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给她

    “昨日,华企工程发生爆破……”

    看着炸成废墟的钢筋混凝,现场不时有碎石掉落,李德明头次觉着他娘的他命真硬。

    要不是听外甥女的劝,现在压废墟里的尸体就是他了吧。

    “吃饭吧德明。”

    林晓抱着将将睡醒的李川柏吃早餐,筷子上的肉包差点掉落时,一双木筷接住了。

    路遥坐在她们旁边,插住肉包送往林晓碗里,李川柏一看到她就笑开了花,手里抓着的磨牙饼干瞬间不香了,咿咿呀呀地挥手只求她抱。

    林晓笑着捏李川柏小脸:“你啊,小没良心一天到晚就缠你表姐。”

    李川柏听不懂她的话,歪头瞅了眼她,仍是固执求少女抱,他很喜欢路遥,这个漂亮姐姐会给他好玩的。

    李德明道:“过两日川柏就满百天了,按照规矩,得给他摆个宴,老婆,你怎么看?”

    林晓比李德明有主意,随便指点两句,男人直直点头。路遥在一旁看着心底暗自嘲笑起舅舅。

    不得不说他们老李家的人无论挑媳妇还是挑夫婿那是个顶个的好,要是路家夫妇还在,指不定又是一桩家喻户晓的美谈。

    看着恩爱两相宜的两人,嘴里的菜瞬间没什么味道。

    滴滴滴——

    兜里的手机响了,路遥拿出来看了眼有点慌乱,祁瑞这通电话来得莫名,未加思索电话那端的人就挂断了。

    水瞳落在手机屏上,她抿唇,祁瑞不是会随意打她电话的人:“舅舅,我出去接个电话。”

    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濛濛水汽浮在玻璃窗上渐成花。

    她就站在窗角不敢离客厅太近,手机屏幕铮亮,通话箭头指向另一端。

    ——嗡

    ——嗡

    铃声从楼下传来,来不及细瞧就被突然窜出来的李德明吓了一跳:“舅舅!!您走得没气没声的是要吓死我吗?”

    路遥拍了拍胸脯安抚,小心脏咚咚砸得紧,要不是李德明突然出现这通电话还能接上。

    李德明笑道:“只要没做亏心半夜不怕鬼敲门,遥遥,你还怕舅舅。”

    她怕得哪里是鬼,分明是阴晴不定的少年。

    等人都走了,路遥才蹑脚下楼。

    “祁瑞,你来找我做什么?”

    一下来便被人拽进乌洞洞的暗角,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少年忽然颓靡,重重压她身上。

    少年体温骇人,过高的热浪熨帖着她,急促的呼吸在寂静的空中蔓延。

    他的额头滚烫,有些不对劲。

    “喂喂喂,醒醒!!”

    她扶住少年试探性地拍打他面部,昏暗中,祁瑞弱弱地哼了声而后再无反应。

    借助手机光亮查看,觉得他脸色白得过分。

    没过多久,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人扛出小区而后拦了辆出租车赶往医院。

    九点的钟声撞响。

    路遥抬起眼睛直视床上的人,心中困惑顿生。

    检查结果显示除了腿脚一切正常,无发烧,无病症。

    可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晕倒?

    路遥沉思,在识海召唤系统:「0101,你出来解释下为什么祁瑞会变成这样。」

    01打着哈欠显然没睡醒,揉了揉脑袋道:【因为宿主违反攻略任务,所以祁瑞代你受罚。】

    她皱眉,宛若听了个笑话。

    攻略任务分明是系统强制安排,难道她还不能另辟蹊径,达成复仇目的?

    她道:「那为什么是给他降惩罚而不是我。」

    01没有解释反而快速沉睡过去,任由路遥在识海如何唤它也没应答。

    果然是个坑爹的系统。

    临近正午,床上的人才悠悠转醒。

    这觉睡得沉稳,直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身旁已经没有人,干净的桌面只摆着碗粥。

    祁瑞单手打开粥盖,一勺一勺端着碗吃起来,青菜肉沫的白粥吃着别有风味,不知谁买的挺合他口味。

    正细细吃着,忽然门外探出个绒绒的脑袋,一双瞳孔直盯着他,那小孩怯怯地放下一串糖果就要离开,他叫住小孩问:“谁叫你来的?”

