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这是怎么了?”云天青一见两人,急忙问道。
“我也不清楚,必须赶紧找到铃腰师姐。”他记得上次卿阳额际的黑花打开时,是师姐将她稳定了下来。现在卿阳昏迷过去,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只能去找铃腰了。
兰迟抱着卿阳,带着云天青正要离开无垢城大牢,却碰到了一位奇怪的老头。
那老头穿的衣服满是补丁,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老头看到兰迟手中的卿阳急忙上前,嘴里急切地喊着:“阿阳!阿阳!你这是怎么了啊?”
兰迟躲开老头想要触碰卿阳的手,问道:“老伯,你是何人?”
云天青也在一旁警惕着:“你认识我们谷主?”
老人一拍大腿,取出一块长生仙池的信物板着脸道:“我是她师祖,人称百衣圣人。你快让我看看她怎么了?”
虽然两人没听过什么百衣圣人,但既然是谷主的师祖,又有长生仙池的信物,应该是信得过的。
兰迟简要讲了一下他和卿阳在血魔境遇到的事,说现在要找到铃腰师姐才能救卿阳。
百衣拍拍胸脯道:“我也可以。”
百衣早已从师兄胥元子那里得知了卿阳的情况。这次温酒求救,但师兄早已闭死关多年,不知音讯。而整个镜洲仙门基本都在闭关保存实力,只有他早已放弃飞升之念,逍遥山中。
得知温酒求救,百衣去找了唯一还在镜洲活动的无晦门,火速赶了过来。与温酒会合后便拜托他过来毁掉血魔境,没想到竟碰上了他们。
见卿阳已经危在旦夕,百衣没有吝啬自身的灵力,将一身功德都渡给了卿阳。
饶是如此,卿阳额际的黑纹也只是从五萼变成了三萼,可百衣圣人却肉眼可见地苍老了起来。
百衣颤巍巍地站起,差点摔倒被云天青扶住。
“血魔境对她影响太大,我只能到如此地步了。”
兰迟抱着卿阳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百衣师祖,卿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衣取出一只拐杖撑住,才抚须而言,讲起了卿阳的往事。
“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与罗睺眼做斗争。”兰迟心疼地看着卿阳,明白了她之前为何那么奇怪。
云天青看了看大牢中疯癫的琴笙,摇了摇头:“我估计,琴笙能这么容易把我们带到血魔境,也是那安知蕴故意的,说不定就是知道了谷主的秘密。”不然,如此重要的地方为何连只妖兵都没有布置。
“哎哟,他哪里是无垢城主安知蕴,他是一只名为贪的魔兽。”百衣讲起了铃腰等人在太平古楼之事。
百衣率先到达太平古楼后,从安知蕴暴涨的魔气中发现了他的原型,竟是多年前从卿阳父亲手下死里逃生的魔兽贪。
百衣从卿崖带回的留影石里见过它。留影石本是作为与神明岛争执的证据,没想到让他们意外发现了魔兽的踪迹。
原以为卿崖将其斩杀后便无忧虑,没想到还是被钻了空子。
“无晦门之人抵达后,铃腰让我来毁掉魔兽贪的血魔境,我便顺着她在琴笙身上留下的印记追了过来,没想到能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去帮铃腰和姑姑他们啊!”云天青已经迫不及待,率先出了大牢。
兰迟等人急忙向太平古楼奔去,还未到便听到一阵急促的琴声传来,像是一只猛兽在空寂的无垢城内狂奔。
是御妖诀!
兰迟和云天青的兽囊抖动起来,春晓、棣棠和子规忽然钻出,用暴涨的身体拦住他们,龇牙咧嘴。
这时,兰迟怀中的卿阳也醒了过来,她看上去有些不对劲,但兰迟忙着安抚面前的食梦貘。
“御妖决乃白雪姬所作,看来如今被安知蕴学了去。”
渐渐地有笛声响起,曲调和畅却变化多端,竟将琴声慢慢击落败。
“我听出来了,是铃腰的木笛!”云天青又激动又有些担忧。
然而急促的琴声再次响起,让笛声戛然而止,子规他们也越来越暴躁。
无晦门弟子正和妖兵们混战,而不远处的太平古楼上,大火渐起,一人抱琴而立,正是安知蕴。
“不好,铃腰有危险!”云天青御剑而起,直冲太平古楼而去。
“大家快张开护体结界!”兰迟心中急切,拿出了从百妖图中带出的眼珠用灵力唤醒。
灰白的眼球忽然睁开,一抹血红闪过后,只听呼呼一声大风刮来,将明的天空开始下起片片红雪。
“人在哪里?”轻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兰迟扭头看去。
她依然手持白伞,眼缚白巾,在飘飘的大雪中似一幅活过来的画。
兰迟指向不远处的太平古楼:“就是抱琴的那位。”
眼缚白巾的白雪姬向楼上看去,而楼上的魔兽贪也发现了她。
“琴笙这个废物,果然不可信。”魔兽贪嘲笑着下面的人,“就算白雪姬能冲出百妖图又如何,不过一个时辰,能奈我何?”
