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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归宁日

    虽说公主是君,驸马与其家人均是臣,但公主也得守人伦孝道,驸马家那些该拜的父母长辈终究是要拜的,不过他们敢不敢受就是另外一说了。

    高瑗与宁府的家眷本都是相识的,高琏自不必说了,温氏与小向氏也都是常在宫里走动的命妇,从前高瑗也是常与她们一道说话的。

    宁府众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是以高瑗带着一大群侍从侍女出现在宁老太爷的院子里时,他们也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高瑗与宁泽步入正堂,堂中众人除宁老太爷外均起身行礼,满堂乌泱泱跪了一地。高瑗传令下去命众人免礼,众人方敢起身归座。

    比起数月前高琏新婚时拜见宁氏长辈的场景,今日自然沉默了许多。众人皆是不敢随意说话,只有高瑗主动向他们说话时方开口回话。

    这样拘束的场景持续了许久,就连高瑗都觉得这样说话实在疲惫难受,她也觉得奇怪,宁府的女眷以前也是经常见的,但不知为什么今日一个个都低头噤声,她已经在非常努力地缓和着堂中的气氛,可是他们仍旧是那样小心谨慎,生怕说错了一句话。

    直到午膳开席,堂中的气氛还多少轻松了些,一向爱说爱笑的温氏也开始说些打趣高瑗的话了,高瑗被她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染上一点绯红。

    不过一到饭桌上气氛便又倒回去了,虽说礼仪上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就算是在宫宴上众人也常说笑一番。不过宁府众人到底摸不清楚高瑗的习惯,生怕哪里做错了惹得高瑗不快。

    用罢了饭,众人又坐在一起吃茶说话,到了午休的时候众人向高瑗行礼告退,高瑗也终于得以回了远图馆。

    高瑗一回了屋里便精疲力尽地躺到了美人榻上,宁泽跟在她后面进了屋内,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实在好笑:“我原以为你这样八面玲珑的人处理这样的场面都是十分得心应手的,没想到竟然也会这样劳力劳神。”

    “换你来试试?这聊天不怕别人话太多,只怕他们不说话。我真觉得奇怪,以前不管是在各类大小宴席上还是私底下,这几位嫂嫂都是挺健谈的,为何今日一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模样?”高瑗揉着太阳穴,说话有气无力的。她以为昨日婚仪就已经够累了,没想到今日会比昨日都累。

    “天子亲家不好当,他们自然要小心。不过二嫂本就是个乐天达观之人,三嫂是你义结金兰的姐妹,四嫂也与你有些交情,日后想必就好多了,”宁泽招呼侍女出去将高瑗的猫儿抱了进来,“你先看看这个小家伙吧,昨日一天没有见你,它可是着急坏了,满屋子上蹿下跳地找你,喵喵叫个不停。”

    猫儿闻见高瑗的气味,它一下子就有了精神,挣扎着从侍女的怀抱中蹿了出来,一个猛子就往高瑗怀里钻。

    “这才一天没见怎么就这么想我呀,好了好了好了,我也很是想你,”高瑗将头贴在猫儿的头上,亲昵地蹭了蹭,“你午睡了吗?我实在是累坏了,没力气跟你玩了,不如你先陪我睡上一会,待睡醒了我们再去院子里头玩可好?”

    宁泽从没见过高瑗像这般天真活泼的样子,她像是孩子一般,温柔地对着猫儿絮语,还兴冲冲地要抱着猫儿去睡觉。“你们关系倒是还不错,”宁泽靠在椅背里,用一只手撑着头,含笑看着高瑗逗弄着猫儿,“我倒是没想过你还喜欢猫儿狗儿。”

    “为什么不喜欢?这些小动物多有意思,宫里日长寂寞,百无聊赖,所以妃嫔娘子们都爱养些小动物。整日看它们跑来跑去,无忧无虑的,心情自然也会好了。”高瑗揉捏按摩着猫儿的脸,猫儿很是享受,眯起来了眼睛,舒服地打着呼噜。

    “你可还记得唐明?”宁泽不再同高瑗玩笑,话锋一转说起了正经事。

    高瑗却不像是想聊什么正经事的样子,她实在累坏了,此刻恨不得眼皮子都懒得睁开,她道:“记得,唐武隆之子。他现在人在何处?他出了什么事吗?”

