早已经不动声色地退远了一步,眉眼含笑,看着张起灵瞧起了热闹。

    在张起灵看过去时,白荧还朝他笑了笑,意思好像是“你要不要留下来当个苗家女婿?”

    张起灵也不说话,见白荧不帮自己。随即回头,看着面前的少女,似乎要冷酷无情地拒绝别人。

    薄唇刚微启,白荧便走过去,对那个苗族少女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摸出自己口袋里的手帕递给了张起灵。

    张起灵接过,微启的薄唇就又抿了回去。

    “......”

    挺拔修长的身影宛若一根青翠的竹子,立在白荧身边,安静地听着她和那个少女说话。

    离得远,“自己”听不清在说什么。

    片刻,就见那位苗族少女对白荧露出一个甜笑,把手帕塞进白荧的手里,似乎还要邀请人去她家里玩。

    “.......”

    好啊,吴邪又开始腹诽,攻略不了闷油瓶,又开始把目标转为女同志了是吧?

    这位姑娘,你很随便啊。

    本以为有这个插曲就算了,之后,“自己”更是多方面见证了闷油瓶的无限魅力。

    接下来,陆陆续续地就有姑娘们过来对闷油瓶表明心意,有围过来跳芦笙的,有主动送花带的,还有过来想对唱情歌的......

    现在,还有个姑娘过来踩了闷油瓶一脚。

    莫名挨了一踩的闷油瓶:“.......”

    白荧起先还会上去解救一下张起灵,后面,又有几个苗族的小伙子对着她唱情歌,她自己都有点自顾不暇了。

    后来,闹热的人群挡住了“自己”的视线,也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脱身的。

    ......

    第二日,熹微的晨光,天边薄明,青山间的白雾升了起来。

    “自己”刚从木床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爬上阁楼,打开窗户,看隔壁的院子。

    吴邪就忍不住嘀咕了。

    他“附身”的这小子果然是个偷窥狂,还就爱盯着闷油瓶和白荧看。

    晨雾中,木楼院子里,率先走出一个身材挺拔的人,是闷油瓶。

    他手里拿着鱼竿,拎着一只桶,像是要去钓鱼。

    “.......”

    还真要去钓鱼生啃啊?

    白荧后一步走出来,手里什么都没拿。散着一头黑发,透着一股子清灵的慵懒,脚步轻快地走在张起灵身旁。

    两人很快出了门。

    见状,“自己”也像是来了心思。

    下阁楼,坐上轮椅,出院门,就看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随即开始狂野地彪轮椅。

    这速度,吴邪都想给他报名残疾人奥运会了。

    不过,这小子还有点分寸,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两人。

    但是,吴邪知道以张起灵的能力,铁定是昨天就该发现了这个跟屁虫了的。

    现在,这大清早的,就当溜小狗玩吧。

    白荧和张起灵一直走出了镇子,拐进一条土路,在人迹罕至的青山间走了很久,几乎是从这座山的山脚,走到了另一座山的山脚。

    “自己”起先还能彪轮椅跟上,后面路变窄,变得难走,就抛弃轮椅,徒步跟了上去。

    大概又走了半个小时,前面的白荧和张起灵停下脚步,扒开一片茂密的杂草,钻进了一片林子里。

    穿过林子,面前忽然出现一条碧绿的江水,静静流淌。

    视线上移,映入眼帘地是不远处的一片层峦叠嶂的青山,树木郁郁葱葱,云雾在悬崖绝壁间轻轻环绕,粗壮的树藤向上攀去,仿若直入天际。

    而在悬崖之上,云雾之中,一座神秘的黑色苗寨若隐若现,好似盘踞在山间的一条黑龙。

    霎时,一道古老,沉重的气息迎面而来,透着微微的震慑之意。

    前方,张起灵在青江边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将手中的鱼竿抛了出去。

    “........”