    小孩羞窘垂眸,看向祁瑞的眼神怯懦,他紧张地拧手指,心底慌乱无措,结结巴巴道:“是,是,是位漂亮姐姐让我来的。”

    漂亮姐姐说只要给大哥哥送糖,就把那盒糖给他。

    祁瑞猜出小孩口中的人,只是对少女多此一举的行为不解。

    李川柏的百天宴订在十一月的三十号,那天来了许多素未谋面的人包括她远在宾川的哥哥——徐正明。

    洛溪小区里,少年和少女并肩走在小径上,周围偶有夜跑的邻居路过。

    李德明家里太小容纳不了多少人,徐正明送完礼打算回酒店休憩,却被正在换鞋的少女叫住。

    她想送送他,顺便问点事。

    十一月的B市冷如寒霜,一走出来少年就瑟缩着身子往少女身旁靠。

    时隔半年,徐正明总算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

    他很久没见她了,少女长高不少,半年前人才刚到他胸口,如今快到他肩膀。

    眼神无意扫过她的脖颈,她垂着头,露出一截白嫩的皮肤,徐正明吞了吞,压下眼底异样,开口问她:

    “在这儿还习惯吗?”

    少女笑了笑,眼睫因沾染水汽氤氲柔和,她抬起眼睛看他,“还行,就刚来那两天不适应,其余倒还好。”

    徐正明抿唇,又问:“二十中那群人没欺负你吧?”

    其实他有听人说过,城里学生多是有钱子弟,大多瞧不起乡下来的学生,像路遥这样没家庭背景的是会被欺负的。

    少女坦然,记忆中那些算不得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一开始的确是有那么些人坏到骨子里捉弄她,但也有好人吧,像祁瑞那样的。

    谈起少年,她的笑不自觉柔和起来,像是如沐春风的柳条初见生机。

    徐正明觉得,她有点变了,而这个变化源自她口中的少年。

    少女哈了口气,问起徐家夫妇和她捡来的小狗。

    “他们很好,你徐叔还念叨你想让你过年回去一趟,至于大黑,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三只小狗,如今啊,家里快成狗窝啦。”

    说起那些事他眉眼带着笑意,那些过往美好但也不美好,路遥太久没回家,徐家夫妇想她,大黑想她,他也想。

    抬手揉了揉她轻软的发,徐正明哽咽声气,一手抄进衣兜,一手虚握她腰间。

    “最近宾川来了一批陌生人,来查你的,我爸让我来告诉你,留意顾家人,当年的事他们绝对查不出来,但不能保证没人泄露。”

    闻言路遥虚虚点头。

    当年那件事宾川知晓的人极少,除了收留她的徐家夫妇,恐怕再没人知道。

    如今顾家人查她,明摆着起疑心了,她只能在东窗事发之前先顾家一步。

    穿过这条街,徐正明住的酒店近在咫尺。路遥踮脚看了眼旁边,街头巷子的烤串味儿飘了出来,她眨了眨眼问:“正明哥哥,你晚饭都没吃多少,要不要来点烧烤?”

    哪里是他没吃饱,分明有人馋虫上身馋烧烤。

    徐正明没有戳穿,接过她话:“的确有点饿,要不要去吃点?”

    他指了指少女将将望得出神的摊子,眼眸微亮。

    其实从很久以前就发现她爱吃烧烤,只是碍于她每次吃后都会难受,久而久之徐父不让买。

    摊主是位年岁渐长的大叔,看着两位小年轻站在推车前呆呆望着他手底下的烤串,不免有些艳羡。

    还得是年轻人,瞧个烤串都比成年人有趣。

    十分钟后,路灯底下,少女手握两串棍美滋滋地啃着,她身后少年提着袋烤串默默为她擦嘴。

    她吃得大快朵颐,津津有味,樱桃小嘴沾满酱料,糊糊粘在嘴上,他从兜里抽出纸,低头捏住她下颌细致地擦起来。

    他笑着嘲弄她:“都多大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吃得满嘴都是,小心以后被人嫌弃,别来找我。”

    路遥撇嘴,然而眉眼的笑意藏不住。

    不知何时,对街的灯底站了个人。

    他靠着灯柱抽烟,吐了口,灰蓝的烟雾缭绕起来,细碎的星火在黑暗里闪烁。

    他半眯眼眸,瞅着两人。

    十一月的深秋格外冷,他穿了件黑色冲锋衣脚底踩着限量款的黑色皮靴,一身清浅冷硬的装扮像位不速之客突然出现。

    他咬着烟,乌黑的眼瞳直直盯着对面,入眼的是少年正为少女擦嘴的画面,他们挨得很近,从他这角度看去,两人就像在接吻,暧昧缠绵。

    操!!