兰迟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白鹤楼上的人:“那就是你要找的人,但也不是。”
白雪姬用缚着白巾的眼睛“看了看”兰迟:“你在耍我吗?”
“那人叫安知蕴,本是无垢城城主,亦是你的心上人。但是,他现在身体被魔兽贪所占,它便是杀你和将你祭入百妖图的主使。”
白雪姬扬了扬嘴角,看向高楼上的抱琴之人,冷笑道:“虽然我出来后只能活一个时辰,但杀他,够了。”
魔兽贪抱琴,控制子规三妖前去阻拦和攻击白雪姬。而白雪姬化作原身,用白色狐尾将他们重重扫开,卷起的红色雪浪将太平古楼的大火熄灭。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上顶楼,手举白伞定定“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滚出安知蕴的身体!”
白雪姬手中白伞微旋,周围原本寂静的落雪顿时变作暴风雪,撕扯着因战斗而变得摇摇欲坠的太平古楼。
白雪姬越是愤怒,魔兽贪就越是开心,即便是狂风暴雪,也湮没不了他的狂笑和高语。
“安知蕴一生卫妖,如今死于妖之手,倒也不枉此生了!”
白雪姬的愤怒伤不了魔兽贪,反而让它倍感愉悦。可惜白雪姬失了记忆,也就失了悲伤和绝望。
若是,能让她想起一些什么就好了,魔兽贪躲开一股雪浪,眯着眼打着下一步算盘。
魔兽贪琴声一起,召来群妖围攻白雪姬。
围住白雪姬的众妖脸色惊惶,竟然是消失已久的上师大人!
见白雪姬对他们出手毫不留情,众妖一边抵抗,一边怒斥:“白上师,你是无垢城妖族的保护神,怎么反帮起敌人来了!”
“白上师,我们也是被百妖笔所迫,你可不要怪罪我们!”
“老子再也不要受人族那劳什子规矩了!白上师做为一方大妖如何逍遥自在不好,何必为那人族与妖族为敌!”
……
白雪姬越来越不耐,她本就没有记忆,又哪里愿意听这些莫名其妙的谴责和怨怼!
魔兽贪瞅准机会,将古楼第五层的记忆球打入白雪姬体内。
恢复记忆的白雪姬痛不欲生,凄厉的狐嗥响起,暴风雪猛然加剧,一些妖力弱小的妖抵抗不住,护身结界被红雪侵蚀后很快便化作白骨红花,消失在风雪之中。
见白雪姬如此,魔兽贪却越来越兴奋,因为它看见兰迟身后卿阳的罗睺眼黑纹正在缓缓展开。
白雪姬的红雪无差别攻击,连许多人族也死在了风雪之中。众人苦撑护体结界,这时的兰迟闷哼一声,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腹部刺出的和光剑。
“兰迟!”
百衣圣人惊骇至极,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兰迟怀中的烛天用尖利的喙去刺卿阳,被她躲开,手中之剑也随之抽出了兰迟体外。兰迟捂着伤口瘫倒在地,悲伤地仰面看着面无表情的卿阳,忍不住伸出了双手。
“卿阳……”
卿阳无神的眼眸动了动,隐隐有挣扎之意。
魔兽贪忍不住大笑,被自己所爱之人亲手所杀,一定很绝望吧!
