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长安策 > 风雨交加夜

风雨交加夜

    从宁府到宫城要比从郑府到宫城快得多,高瑗的车马停在宫门前,焦急地等待着久行带郑昭回过来。她隔不了多久便要掀开帘子向外张望许久,眉头更是没松开过。宁泽披着蓑衣坐在车夫的位置上,听着里头时不时发出的动静,他道:“你自己先莫要慌张,这样要紧的时候,实在不能自乱阵脚。现在雨下的大,你总这样掀帘子只怕自己也要淋湿,到时候再受了凉就不便宜了。”

    “我怎么能安心的下来?女子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鬼门关前头走了一遭,贵妃又是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就盼着她能有个什么意外。我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到底是出了岔子,今早见她不还是一切如常吗,怎么现在好端端的就早产了呢?”高瑗很少会出现这样方寸大乱的样子,她絮絮叨叨地重复着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不仅是担心,更是自责。

    宁泽无奈,只能接着宽慰她道:“宫中有皇后坐镇,贵妃的母亲更是陪伴在她身侧,有她们在,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太大的乱子,你且安心。”他虽这样说着,然心里也是明白,若是有人执意要对贵妃下手,莫说是皇后与魏夫人,就是高楷在场也未必能防得住——更何况高楷似乎也不愿意贵妃顺利生产。

    高瑗也明白他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宽心,她也觉得自己这般慌乱实在是徒有弊没有利,于是强压着自己冷静下来,只听着车外的动静,等着郑昭回到来。

    不一会,雨声中忽有马蹄声与车轮声响起,高瑗又一次掀开帘子,这次并未让她失望,这辆疾驰而来的车正是郑昭回所乘坐的车。

    车刚停稳,郑昭回便提着药箱从车上跳了下来,她也不待人请,现将药箱放在车上,而后一手抓着裙子,一手攀着车壁就上了高瑗的车。旁边伸手想要扶她的久融对上急匆匆跑过来要给她打伞的久行的目光,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有些尴尬。

    “外男不便入内宫,我们就在宫门口等着,让那几位皇后宫里的内侍帮你们驾车往贵妃宫里去,有什么事情只管让剑歌传信出来,记得一切小心。”宁泽安顿好了一切,隔着车帘对高瑗道。

    高瑗挑起车帘看向外面的宁泽,他刚才一路驾车疾驰,再加上这雨势本就大,身上的斗笠蓑衣压根挡不住迎面落下的雨水,宁泽满脸满身都是水,额前的碎发沾了水贴在脸上,水流顺着脖颈流入他的衣衫里,别提有多狼狈了。他旁边的久融久行也是这副模样,连擦一擦脸上的水也顾不得。

    “多谢,”高瑗边说边递了个帕子给宁泽,不过看着他这浑身湿透的模样,想来这个帕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用处了,“你们几个赶紧去车上吧,临出门前我让易水放了干净布巾和衣裳在车里,你们快些换上,小心着凉,不必担心我们。剑歌随我入宫,易水和我手下的暗卫交由你调配,贵妃早产和皇后连夜请郑三姑娘入宫的消息一定要尽快散播出去,皇后请郑三姑娘为贵妃接生是违背圣意的,我觉得皇兄一定不会轻易饶过她,所以一定要尽力将皇后说的临危不乱从容不迫,费劲心力保全贵妃与皇子。但一定不要将皇兄意图不让贵妃安稳产子的事情说出去,只说皇兄因为贵妃早产乱了心神就够了,要不然这话太过伤人,我怕魏家会有不利之举。”

    宁泽点头,朝高瑗一拱手,目送着高瑗的车驾进入宫门,随着厚重的宫门缓缓合上,那车驾也彻底消失在了雨夜里。

    驾车的内侍生怕自己误了时辰,故驾车驾的飞快。宁泽拿来套车的两匹黑风驹本就是不世出的千里良驹,却也承受不住这般长时间的飞速奔跑,不住地喘着粗气。

    景颐从车上的小箱子里取出帕子给郑昭回,她道:“郑三姑娘先擦一擦头上脸上的水吧,一会面圣乱了仪容就是失礼了,况且要是着了凉也是多有不便了。”

    郑昭回接过帕子,随意地抹去了脸上的水迹。她顾不得许多,现在心里记挂的只有贵妃:“贵妃为何会早产?你出阁前一日我刚给她看过脉,她离产期还有一个多月,且她脉象安稳的很,一切正常,怎么三两日不见就变成了这样?她是什么情况?除了腹痛外是否伴有头晕恶心等症状?”

