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荒凉啊。”再一次停车眺望远方，云未明躺在车顶看着天空，“就连变异种也少见呢。”
“在这里也能建立基地，不得不说，人类有时候的韧性连我也要感到惊叹。”001再次清点了一下晶核，“库存倒是足够再来回一趟了。”
“嗯……”云未明本来摆烂似的躺在车顶，但是她视线里有个东西在迅速地接近。
“是鹰？”她坐起来看着对方从广阔的天空那头飞过来，似乎是这片土地实在太过空旷，那只雄鹰就久久地盘旋在她们上空，迟迟不肯离开。
也许它是在观察他们，云未明想。
又过了一会儿，那只雄鹰远远地叫了一声，往远处飞去，又折返了两次，001说：“它的意思是让我们跟上去？”
“……”云未明思索了一下，“跟上去吗？如果遇见基地里的人，总不能说我们是来自驾游的吧？”
“……你也可以说自己是自由异能者。”001叹气，“总之不要再编出像上次那么离谱的故事就好了。”
云未明从窗户里跳进驾驶位发动汽车，嘀咕道：“因为私奔也不至于私奔到高原上来。”
雄鹰在天上高飞，身下是追逐在它羽翼之下的越野车，地上是因为寒冷而看上去干枯的土地，天地之间，一时只有猎猎的风声。
“这个氛围……这场末日……倒是真的很适合私奔。”云未明双手握住方向盘，再次提速，“在旷野中自由地追逐些什么，我以前从未想过这样的事。”
四下无人，能聆听的只剩下自己的心。
好可惜，现在她是一个连心跳也早就失去的变异种。
…………
雄鹰飞翔的尽头，却是停留在一个人的胳膊上。
云未明停车下车，对面任由雄鹰在臂弯梳理着羽毛的女人，穿着一身传统的藏族服饰，肤色也是高原上独有的色泽，她的衣着鲜艳，藏青色、绛红色、墨绿色、熏黄色一同在她衣襟上闪烁，长发被她辫成数根小辫垂下，连同她极具民族特点的面容，简直就像一团彩云一样，直直撞入云未明的眼里。
她身边比她矮一些的男孩也穿着羊皮彩条藏服，带着羔皮帽，两个人并立在失色的旷野里，连同那只雄鹰一起，都想让她将这一刻永恒地记录下来。
“远道而来的客人。”女子微微点头，也许是因为云未明和001的面孔，她说的是普通话，用的也是大众化的打招呼方式。
“您就这么把我们称为客人吗？”云未明也看出这只雄鹰就是受到她的驱使，成为对方的眼睛，代替她成为高原的巡视者。
“我能感觉出善意。”她的普通话发音其实有些怪异，“达瓦央金，我的名字。”
“这是布日古德。”她指了指身边的小男孩，他也突出一大串听不懂的话作为回应。
“抱歉，其实我是第一次来。”既然听不懂，云未明也不想不懂装懂，“我对你们的语言不太了解……”
“是问候的意思。”001在旁边充当翻译，“他说他的名字是雄鹰的意思。”
云未明“噢”了一声，看着停留在央金手臂上的鹰又看看这个孩子。
男孩骄傲地笑了笑，指着鹰说了几句话。
001：“他说这是他的伙伴，他们两个当初一起在高原上活下来。”
云未明：“那你们都很勇敢。”
央金呼唤了一声身后的马儿，她旁边的布日古德率先一步翻身上马，控制着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看向她们。
央金咧嘴笑了笑，“要，去基地看看吗？”
“谢谢你。”云未明点头道谢，央金挥手又让几匹马上前，“这些，基地养的。”
“我们也可以骑着去？”云未明有些跃跃欲试，“我以前就有一个梦想是在草原上骑着马飞驰……”没想到现在才有机会实现。
布日古德牵着两匹马过来，基地里的马群向来不是那么听话，如果不是央金的异能是控制变异种，他们也无法驯服它们。
他本来是有些担心挑选的两匹马发难，没想到云未明把手放在马身侧，那匹马竟然乖乖地停留在原地不再动弹。
云未明翻身上马，有点不熟练地扯住缰绳，她上次骑马还是在上次，啊，不，是在七八年前了。
身边001的动作比她还要利落，它的动作就像它的本质一样，带着精心设计一样的恰到好处。
云未明把车收起来，跟着央金和布日古德在高原上狂奔，没有车身遮挡，已经凛冽起来的寒风一会儿就将身上的衣物完全穿透，但她却在这种环境中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机与自由。
直到天边出现了一座被围墙武装起来的城市，她才恍然如梦般地回头寻找来路，可是马群已经跑过了太远，即使跟着来时的脚印重新回溯，也是一段比她预想中还要遥不可及的路程。
在基地门口守着的人看见他们的身影，大喊了几句话，001说是“基地长回来了”的意思。