    “他现下在太平坊里头的一间书塾当先生,日子过的也还算平淡。不过他对我说,他想换个身份。”宁泽道。

    “哦?如何换身份?是不想再做书塾先生了,还是不想再做唐明了?”高瑗没觉得有多么震惊,她抱着猫歪在美人榻上,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宁泽见她如此反应,便知高瑗早有预料,于是道:“是不想再做唐明了。”

    “其实我本也不想让他再做唐明了,消息灵通的人又不止我们,知道他能沉着冷静劝唐武隆断尾求生之人不在少数,我们能把他收入麾下,别人也能。他不想做唐明也是能理解的,顶着个罪臣之子的身份,他做什么都是不方便的。既如此,倒还不如把他收入府中作幕僚,不过让唐氏之人作幕僚明面上到底不太合适,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让唐明在世界上消失,换一个新身份进入府中作幕僚。但是要是让他换了身份,只怕再入朝堂就难了,朝廷命官要查明祖宗三代,我们不管做的再怎么好总是很难瞒天过海的,”高瑗实在是困极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于是摆了摆手道,“今日先不说此事了,多少让我先睡会,我建议你当面去找唐明聊聊,将此事的利弊都说清楚,免得日后后悔了还要怪我们。”

    宁泽不再打扰她,转身出去了。

    不管是平民百姓家的女儿还是天家的公主,出嫁后的前几日都是要四处走动,熟悉一下亲戚四邻什么的。待高瑗休息过来了,她也重新收拾了衣裳妆容,打算在宁府里四处转转。

    “你去在寻些孕妇用得上的药材补品,再捡几匹上好的柔软细滑的缎子,首饰头面也拿上点,咱们往二夫人那里走一趟。不用带太多人,只叫三四个人跟着去就行了,不过是寻常串门子,带上乌泱泱一大群人,倒是要把别人惊着了。等驸马回来了就让人往二夫人院子里寻我,让小厨房准备好饭在火上温着,不要太油腻的东西,弄些清淡的菜色。”高瑗一边整理着自己衣裳的领子,一边对景颐说道。

    “知道了,主子放心。主子还是赶紧出门的好,要不然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到了饭点,您是让宁二夫人留您吃饭还是不留呢,怪叫人为难的。”景颐催促道。

    高瑗的嫁妆都是分门别类存放的,景颐片刻就打点出来一份适宜送给孕妇的礼物,高瑗亲自看了觉得得体,便带着众人往温氏院子里去了。

    宁泽回府之时已是黄昏,院子里除了忙碌的侍女外,只有易水在跟高瑗的猫儿玩。宁泽虽然早就听久行久融说过,高瑗身边的易水是个孩子气的,但从来没亲眼见过他到底如何孩子气。说易水孩子气当真是一点不错,他此刻正逗着猫儿爬到桃树的顶上,等它好容易爬上去了,易水偏要伸手再把它放到地上,让它再爬一次。偏生猫儿玩的也甚是起劲,满院子都能听见易水的笑声和他对着猫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的声音。

    “都尉回来了,主子去二夫人院子里说话去了,我现在就叫人请主子回来。”易水察觉宁泽回来,转身恭敬地向宁泽行礼。他没来得及再将猫儿抱下来,猫儿孤零零地站在枝头上,眨巴着大眼睛期待着易水伸手将它抱下,只可惜易水没理它,它委屈巴巴地喵喵叫了两声,自己从树上蹦了下来。

    “不必麻烦了,她说够了话自己便回来了,不用去请了,”宁泽摆手,自顾自地进了屋,“她不是今早说话说的精疲力尽了吗,怎么还有力气去找二嫂说话?”