    白荧在原地看了看,随手在草丛里扯了片大叶子。在张起灵身边坐下后,把叶子盖在眼睛上,似乎打起了盹。

    “自己”躲在茂密的草丛里,离他们较远,静静地看着他们。

    一时,耳边只有江水轻轻流淌的声音,还有林间的鸟叫。

    不知道过了多久,“自己”看见前面的白荧背影微微一歪。接着,那颗脑袋就慢慢往下落。

    因为她坐的地方比张起灵略矮一些,便错过了他的肩膀,靠在他的大腿上,好似睡过去了。

    眼上的那片叶子掉落,黑色的发丝缠在张起灵的小腿上,随风轻轻晃了晃。

    张起灵微微侧首,看了她一眼。

    轻俯身,用修长的手指夹起那片掉落的叶子,又轻轻侧盖在她的眼上,挡住了光。

    随后,那双淡然的眸子继续看向碧绿江水中的那根鱼线。

    “.......”

    又过了一会儿,林子的另一边传来一阵脚步声。

    偏头一看,是五六个穿着黑色苗服的男人,背上背着背篓,慢慢地走了过来。

    吴邪感觉到“自己”有些畏忌那些人,看见后,就矮身又往草丛里藏了几分,该是怕被发现。

    那几个穿黑色苗服的男人说笑走过来,看见坐在江边钓鱼的两人,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变得有些严肃骇人。

    其中一个像是领头的,走过去,用苗语说了一句。

    “****####......”

    闻声,张起灵慢悠悠地转过来,左手盖在睡着的白荧耳朵上。盯着他们,没说话,好似听不懂。

    “......”

    不知道为什么,吴邪直觉他是装得,这闷油瓶肯定在憋坏。

    见人听不懂,那个人又换了汉语,问道。

    “你们从哪儿来的,在这儿干什么?”

    张起灵淡定回道:“镇上来的,钓鱼。”

    说着,还用拿鱼竿的右手翘起一根食指,指了下镇子的方向。

    听他这样说,那个人的脸色缓和了些,但依旧有些吓人,语气不太好地说了一句。

    “别在这里钓鱼,赶紧走。”

    张起灵答了声“嗯”。

    那几个人这才走了,只是边走还边回头警惕地看着他们,像是生怕他们要做什么坏事。

    待人走远了,靠在张起灵腿上的白荧就起了身。

    眼上的叶子飘落,张起灵也在她睁眼的一瞬间松开了捂耳的手。

    “寨子,果然有问题。”

    “自己”听见白荧说了这么一句。

    吴邪瞬间反应过来,白荧昨晚说的“今天来钓新鲜的鱼”是来这里打探情况的意思。

    他们这次要去的地方,难道是那个悬崖上的黑寨?

    这时,江水中的鱼线忽然一沉。

    张起灵眼眸微凌,抬手一拉,一条鱼“哗啦”破水而出。

    而当鱼上岸,“自己”却发现两人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接着,便听到张起灵说了一句。

    “死鱼正口。”

    常钓鱼的,应该都听过一句话“死鱼正口,收竿就走。”意思就是说,如果你钓到了死鱼,而且鱼钩正好挂住鱼的上嘴唇中心部位,不偏不倚。就赶紧收拾鱼竿,不要再钓了。

    关于这种情况,民间有种说法:如果钓到了死鱼,而且正好是死鱼咬饵,就是水下有水猴子。它在水下把死鱼钩在鱼钩上,你要是再不走的话,它下一个就要拉你下水了。

    还有呢,是说水鬼找替身。迷信说凡是在水中死亡的人,死后不能去投胎,只有在死去的地方游离,找一个活人取代现有位置,才能顺利转世。

    早年间,在四川还有一种戏剧化的说法。就是说钓到死鱼,代表自己或家人近段时间有灾难。这是阎王爷在下降头,你要是不引起注意啊,就要下去见他老人家了。

    而科学一点的说法呢,一可能是巧合,二是说这个地方的水质不好,污染物较多,水溶氧降低,导致鱼张着嘴死亡被钓上来。

    不过,吴邪打量了下那条江,不像是水质不好啊。

    是巧合吗?

    但是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推翻了,因为,张起灵后面又陆续钓上来四五条正口的死鱼。

    “......”

    看着地上的一滩死鱼,白荧眉色微凝,又抬头看着那条碧绿的江水,沉声道。

    “水下有东西。”

    话落,吴邪就感觉“自己”的视线也跟着看向江水。

    在那碧绿之下,这时,似乎隐隐地有着一团黑色。不像是动物,有点像是一个脑袋,四肢都散架的人,正在慢慢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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