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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雷滚滚来

    高楷等人在后殿暖阁里说话,前殿里头则演上了向氏提起安排好的乐舞,众人也不觉无趣,吃着些果子点心,与旁边的人议论两句此刻正在上演的节目,当真是颇有意思。

    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分,高楷带着向氏等人入席,张彦上前询问高楷是否要开席,高楷点头,张彦方传了旨意下去。宫人们既得了圣旨,便鱼贯而入呈上膳食菜色,殿中的表演也换成了悠扬舒缓的乐舞。

    今日是高瑗归宁,向氏心细,多给高瑗准备了几道她平日最喜欢的菜,高瑗自然是明白向氏的心意,举杯向御座旁的向氏祝酒以示谢意。

    高瑗的归宁宴是家宴,宴席上头的氛围自然随意了些,好几位王妃与大长公主都往高瑗身边,同她说些祝贺的话。与高瑗相熟的几位堂表姐妹也都过来,她们一边说笑一边连着灌了高瑗好几盏酒,直将高瑗脸都灌的红扑扑的。宁泽怕她不能多饮,本欲代她饮了众人敬的酒,可奈何她们如何都不肯依,怎的都要灌高瑗。还是向氏怕她们玩的太疯坏事,劝着她们收手,她们方才放过了高瑗。

    女眷们一派和乐,她们的父兄们却未必如此,满座谁人不知高楷早就想打压那些心怀鬼胎的宗室,而宁泽乃是现下高楷最得力的宠臣,且如今又成了高楷的妹夫,有了这样得力的左膀右臂,料理宗室们岂不是手到擒来。这些宗室难免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其中被牵连,就算是在酒宴上也是心思惴惴难安,表面上仍旧面色如常,但彼此间也都以目示意,互相传递着眼色,希望能得到些可靠的信息。

    倘若是从前潞王还在的时候,只怕在这酒宴上就要出言不逊,连连挑衅宁泽这个天子新妹婿了,说实在话他这么做看起来威风,上来就能给人一个下马威,但说实在话他也讨不来什么好处了。现在的宗室里头,不管是昌王还是旁人,都不会像潞王那般武断,他们多少有点脑子,不至于贸然撕破脸。

    所以宁泽上去给各位长辈敬酒的时候,昌王不仅没说任何夹枪带棒的话,甚至还拍着他的肩道:“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竟然能和国公成了一家人。我说句托大的话,我也算是看着国公你长大的,你这样的少年英才,不管是谁见了都实在喜欢,都想招回家做女婿呢!说实在的呀,我从前还盼着能招了你做女婿呢,只可惜我们家的姑娘们年纪都还小,实在难以为配。也得亏是咱们陛下和以宁,没让这样的好儿郎落到别家人手里,此番陛下有了得力干将,以宁有了如意郎君,这般的好福气旁人是怎么也没有的。”他笑得爽朗,仿佛就是个和蔼的长辈,在祝贺自己的侄女得了好姻缘。

    宁泽还在同他虚与委蛇,说着些四叔谬赞之类的场面话,高瑗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昌王的言行很是不屑。

    “四弟这话说出来就不妥当了吧,”兰陵大长公主虽然依旧是嘴角带着笑,但眼里已经含了些讥讽的意思,“国公是出色的儿郎不假,可这想招他当女婿这样的话虽然只是玩笑,但也不兴在这大庭广众的场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吧?你家的大姐儿也都十一二了,这样的玩笑是轻易开不得的了。”

    兰陵大长公主的话其实也可以算是鸡蛋里挑骨头了,她不过是厌烦昌王久矣,没事找事恶心昌王两句罢了。十一二的姑娘其实已算不得是孩童了,这般的年纪出来议亲也不算早,婚嫁事之类的玩笑的确是开不得了。这话私下说来也就罢了,在众人面前说起来的确不大妥当。

    昌王哪里是这样轻易就能让兰陵大长公主逞了口舌之快的人,他转眼间便想好了说辞:“多谢二姐提醒,我一时欣喜说错了话,也该给陛下、以宁、国公和我的妻女们赔个不是。我也是实在喜欢国公这样好的儿郎,只觉得我家若是有个这样好的孩子便好了。只可惜我家那几个小子实在是不成器,连国公的一丝一毫也比不上,实在是家门不幸。”