    “宫里的内宦们来得急,而且他们也不懂医术,哪里清楚这些。你先稳下心神,别自乱了阵脚,贵妃母子的安危就挂在你身上了。”高瑗帮着郑昭回梳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内侍到郑家的时候,郑昭回正在房里摆弄药草,她一听闻贵妃早产的消息,匆匆忙忙收拾了东西便出了门,她一路上颠簸,再加上淋了些雨,头发早已是蓬乱不堪了。

    莫说是郑昭回,就连高瑗也一样。高瑗是被人从睡梦中唤醒的,衣裳头发都是随意弄了弄,一旁的景颐也帮她重新梳理了头发。

    “贵妃早产,不是昌王动的手脚。”这种场面剑歌自然是帮不上忙的了,于是她便将暗卫们打探来的消息报给高瑗听。

    高瑗似乎对此事早有预料,她略一点头道:“想来也不是。自打神龛之事后,昭回便开始照料贵妃的身子,每隔三五日便要往贵妃宫里走一趟,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自然很容易就会被她发现。再者咱们盯四叔盯得紧,他也实在难以下手。”

    “最新的消息还没传回来,贵妃早产前的种种情状我们尚且不知,各处的线人查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估计还要一段时间。里头毕竟来者不善,主子一定要分外小心。”剑歌想要再开口补充些什么,但犹豫再三还是没说出口,只说了几句无足轻重的话,叮嘱了高瑗一定要小心。

    高瑗的脸色很不好看,阴暗的恰似黑云笼罩一般,透不出丝毫光亮:“我知道你的意思。贵妃宫中如今戒备森严,就连飞进来一只飞虫也要被仔细查验。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做出对贵妃不利之事的人,就只剩陛下了。”

    郑昭回并不知道个中细节,她听到高瑗说的话,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她呆滞在一旁,久久没动弹。“不是,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贵妃腹中的可是陛下亲子,且要是他不想让贵妃生下孩子,为何还要非这般的功夫宣你我进宫?”

    也许是时间紧急内宦们没来得及告诉郑昭回,也许他们说了,但郑昭回压根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所以郑昭回才会觉得自己进宫是高楷的旨意。高瑗冷笑道:“倘若真是他的意思,直接让你进宫就行了,叫我来干什么?”

    郑昭回顷刻间意识到她们要面临的状况到底有多么严峻,在宫内到底是皇帝拥有绝对权力的,只要有皇帝在,宫外头的人不管是要怎么加害贵妃都不能轻而易举的得手,可若是皇帝不和她们一条心,她们只怕是举步维艰。“那我们此番进宫该如何是好?”郑昭回试探性地问道。

    “贵妃早产的消息是皇后传出来的,来接你我的内侍也是皇后派来的,皇后既然敢这么做,就是做好了开罪皇兄的准备。这些事你只管放心,万事有我与皇后,你只管保贵妃母子平安就好。”高瑗靠在车壁上闭上了双眼,像是在为一场硬战做准备。

    郑昭回也是经历过不少生死大场面的人,转瞬间也就稳住了心神,她道:“你也不怕与陛下撕破脸了,毕竟你小心翼翼隐藏了这么些

    年,这还没到最后关头,一下子就撕下所有伪装,也是多少有点可惜。”

    “你也是个大夫,多少得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的性命最重要的了。到底是贵妃母子一大一小两条命,人命关天的时候,哪里还能去考虑这些。再者不过是撕下伪装罢了,伪装这东西,虽说能让人摸不清我的真面目,可到底也束缚了我,许多事我不便出手,真不要这伪装了也未必一定就是坏事。”高瑗也稳下了心神,说话也有了底气,胸有成竹一般。

    “这件事你告诉以徽姐姐了吗?”郑昭回自小和高瑗姐妹一起长大,与二人一向亲近,素来都是以闺字称呼高琏的。

    高瑗长叹了一口气道:“出门的时候赶得急,还未曾告诉姐姐。况且我也没想好这件事到底该如何同姐姐说,她听完了,一定会很失望的。”

    她虽然只说高琏伤心,但在场之人都能看得出来,高瑗比谁都要伤心失望。她此先一再承诺过贵妃会保护她母子周全,可事到临头到底还是要让她母子遇险,实在是辜负了贵妃的厚望。再者,高楷今夜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让人觉得无情,他的枕边人怀着他的孩子受尽苦楚,他不仅没有感激怜惜之情,甚至要将贵妃母子置于死地。换句话说,他若是真怕贵妃生下有魏氏血统的孩子会引得魏氏生了不臣之心,他也有无数更高明的方法去解决这个问题,可他偏偏就选择了最急躁的,当真是短视至极。