正得意之际,白雪姬扯下白巾,用仅剩的一只魅惑之眼将魔兽贪凝滞了片刻。
虽然只是片刻,可也足够白雪姬将它整个笼罩在暴风雪球中。白雪姬的身下开出朵朵彼岸花,慢慢往她身上延伸而来。
忽然,卿阳闪到了巨大的雪球之后,一剑劈开了被包裹的紧紧的红色雪球。白雪姬被剑气冲击,彻底软倒在彼岸花丛中。
红色雪球被劈开后,安知蕴的身体已遭到严重腐蚀,魔兽贪只能狂吼着逃出了他的身体。
看着将死的安知蕴一点点爬向正在消失的白雪姬,魔兽贪哈哈大笑,它的计划终于要成功了。
满身是伤的安知蕴握住白雪姬的手后,充满恨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狂笑的魔。
魔兽贪当然知道他的不甘心,这正是它需要的:“安知蕴,这个赌约你早就输了!无论是人还是妖,心中都有着贪嗔痴。哈哈哈哈……罗睺眼终于要现世了!
从被卿崖重伤之后,多年来它躲躲藏藏,花了一百多年才治好了伤,藏匿于人间暗中强大。
为了复兴魔族,占领镜洲,魔兽贪竭力挑起纷乱和战火。
它先是告诉西海王,西海国的土地下埋着黑金石,是富国强军的好东西。它又告诉北旗王,年年向东晟上贡何其卑屈,既然那东晟口口声声天下大同,为何又要将他们异己待之。
挑起北旗和东晟的战火后,它南下南明国,却在路上偶遇了寻找魂珠的孤芳,很热心地告诉了他魂珠所在。
然而这些都不够,要想真正统领镜洲,还需要壮大魔族,掌控妖族。
它又去了极乐山,但那老狐狸却软硬不吃。
呸!当它不知道老狐狸这墙头草等风呢。若它能搞出名堂,老狐狸自然举旗相随。若它就此湮灭,老狐狸仍然稳坐极乐山妖王之位。所以,它来到聚集了最多妖之地的无垢城。
要想掌控无垢城,必须拿到百妖笔,然而百妖笔曾受血脉验证,只有城主才能使用。所以,它只能选择附身。
原以为会麻烦些,没想到这城主安知蕴也藏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让它很容易就附着于他的欲望之上。
附身安知蕴后,它为了彻底掌控无垢城,有两大要患要除,便是两位上师。
人族上师琴笙是个宠女魔,很好利用。而妖族上师白雪姬妖力强大,眼里揉不得沙子又执拗,是一个麻烦的妖。
为了彻底铲除白雪姬,它将一些不愿忠于它的妖封入百妖图,又利用她和安知蕴之间的关系给她设下了陷阱。哪知安知蕴强烈的反抗意愿让它杀不了她,于是只能将她交给琴笙处理。
为了防止白雪姬出图,它必须让百妖图得到圆满。它正愁把剩下的哪只妖封入图中,城门守卫便来禀报有妖私自入城被抓。
此妖正是春晓!
它眼睛一亮,有了食梦貘,还怕她卿阳不来吗?
眼见魔域降生图逐渐完整,它要求琴笙加快血肉喂养的进度,然而这时安知蕴却清醒了过来,开始与它争夺身体。为了让安知蕴彻底死心,它和他进行一个赌约。
“世人皆贪,难舍欲望。若无垢城之人能放弃一切身外之物,我自然愿意放他出城。”
“若不能呢?”
“那自然是不能离开的,我还要将他变成牛,任人宰割。”
安知蕴气愤:“无垢城是他们的家,他们舍不掉有什么错!你根本就不懂人,你这个恶魔!”
“不贪他人之物本就是你人族的基本道德,既然是考验,标准当然要高一点,能舍弃自身的多年心血者自然才能获得生的机会。”
它又蛊惑道:“既然你不服,那我再给这些舍不掉身外之物的人一个机会吧。若他们能用自己的牛角杀一个人,让那鲜血流到自己身上,他就可以重新变成人。贪婪又冷漠自私,这才是人嘛。”
魔兽贪说完哈哈大笑,“怎么样,这样是不是更好玩了?”
“那若他们不愿意呢?”
“当然是永远变成牛啰。”它狂肆大笑,嘲笑着还在挣扎的安知蕴,“你该不会怕了吧?怎么,难道你对你的城民这么没信心?”
见安知蕴不再做声,魔兽贪停止了笑,它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罗睺眼才是魔族的杀器。
自始至终,它的最终目的都是卿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