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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晟琅州篇斗笠人

    明瑟回去后不久,就收到了李玉黛送来的龙血兰。

    她来到后院酒窖,搬开酒缸后露出下面的密道。沿着狭窄的密道前行,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在扒开繁密的植物后终于来到一座清幽小院。

    轻轻打开院门,一位年长女子迎了出来:“小姐,您来了。”

    明瑟轻轻点头:“辛苦梅姑了,她怎么样了?”

    梅姑蹙着眉头道:“血已经止住了,但还未醒来。如果没有龙血兰,很难弥补她亏损的血气,可能会长期昏迷下去。”

    明瑟拿出龙血兰道:“龙血兰我已经找到啦,后面的事就靠梅姑了,我去看看她。”

    三日前,莫青说在白头山发现了一处醴泉,跟她约定了用醴泉交换三坛尽欢。明瑟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考虑到莫青说有巨兽守护,便带着梅姑上了白头山。

    谁知醴泉没找到,倒是捡回一个红衣姑娘。她浑身是伤口,似乎被什么细丝勒过,伤得极重。

    梅姑是阿爹留给她的人,有些功夫又会医术,便被留下照顾她。

    服下药一夜过后,红衣姑娘终于在耀眼的晨光中悠悠转醒,转头对上两双欣喜的眸子。

    “你可算是醒了!”年轻女子欢呼着让年长女子端来水。

    她撑起身子润了润口,才问道:“是你们救了我?我这是在哪儿?”

    “我和梅姑在白头山发现了你,看你满身重伤,就将你带了回来。你放心,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很安全的。”

    红衣姑娘表示感谢,虚弱一笑:“姑娘倒是胆大,不怕救下一个恶人反遭恶报?捡不明不白的人可是有危险的!”

    明瑟笑着抱手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趁你虚弱之时下了毒。”

    二人双眼对视,噗嗤一下,相互笑出了声。

    红衣姑娘取下头上的白玉簪递给明瑟:“大恩不言谢,将来姑娘若有需要,摔碎它放出灵蝶来寻我,我是铃腰。”

    明瑟接过白玉簪道:“有此等挟恩图报的机会,我自然不会错过,你叫我明瑟就好了。”

    铃腰原本打算立即离开去找失踪的辛夷,但被二人以重伤为由多番劝阻,才决定再修养两日。

    这两日相处下来,铃腰赞赏明瑟的爽朗和酿酒能力,而明瑟则十分倾慕铃腰的一身好功夫,二人越聊越投机,愈发相见恨晚。

    “铃腰姐姐,你有法力在身还受那么重的伤,伤你的是很厉害的妖怪吗?”明瑟终于问出来好奇了好久的问题。

    “伤我的不是妖,是人。”铃腰想了想,决定向明瑟打探一下琅州城的情况,毕竟像孤芳这种人出现在这里绝没有什么好事。

    从梦谷出来,她在路上遇到了云天青。

    他递给她一把剑,说她这次下山没有好的武器可不行,便将从一处神秘山洞中得到素霓送给他。

    铃腰道过谢,知道他和兰迟乃是同行,便托他好好保护兰迟,之后便循着灵兽契约的感应来到琅州城外的白头山。

    刚上山,她就遇到孤芳,可她不认识也毫无防备。听说她是来寻找食梦貘,他便声称见过,还以带路为由骗她进入陷阱。

    铃腰守护神树千年,第一次感受到骗的滋味。幸好她法力高深,让那孤芳也没讨到好,估计会让他藏起来休养一段时间。

    “最近琅州城内可出现不寻常的事,或者奇怪的人?”

    “并未。”明瑟摇摇头,忽然想起什么正想说,却立刻用手捂住了嘴。

    这该死的小鬼,这种事怎么能说!明瑟暗恼,对李鹤年心跳加速这种怪事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怎么了?”铃腰见她捂嘴,疑惑地问道。

    明瑟急忙摇摇头:“没事,想打嗝而已。”

    铃腰舒了一口气,告诫她:“最近城内可能会有些不平静,如果是遇到穿白衣的斗笠人,你一定要离他远远的,千万别和他有接触。他喜欢把人做成傀儡给自己当打手,你遇上若实在避不开,就用我给你的玉簪趁他不注意扎他,可给你拖延一刻钟的时间。”说完,手中幻化出那人的样貌,让明瑟看清。

    明瑟点点头:“白衣的斗笠人?就是伤你的那个人吧,我记下了。”

    第二天铃腰离开了小院后,明瑟和梅姑也回到了须尽欢。本以为李府的事情就此过去,然而李玉黛却连续十日上门让明瑟去看望李鹤年。

    明瑟不胜其烦,近日还一直做噩梦,而那“小鬼”渐渐地也不怎么出现了。

    噩梦与李鹤年有关,为了弄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明瑟决定再次去见李鹤年。

    再一次见到李鹤年,明瑟不再有上次心跳加速和头晕发热的感觉,但是那种超出寻常的熟悉感却越来越强烈。

    李鹤年听从李玉黛的指导,慢慢靠近明瑟,轻轻牵住她的手道:“姐姐说,你能治好我的病,是真的吗?”

    心智残缺的李鹤年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手,由衷地开心。

    但明瑟却并不如此,她脑中再次浮现那个噩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李鹤年,梦见自己的灵魂被撕裂,然后一直在天地间缥缈,不知归途,不晓来路。终于,她遗落到一个温暖的地方。在那里,她成为了明瑟。

    见明瑟按照计划晕了过去,李玉黛唤来人将她关在客房。

    明瑟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侍女见她醒来,便立即禀告给了李玉黛。

    明瑟将视线落在跨进屋子的李玉黛身上,苍白着一张脸冷冷一笑:“李家主,你有什么目的就直接告诉我吧,何必用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原本笑意盈盈的李玉黛脸上也没了笑意:“你知道,我哥哥是个痴儿。”

    “与我何干?”明瑟不解道,“我又不是大夫。”

    李玉黛面色落寞,语气无奈:“他不是得病,是失魂!”