    不管是高琏还是高瑗都知道高楷性子优柔寡断,遇事缺少主见,犹豫不决,深知他很难成为一代明君,可她们也知道高楷秉性仁厚,到底是对他寄予了厚望。今夜的高楷展现出的样子,不仅短视无谋,更冷血无情,这样的皇帝,无论如何也不能称得上是明君。

    车在向氏宫门前停下,向氏早就派大宫人梳月领着几个小宫女在门前候着,只待马车挺稳了便撑着伞扶高瑗与郑昭回下来。“现在里头怎么样了?”高瑗问梳月。

    梳月一直在外头等着,且也不通医道医理,只听见贵妃喊叫的凄厉,应是十分痛苦,于是道:“回长主,奴婢一直在外等候,并不知产房内现下是什么情况,只能闻得贵妃的喊叫声,估计贵妃分娩十分艰难。”

    莫说是梳月,就是高瑗也不懂女子生产之事,她说的含糊,郑昭回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待见了贵妃后再行诊断。

    此刻雨势正大,高楷与向氏坐在廊下等着屋里头的消息,高楷面色十分焦急,时不时站起身伸长脖子往贵妃寝殿的方向张望,也不知道在盼些什么。向氏看起来则要淡定许多,她安排好准备热水和各类药材的宫人,又召来了今夜在太医院当值的所有太医,还不忘嘱咐小厨房做些参汤吃食给贵妃补一补力气,大体上也算是有条不紊。

    “你们先带郑三姑娘去贵妃寝殿,我去给皇兄皇嫂请安。”高瑗吩咐身边的梳月,自己则再度深呼吸,迈步往廊下去了。

    高楷远远看见一群宫女簇拥着一位女子往贵妃寝殿去,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过问,就见高瑗已经走到他面前。

    纵使有夜色掩盖,高楷的表情并不那般明显,高瑗也看得出高楷并不十分愉悦,反倒是一旁的向氏长舒了一口气,如同卸下了沉重的担子一般。

    “你怎么来了?”高楷的声音是冷的,让人一听就能感觉到无尽的压迫感。

    高瑗躬身行礼道:“拜见皇兄。臣妹听闻贵妃早产,担心贵妃与皇子安危,于是特地带了郑三姑娘入宫,希望能保贵妃母子平安。”

    高楷的眼光扫过廊下众人,最终还是将目光聚在高瑗身上,他问道:“你是如何知道贵妃早产的?”

    向氏知道高楷在疑心些什么,入夜后宫门下钥,贵妃早产的消息怎么会轻松传到高瑗耳朵里?此刻高楷的第一反应也许就是怀疑高瑗在他身边埋下了眼线,刺探天子言行乃是大罪,向氏觉得如果高瑗背上了这一桩罪名,自己实在对不住她。“陛下,是臣妾派人召长主与郑三姑娘入宫的。臣妾见贵妃生产实在凶险,且贵妃这几个月是由郑三姑娘照看的,宫内太医未必就了解贵妃的身体状况,怕一不小心坏了事。陛下挂心贵妃,忘记了请郑三姑娘入宫,臣妾便自作主张,去请了长主与郑三姑娘来。”向氏跪在地上,作出一副恭敬模样。

    高楷心里清楚的很,不是自己忘记了请郑昭回,就是他不想让郑昭回入宫。向氏违背他的意思,背着他请高瑗与郑昭回入宫,可她的话说的漂亮,自己不仅找不到理由叱责她,还得嘉奖她一番,实在让他咽不下这口气。“郑三姑娘呢?”他问道。

    “贵妃情况紧急,臣妹便先让郑三姑娘去看贵妃了,待贵妃生产后,再让郑三姑娘过来给皇兄请罪。”见向氏跪下了,高瑗也跟着跪在地上。宫人们见两位主子都跪在地上,自然也不好再站着,于是长廊上一瞬间跪满了人。

    “哦,知道了。”高楷只是淡漠地应了一句,一副全然不挂心的样子。

新书推荐: 小师妹强得可怕 弃命从煞后和“男二”换乘恋爱了 PUA的正确打开方式 在暴雨里跳一支最后的舞 我喜欢你 那你呢 知夏 有如皦日 迟玉 与君迟 羡鱼[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