    其实要是兰陵大长公主不开口,众人都不会把昌王的话放在心上,然现下昌王这么说了,在座的各位倒是都感同身受了起来,一个个都瞪着自家文不成武不就的孩子们。这些孩子也没觉得丢脸,宁五郎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比得上的人吗?他们对自家父母的脸色视若无睹,接着吃着宴席上的酒菜。

    兰陵大长公主也没再接话,她本就没打算讨到什么好,不过是找个由头快活快活嘴皮子,见昌王此番话已是无错可寻,便也只是一笑,转头就去和亲眷们吃酒说话了。

    宴罢,诸位宗亲各自告退出宫,高楷与向氏又留了高瑗宁泽在宫里说了会话,高楷又赐下众多赏赐,直至黄昏日暮才让高瑗与宁泽离宫归家。

    高瑗今日饮了不少酒,宁泽怕她不适,故特意让车驾走得慢些,莫要颠簸。高瑗靠在车壁上,听着车轮行进发出的辘辘声,不知不觉就阖上了双眼。

    “二姑姑现在可真有意思,她现在就像七叔一样,炮仗脾气,一点就着。”高瑗回想起今日宴席上兰陵大长公主的样子,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笑容。

    宁泽本以为她已经睡着,此刻突然冷不丁开口,倒是将他吓了一跳。他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

    “我不困,不过是酒意上来了,头晕乎乎的,得要找个地方靠一靠才行。”高瑗说话有些含糊,像是梦呓。

    “兰陵主也是为了给你们兄妹撑腰,要不然谁愿意去当尖酸刻薄的坏人。我对女眷了解不多,只知道兰陵主宅心仁厚,常在帝京开设粥棚,不想也是个言语机巧之人。”宁泽将车帘挑起了一角,让车内能进些新鲜空气,好让高瑗不那般头晕。

    高瑗从袖中取出手帕子蒙在脸上,说道:“也是,二姑姑也是为了我们好。”

    今日的归宁宴高瑗的确是吃了不少酒,一回屋便倒头睡下了,景颐想给她擦擦脸,高瑗哼哼唧唧着将她推开,不让她去动自己。景颐无奈,只得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她今日吃多了酒,想来晚上也没什么胃口,你吩咐小厨房弄些清粥小菜就行了,备了油腻荤腥只怕她也吃不下。”宁泽此刻正坐在外间吃茶,见景颐端着水盆子出来,便紧着叮嘱她两句。

    景颐躬身道:“国公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解酒汤也已经备下了,等主子睡醒了就让她喝下去些。”

    宁泽点头,起身便往书房处理公务去了。

    想来今天当真是累了,高瑗睡得很熟,直到天黑也没有起来。景颐怕她这般不吃不喝的睡下去晚上醒来要饿,便进去把高瑗唤了起来,让她多少吃两口东西垫垫肚子。

    高瑗被景颐从睡梦中摇醒,人还是迷糊着的,景颐端来解酒汤喂高瑗喝下,高瑗才多少清醒了些许。“这是什么时候了?”高瑗靠在景颐身上问道。

    “主子睡了好久,现在天都黑了。主子起来吃点东西再接着睡,要不然半夜醒来是要饿的。”景颐扶着高瑗,为她披上一件藕粉四合如意纹小袄。

    外头传来风声,吹得窗子咣当直响,景颐将高瑗裹严实了,自己则到窗前将窗户关好。正在此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惊雷,春雷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都震醒,雷声在天地间回荡。

    “白天日头还好好的,怎么冷不丁大晚上的却变了天。”高瑗也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人也被雷声震得全然清醒。

    景颐扶她到桌前坐下,给她端来了几碟小菜和一碗粳米粥,说道:“是的了,只怕一会就要下雨了。”

    “下雨好,”高瑗拿起勺子搅了一下手里的粥,“帝京春天最容易旱,春雨贵如油,这也是好的,至少不用农人再挑水浇地了。”

    还没等高瑗吃完手里的粥,大雨就已经倾盆而至,景颐出去吩咐小丫头们关好门窗,一时屋内屋外脚步声不绝。“国公呢?他可吃过东西了吗?”高瑗也不抬头,自顾自地吃粥,对脚步声和雨声置若罔闻。

    “国公早就先吃过饭了,此刻正在屋里读书呢,可需要请国公过来?”景颐问。

    高瑗摇头,她道:“不必了,一会我吃了饭就去睡下了,让他去忙手里的事就好了。你跟他说,他不必因为怕惊醒了我就不回来就寝,我们这才刚新婚,这样的事传出去多少不大好听。”