    外间传闻,李家长公子李鹤年幼时为妖所掳,虽被救回,却被吓成了痴呆。

    失魂!明瑟不由得想起自己体内的小鬼,莫非……

    “今天我也没打算再瞒你了。”李玉黛陷入回忆中,将当年的事一一说来。

    “哥哥小时候是一个聪明机智的孩子,但他八岁那年出了事,那时我才六岁。那年哥哥和阿娘去城外的天星寺祈愿,但哥哥贪玩,闯入了后山的楠木林里,被一狐妖捉住要吸了他的魂。幸好住持大师及时赶到,杀死了狐妖,但哥哥的魂魄却因为狐妖的吸食而受损,其中的一魂随着狐妖的寂灭而不知所踪。”

    “阿爹阿娘不肯放弃,请了诸多高人亦不能寻回哥哥失去的魂魄。阿爹阿娘去世前,仍然嘱托我要找回哥哥的魂魄,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这也是我的一生夙愿。”

    “所以,你认为那一魂是在我的身上?”明瑟皱着眉头不可思议。

    李玉黛点头:“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事实?你指的是我那些奇奇怪怪的梦境?”明瑟嗤笑,“谁知道是不是你又使了什么鬼蜮手段。”

    见明瑟如此不配合,李玉黛也冷了脸:“我只想拿回哥哥的魂魄,并不想伤害你,明姑娘。”

    明瑟对她的话不屑一顾:“你尽管承诺但是我不会相信,毕竟你前前后后又是威逼又是下药的。再说了这可是魂魄,又不是给个胳膊腿儿的,一不小心可就没了命,甚至连死后能不能转世都是个问题。”

    “风险这么大,于情于理我都不敢信你。而且,我猜取魂是需要我主动配合的吧,不然你何必与我说这么多废话。你说是吧,李家主?”

    李玉黛袖中的手捏的死紧,她闭了闭眼,咬牙道:“你开个条件吧,但是我是不会放弃的,哪怕鱼死网破。”

    “哎呀,你也别这么生气。”明瑟下床走上前拍了拍李玉黛的肩,“其实呢,我是非常愿意配合还魂的。这样吧,你让我见见此次指点你找到我的高人。我得问问他这还魂有多少把握,如果不成功的话,会不会对令兄长和我有影响,以及疼不疼啊什么的。”

    “事关两个人的性命,你能理解我担心的,对吧?”明瑟歪着头,朝李玉黛笑道。

    事到如今,明瑟也认为那个小鬼极有可能就是李鹤年丢失的魂魄。对于她来说,只要确定李玉黛背后那个人不是铃腰说的白衣斗笠人,而且成功几率也大的话,她倒是不介意把体内的小鬼还回去。

    “这个……我得去请示一下高人,你先好好休息。”李玉黛迟疑道,随即离开了房间。

    昏沉的书房密室里,一位女子正在同一位戴斗笠的白色身影说话。

    “她要求见你,不然就不愿意为兄长还魂。”

    “现在我不能见她。”白衣男子正是孤芳,闭着眼,面色苍白地盘坐在软榻上。

    “为什么?”李玉黛不懂,明瑟已经答应,只要他用他的能力向明瑟证明她会没事,这一切很快就完成了。

    “还记得龙血兰吗?她要救的那个人就是伤我之人。我若出面,她将我的消息告诉那人,你还指望她能乖乖配合?”

    “那红衣姑娘不是被骗到城南去了吗?”李玉黛想起之前孤芳让她派人接近那个姑娘,还胡编了城南百草湖有异兽的谎话。

    “铃腰可不是一般人,她不可能没留后手,所以我决不能出面。”

    李玉黛双眸低垂,掩盖了心中波澜:“既然这样,那我便去找其他高人还魂。”

    “怎么,想过河拆桥甩了我?”孤芳抬头睁眼,起身一步步靠近李玉黛,含笑的丹凤眼里露出令人心悸的杀意。

    这一刻,孤芳终于露出了他的真实面目,飘逸纯澈的白衣下哪里还有半分温雅,这分明是黑暗里潜藏的魔鬼。

    李玉黛步步后退,直到背抵到了寒凉的柱子上,激的她打起了激灵,汗水缓缓沁出,但她还是努力直视着孤芳的双眼,忿忿道:“可她不见你就不愿意配合还魂!”

    孤芳一手抚上她的脖颈,一边倾身在她的耳边缓缓道:“阿黛,你是个聪明人,会有办法的。”

    李玉黛最终还是败在了他的手下,捂着那颗曾为他悸动的心,缓缓闭上双眼,捏紧了手心,狠吸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离开密室后,李玉黛背靠书架缓缓蹲下,双手抱膝,小声地哭泣着。

    这时,拍门声响起:“姐姐,你在吗?小年做了好吃的!”

    李玉黛赶紧用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站起身来对着镜子整理了妆容和情绪,才笑着打开房门:“小年又做什么好吃的了?快让姐姐尝尝!”

    “是冰糖雪梨,小年在厨房守了好久,姐姐你快喝!”

    “好,姐姐尝尝。”李玉黛尝了一口,露出舒心的笑容,夸道:“嗯,真好喝。小年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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