    祁瑞低谇了声抡起拳头就朝他们跑来,

    砰——

    路遥刚反应过来就看见少年骑在徐正明身上,他抡起拳头,狠狠捶打在徐正明的脸和腹部。

    “够了!!祁瑞你疯了!!”

    她猛地扑上去抱住少年腰腹往后拽,少年力气勇猛,全然不顾她,抡起拳头再次狠狠落下。

    啪嗒——

    啪嗒——

    肉和拳头相撞而发出的声音,徐正明快被少年打死了。

    他猝不及防被人推倒,来不及反应便被狠厉的拳头揍到说不出话。

    脸和身上痛得发麻,那是临死的快感和痛意,在听到少女喊出那个陌生却又充满妒意的名字时,他彻底懵了。

    这个暴力嗜血的少年就是让她动摇的人。

    突然,少女一骨碌趴到徐正明身上,将人护在身下,她抬眼瞪他,眼底的恨意彻底刺痛他,他听见她撕裂的怒吼:“你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

    “呵!”

    少年冷淡地哼了声,随即从她身上起来。

    他神色淡然,像是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抹去唇角的血渍,他朝地上谇了口血沫:“徐瑶,你到底选他还是选我!!!”

    少女抿唇,扶起伤势过重的徐正明,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人打车去医院。

    祁瑞讪讪地笑了,望着某处,眼神放空。

    他心底苦涩,卑微到连打个电话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猛地踹了脚路边的垃圾桶,他忿忿将兜里的糖扔进垃圾桶。

    一串淡粉色的阿尔卑斯棒棒糖,他一颗没舍得吃,就这样扔了。

    许久,霓虹渐渐变色。

    路灯底下,少年颓然的坐着,两腿伸着懒散自然。

    他长得好看,身上带着不属于同龄人的老派。

    有女生胆壮跑来要电话,却被他臭骂了一顿。

    街对面的豪车里,陆景明如坐针毡。方才的一幕幕他亲眼目睹,他祁哥被甩了还是以如此惨烈又悲壮的形式。

    他原还想下车安慰少年的,可当那个要电话的女生被他吼得哭喊着跑出来时,他就知道完犊子了。

    祁瑞从小有个治不好的老毛病,暴躁症,一旦发病,不耗到精疲力竭他随时随地都会自杀。

    陆景明还记得上次发病时就是因为路遥跟别人跑了。

    那次他跟邵黎赛车半条命掉在江郊,好容易从鬼门关回来,他第一件事就是找邵黎要那条没什么卵用的破链子。

    冷风瑟瑟,街上霓虹闪烁。

    陆景明走到少年跟前,轻拍他肩膀安慰:“祁哥,那姑娘太倔了,咱们换个脾气软的。”

    少年没吭声,埋着头没抬眼,陆景明就坐他旁边,听着少年细碎的啜泣。

    那夜风清月明,他头次见他哭,那声音,令人心碎。

    与此同时,另一边两人匆匆赶来医院。

    徐正明一身血渍和青肿的痕迹险些让医生误以为他们遇袭,还试图让少女报警。

    少女摇头,没有过多解释缘由只道因为口角纠纷。

    医生反而疑惑,口角纠纷能把人打成这样,外伤不轻内伤惨重,这得多大恩怨。

    等做完检查上完药,再三确定徐正明的伤无碍后,才敢扶着人回酒店。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等到路遥叮嘱他要走时,徐正明再也忍不住了。

    他拉住她手腕,神色变得凝重,默了默,问:“今天那人是谁,朋友?还是恋人?”

    不论此时此刻,他仍心有余悸,少年不明分说抡起拳头冲过来的那一刻,他惊慌。

    以为是不怀好意的人,可少女猛然抱住人腰腹,他很确信,他们关系匪浅。

    少女没有回答,可她躲闪的神情尽收眼底,她的反应告诉他,那就是她的男朋友,她喜欢那人。

    徐正明难过,箍住她手腕的手松开,他没有再拦住她,只是淡淡道:“路遥,别忘了你姓路。”

    那话听着残忍,可他还是说了,他守护十三年的女孩,竟被一个痞子少年夺走。

    他不甘心,如果卑劣能得到她,他选择卑劣。

    闻言少女微不可察地睫毛轻颤,她脸色白了白,心底也很分明,过去七年她一直抱着复仇的心态强撑至今日,她不会放弃。

    路遥抬眸,眼神坚定:“哥,你放心吧,我不会忘记那件事更不会放过顾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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