    易水回道:“是主子叮嘱的,等都尉回来了就去二夫人院子里请她回来,主子也说了,二夫人有孕,她还未向二夫人道喜,于是亲带着礼物去拜访二夫人,方算不失了礼数。”

    没过多久,高瑗带着人回来了,她这次倒像是说话说尽兴了,非但没有疲惫之色,反倒是神采飞扬的。“唐明如何说?还是执意要换个身份吗?”高瑗坐下,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唐明的确是心意已决,宁泽将利弊都讲与他听,甚至将坏处添油加醋了些许,但仍旧改变不了唐明的意思。“他说,他愿意承担一切的后果与风险。”

    “看起来是下定决心了,那就顺了他的心意吧。这事交给你的人来做吧,你的人多少还常和他接触,彼此间熟悉些也好办事,”高瑗道,“差不多也到了饭点了,传膳吧。”

    三朝回门是要紧事,不管是在民间还是皇家都是一样的,不过皇家公主归宁的礼节是要更麻烦些了。高瑗与宁泽又是要起大早梳洗更衣,二人皆是着朝服,乘金铜檐子至东华门外,由礼部官员引入宫中。

    高瑗三朝归宁宴请的都是皇室宗亲,此刻都齐聚在勤政殿内,高楷坐在御座上,向氏坐在他身侧,贵妃身怀有孕行动不便,特赐了椅子命她坐下,其余众人皆是依着长幼尊卑分立两侧。

    高楷这几日牵挂幼妹,几乎是食不安席,寝不安枕,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不过短短几日,就吩咐了好几拨人往宁府送东西给高瑗,一副实在难舍难分的模样。向氏与众娘子虽然也想念高瑗,但终究是没有高楷这般夸张,左不过是不大适应宫里突然没了这么个人说话,觉得更加寂寞,以及十分期待高瑗归宁回宫罢了。

    高瑗夫妇由礼部官员引入殿中,二人行大礼,待上谕免礼后方起身。一应礼仪毕,高楷命众妃与宗室们入席,自己则与向氏率高瑗夫妇往东暖阁走了,兰陵、宁陵两位大长公主与薛王夫妇也随之跟了过去。清河王、昌王、城阳王夫妇与江都大长公主知道他们是要寻了安静地方去说体己话,自己自然不如他们几位与高楷高瑗兄妹亲近,于是也不自讨没趣,干脆就如没看见一般,虽众人入了席。

    一入内室,高瑗便先含泪再拜高楷道:“此番我出降虽不过几日,但心中甚是思念皇兄,此是我首次与家人分离,实在是情难自抑。还请皇兄再让我给皇兄行个大礼吧,聊以报答了皇兄这么些年的庇护之恩。”宁泽也跟着高瑗叩拜在地。

    高楷见如此情状一瞬间泪如雨下,他一把拉起高瑗,本欲如同小时候那样将她搂在怀中好好安慰,奈何她如今已经出降,终究是要顾及礼仪规矩,于是只拉着高瑗的手道:“虽说你现在不再与朕一道生活,但从宁府到皇宫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朕已经下旨许你不用禀报便可随时入宫,若是想家,只管回来便是。驸马及其家人也都是老实厚道之人,驸马也心悦你多年,你在家中也要与他们好好相处。你已经长大成人,总不能还是像孩子一般只依靠皇兄皇姐了,我们是你的家人,驸马更是你的家人,既然有家人在身侧,又何必日日感伤?罢了罢了,这是你出降后第一次回宫,哪里就好这样哭哭啼啼的,快将眼泪擦干净了,总是要笑着才好呢。”他说着从袖中摸出帕子,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擦了赶紧。

    宁泽见高瑗只顾悲伤,便从袖中取出自己的帕子来递给她,高瑗也不接,只由着宁泽给自己擦去了泪水。

    “瞧瞧,都是作人新妇的人了,怎么还叫旁人给你擦眼泪,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兰陵大长公主忍着泪意,强作欢喜状打趣着高瑗。

    众人听了都跟着笑,高瑗也不好意思,只得收了泪水,讪讪地笑了。

    其实众人都挂心高瑗出降后日子过的是否如意,生怕宁家人怠慢了她,让她受了委屈,见今日高瑗面色红润,一副新婚后日子过的蜜里调油的样子,又见宁泽如此仔细地照护着她,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大半,竟是让喜悦盖过了思念,只顾得上欣喜,全然不记得刚才哭哭啼啼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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