“央金，你……是藏省基地的基地长？”云未明甩了甩自己早就被风吹散的头发，眼前露出藏族姑娘清秀却坚毅的面容来，雄鹰此刻乖乖地收敛翅膀停留在对方的肩头，就像是她最忠诚的守卫者。
藏族姑娘点了点头，她伸手整理着自己的辫子，云未明却很想用她以前只在网络上看见的高原风光，例如格桑花和湖泊来形容她。
跟着她穿过基地的城墙，墙后能看见彩色的经幡在灰蒙蒙的天空下飘荡着，远处的雪山也黯淡无光，但是在经幡上，蓝天、白云、火焰、绿水与土地却五彩斑斓地飘扬着。
经幡下也许是几个苦行僧在参拜什么，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里面，都是世人。
生命……
云未明突然抬手捂住了眼睛，即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做。
————
“来了这里之后，你好像很开心。”001看着捧着奶茶的云未明，“头发早就散开了，要我帮你束起来吗？”
“那要今天她们的那种样式。”她已经换上了藏服，“我一直都觉得穿着藏服的人，有一种无所谓，我会出手的大佬气息。”
001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它还是找出了几根彩色布条，“金线兰没有意见吗？”
其实听见云未明要辫一头小辫子开始，金线兰就已经在她脑子里闹翻天了。
“还是像以前一样吧。”她喝了一口奶茶，是热的，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感觉。
001还是把那几根布条辫进去了，“你终于笑了。”
“嗯？”云未明怔了一下，“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你从没对我真实地笑过。”
她心想明明对方只是机器拟态出来的人类形象，可是真像啊，难道此时此刻在和她对话的，机械的身体里，确实有着一个鲜活的灵魂吗？
“是因为寂寞吗？”它整理好她的头发，让它们呈现出柔顺蓬松的弧度，“那么以后……”
云未明喝了一口奶茶。
001：“以后我来当你妈妈。”
云未明：“噗——”
“咳咳，咳咳咳，你、你说什么？”她震惊之下直接拿袖子擦掉脸上的奶茶，“妈妈？”
“嗯。”001就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你不是说过，即使末世没有来，我以后也会被应用于民间，在市场上售卖，然后我们还是会遇见。”
“到时候你就会买一个自己喜欢的型号，也许那时候就会像家人一样和对方相处。”
云未明悚然，“那也不会是买来当我妈！”
“这样吗？”001看了她一眼，“帮你整理衣服、梳理头发、指导旅行计划、顺便还能为一日三餐提供意见一系列的事情……难道我不能担任你的‘母亲’这个角色。”
云未明：……
可恶，他真的挺像她妈妈的。
看着一时无言的云未明，001的智脑得出来的结果是对方默认了这一说法。
于是它很自然地摸摸云未明的头，“是因为这里往往象征着‘生命’，才会这么感慨吗？”
好奇怪，一点也不像她雷厉风行做事永远有计划的母亲，但是好有母性光辉，云未明面无表情地想着。
“你知道有一个词叫人夫或者□□……”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地面就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
帐篷上方悬挂的月亮，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蒙上了红色的阴影。
“是地震？”她干脆直接把帐篷一起收进了空间里，“怎么这么突然？”
“确实毫无征兆，我没有检测到任何信号。”001拉住她的胳膊，“或者说这场地震就是征兆。”
“……什么？”她愣住了，“你的意思是会有更大的灾难吗？”
001轻轻“嗯”了一声，死亡的雾霾已经笼罩了末世的土地，这个冬天，将是又一场灾难的兴起。
黯淡的红月仍然挂在天上，天地间轰鸣持续，直到半小时后才隐隐平静下来。
“等级不算高，大概率是预兆。”001，“看来这确实会是个难过的冬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