    景颐点头,待高瑗吃罢了饭,又服侍高瑗卸下了妆容,重新躺回床上,她方才退了出去。

    窗外骤雨打在房屋与地面上,留下阵阵唰唰声,这声音实在助眠,高瑗忍不住打了两个哈欠,便又滑入了梦乡。

    骤雨与惊雷声淹没了许多难以令人察觉的声音,宁府外的大街上,一行穿着宫装、内宦模样的人正在打马狂奔,他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可一来是因为雨势太大,二来因为策马的速度太快,斗笠全然不能挡得住雨滴,他们脸上全然是雨水,雨水在他们脸上汇成水流,顺着脖颈流入衣服中,不知不觉中衣服也湿了大半。

    他们在宁府门前下马,对着凑上来的宁府门房小厮道:“我们是皇后宫里人,奉旨来见晋阳长公主。”说着便从腰间取下腰牌给小厮们看。宁府的门房小厮认得他们的内宦衣着与腰牌,知道他们此刻冒雨前来必然是有要事发生,于是不敢疏忽,赶紧给他们开门让他们进去。

    这几个内宦在高瑗出降前也奉皇后命来过宁府几次,对宁府也熟悉,几人打马便向远图馆飞奔。

    今日下了大雨,又恰逢高瑗疲惫早睡,故远图馆早早就关上了大门,不管是高瑗带来的侍女内宦还是宁泽的近卫们都在各自房内呆着,或是说话聊天或是也早早睡下,整个院子里只留下雨声。

    内宦们的敲门声在雨夜中回荡,门房值夜的仆妇听到这急促的敲门声,她们不敢怠慢,赶紧过去开门。“快去禀报长主,宫内有急事,贵妃娘子突然腹痛,怕是要早产了,皇后派我们请长主入宫。”领头的内宦知道规矩,他看见主屋的灯已经熄灭,便知道高瑗已经睡下,于是一面跟着仆妇往里走,一面让仆妇赶紧将此事通报给高瑗的贴身侍女,让侍女服侍高瑗起床。

    院里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书房里头的宁泽,他知道宫内雨夜派人前来必然是有大事,于是抬脚便往院中走,身后的久融赶忙撑了伞跟上去。

    内宦见宁泽过来,慌忙见礼道:“见过国公,深夜叨扰,还请国公见谅。”

    宁泽见院中湿滑,内宦们又身披蓑衣,行动多有不便,于是上前扶住他们,免了他们的跪拜礼,他道:“中贵人此刻前来必定有要事,这些虚礼还是免了。不知宫里有什么吩咐?”

    内宦便将先前的话又给宁泽说了一遍,宁泽也知道贵妃的孩子要紧,于是转身吩咐久融道:“快去将我那两匹黑风驹套了车牵到院门口来,我亲自驾车送长主入宫。”

    里头的高瑗也已经简单收拾好了,景颐帮她披上了一件藕粉色百蝶小袄,时间紧急,只松松地挽了头发。“皇后派人去请郑三姑娘了吗?贵妃孕期一向是郑三姑娘照料的。”高瑗问内宦道。

    “回长主,陛下说雨夜难行,怕请郑三姑娘入宫耽搁了时间,且宫里的太医已然医术足够高超,就不去请郑三姑娘了,”内宦压低了声音,面露难色,“然皇后觉得有郑三姑娘在旁,无论是贵妃还是她都更安心些,可她不好公然驳了陛下的意思召郑三姑娘入宫,便请您一道将郑三姑娘接入宫中。”

    高瑗听闻他的话,先是不解再是气愤,贵妃生产是生死攸关的时候,就算她这一胎不涉及朝政诸多纷扰事,高楷也应该多上心些,更何况贵妃分娩又关乎诸多大事,高楷这番话又与直说不想让贵妃顺利产下孩子有何异?

    “久融,你让久行找最好的马套了车,同这二位中贵人一道去郑府请郑三姑娘,我们在宫门前汇合,让长主带郑三姑娘入宫。”宁泽也听出高楷话中不妥的意思,他的脸色也是与高瑗一样的晦暗阴沉。

    一切转眼已准备妥当,宁泽扶高瑗上了车,便往宫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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