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翌日。

    世子如同往常一样,晨起习学武课,不同的是,这次身边除了景武、景陆,还有裕安在近前伺候着。

    照例是比比划划了一通去用早饭,然后进学房。今天进学房,世子不似昨天磨磨蹭蹭,吃完饭大步流星的来到学房,夫子还没来。几个人聊起昨晚的《三国志》,愈聊愈兴奋,愈聊声音越大,竟然都没听到夫子进来。

    “咳咳!”

    “咳咳!”

    “咳咳!”

    众人这才抬头,一见是夫子来了,忙起身施礼。

    “世子最近大约就是因为在这些闲散书上分了心,所以一小段正经的书文几天都背不下。”

    “夫子,先前是我死记硬背不牢靠,今天请夫子您听查。”

    于是,不疾不徐、一字不差的将昨天夫子要求记诵的那段背了出来。

    夫子捋捋白须,甚是满意的点点头。世子看看裕安,调皮的眨巴眨巴眼。

    “过了,翻到下一页。”

    听到夫子这么说,裕安急忙将书翻开,放到世子面前,开始了新的功课。

    夫子先吟诵一遍,再逐字逐句的讲解一遍,再领着吟诵一遍,剩下的便是要世子自己吟诵。

    为了激将世子快记快诵,裕安便提议一起诵读,看谁能更快的背诵出来。这招儿倒是好用,世子的兴趣高涨,朗读声音飘满王府。

    总是全心在书上时间过的快,转眼就中午了。夫子优哉游哉的迈步离开,他们也收拾了下书籍和文房四宝,准备去用午饭。

    刚走出学房,就见门上的小厮跑来,小声的跟景武嘀咕了两句离开了,景武又悄悄的跟裕安传话。原来是婉儿来过,要帮忙传话给裕安,希望他中午方便的时候能出去一趟。婉儿来?难道又出事了?裕安不禁皱起眉头。

    世子看裕安神情不对,便问因为什么,裕安便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告诉给了世子。

    “终是良棣为人忠厚,不分贵贱,能帮他都帮了。你吃过午饭就快去吧,别出了什么岔子。”

    听世子这么说,裕安谢过世子,匆忙吃了两口饭就准备出去。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去了趟厨房,才匆匆出了王府。一出王府,就看到婉儿在转角的树下踱来踱去。裕安急忙赶上前去。

    “婉儿,你还在等着?”

    “裕安哥哥,我想着你听说我来,该会出来一趟。”

    “你久等了,我陪世子吃过午饭,他等下去歇觉,我才得出来。还想着快步去追你,这下不用紧赶慢赶了。”

    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净布包裹着什么,递给婉儿。

    “是什么?呀!白面馍?!”

    婉儿惊喜的喊出来,闻了闻又包上了。

    “你还没吃饭吧?怎么又包上了,不饿?”

    “还热乎呢,我要带回去和娘一起吃,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呢。”

    “怎么?钱送过去事还没了?”

    “钱是送过去了,可人家不收了呢。”

    “这话怎么说,条件是她兰掌柜自己开出来的,银钱送到,为什么不收了?”

    “我娘和陆姐姐昨夜等兰掌柜,等到三更,不见兰掌柜回来,就回浣工房睡下了。早上等兰掌柜洗漱好,将银钱送过去,兰掌柜说钱送的晚了,她变换心思了,说是要陆姐姐自己拿着这五两银子去给她买料子来。”

    “那便去吧,有银钱还能买不到东西?”

    “呵呵,你还真说准了,我们拿了钱直奔南大街西边的‘隆盛合’,结果人家老板说那天青色的潞绸二十多两银子一匹,且要提前三个月定上,下批才有。”

    “难道就只他家有,再跑两家看看呢?”

    “你到这城里不久,不了解。那‘隆盛合’没有的,翻遍景南城也找不到咯。”

    听到婉儿这么说,裕安的心一下沉下来,看来事情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心里烦乱不已,但事涉婶娘,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兰肆”去。

    去到浣工房,除了赵婶娘和陆冰笙,还有一位中年妇人,一脸眼泪,脸色蜡黄,精神不振的坐靠在墙边,想必是陆冰笙的母亲了。

    “陆大娘怎么下地了?应该好生在家里休养着。”

    “甄公子,你帮我们那么大忙,按说我应该起身拜谢的,只是我这身子骨,实在是起不来了。”

    陆大娘一句话都歇了三回,裕安自然是赶紧制止:

    “陆大娘客气了,举手之劳。只是现下这事儿……”

    “哎,都怪我这病,让我家这傻姑娘乱求医。她没见过什么世面,钻进人家的套子里了。咳咳咳……”

    “陆大娘的意思是?”裕安不解的问道。

    但陆大娘还在咳嗽连着咳嗽,根本没办法回答,只好给赵婶娘递了眼色,示意她来说。赵婶娘会意点点头:

    “婉儿,你去门口等等,我定了一篓子皂角,今天会送来,估摸着快到了。”

    “哎”,婉儿应声出去了。

    “哎!该从何说起呢。五年前吧,陆大娘带着当时跟婉儿一般大的冰笙来上差,兰掌柜留她们住在浣工房,就跟我现在跟婉儿一样。结果在冰笙十三岁的时候,二掌柜的偷偷商量陆大娘,想要了冰笙去调教。”

    “调教?”

    “哎,就是学点舞蹈、曲艺,学的差不多了,就去那前楼的三楼去……去陪客侍酒。陆大娘自是拒绝了他们,但是外面差事不好找,仍旧是留在这里上差,只是在外面租了间旧房,搬出去住了。本以为这么久了,他们就该死心了。没成想,又落到了他们手里……”

    “咳咳,所以我平时坚决不让冰笙靠近这酒肆了,就是怕人家见了她,还惦记着。要不是我得了这病,她也不至于回来这个糟践人的烂地儿。咳咳!”

    “娘,对不起,我不知道有这些事情。都是女儿痴傻,不知道规避,着了人家的道儿,也给赵婶子添了这么多麻烦。”

    说着转身向着赵婶娘躬身下拜,赵婶娘急忙向前扶住:

    “咱们相熟,不说麻烦不麻烦的话,眼下紧要的是赶紧想办法给她的衣裳赔了,解了这档子烦心的事。”

    裕安终于明白了,那边不是想讹点银钱那么简单的。来的路上,裕安还以为是昨天自己来的晚,银钱拿到的晚了才没见到兰掌柜,原来是人家根本没想着要这个钱,即便送去再早也是没用的。

    裕安听着明白了,原来是守株待兔的一盘大棋,且一守这么多年,兔子终于来了,怎么会放过?

    所以裕安犯了难,如果那边是想讹诈银钱是最简单的;哪怕是真心想要一匹天青色的潞绸也可以尽力想办法,就怕费尽心思的把那潞绸搞到手,那边又要其他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对付?

    一件天青色的衣裳而已,那边竟然要一个人的命运去赔偿。

    这赔偿何其贵重?

    又怎么赔的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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