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未明等到地震渐渐平息，她担心过会儿还会有余震，抓紧时间去了基地前的大广场。

    所幸她只打算在这借宿一晚，所以住的地方里大门很近。

    立起来的经幡和石柱已经在地震中倒塌，石柱压倒了一个苦行僧，云未明上前想要给做些他急救处理，却看见这个中年人脸上甚至带着几分安宁，他艰难地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带着几分平和闭上了眼睛。

    而闭上眼睛之后，等待他的也会是永恒的寂静。

    “他的双腿已经断了，脏器也有损伤，生存概率不足百分之三十。”001扫描过对方后冷静地下了判断，“也许你应该去那边看看，那些人生存下来的概率比较大。”

    “我……”云未明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说什么，远处就传来央金的一声呼哨。

    她身后的马群自发聚集在一起，不少马背上还背负着受伤的人。仔细一看，这群人的伤势都比较轻，不知道是因为没有重伤者还是央金将他们令做安置了。

    “基地长。”云未明转身向她走去，“基地里的治愈系异能者在吗？”

    末世之后，异能者很稀有，异能者中的治愈者更稀有，这群人不必经过多年苦学进修医学知识，更不用掌握什么原理，只要自然地倾泻自己的异能，调动自己身体里的能量，就能让人类所有的伤痛与疾病痊愈。

    以目前的科技水平仍无法研究透彻治愈者们的能量作用机制，但治愈系异能者拥有让人疯狂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

    末世之初某些势力甚至生出了垄断治愈系异能者的想法，但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中央基地镇压，在经过全国的选拔与培训后，中央基地向每个基地都派遣了治愈系异能者。但是除开本国，其他地方的情况却不容乐观，治愈者们有些成为座上宾，有些却被威胁逼迫，成了被圈养的存在。

    央金身边跟着一个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男人，他手里拿着医药箱，胳膊上还缠着绷带，云未明与他极快地对视一眼，就把注意力重新转回了伤者身上。

    得知治愈系异能者在另一片广场救治普通民众后，云未明干脆也要了一个药箱，她用空间系异能移开重物，隔绝污染以及切割一些东西都很方便，虽然做这些有些生疏，但她毕竟有些专业知识在。

    001看着她提着药箱回去把那个苦行僧身上压倒的石块移开，现在气温低，倒也方便救治流程的进行了。

    这么一忙就忙到了太阳高悬，001一直跟在她后边，有时还会听她的话搭把手。其实001的智脑里面的医学知识完全不逊于当世任何一个人，但是它好像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和人类完全分离开，现在有云未明在它身边，它的存在也不再能够被中央基地所监测，但如果让它去主动拯救人类，001表示拒绝。

    云未明只能帮忙搜救或者包扎一下，至于伤势严重的人则被她移动着去了另一边那位治愈系异能者那里。

    “为什么还要救这些人……”001见她停下来，忍不住提出质疑，“明明生存概率已经不大了不是吗？”况且这里的医疗条件并不是非常好。

    “不大，但不是零。”云未明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面直接坐下，“其实我以前也和老师讨论过，如果活着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那么也许拥抱死亡也算是好事。”

    “可是你现在还是在救他们。”

    “因为他们的生命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云未明按住它的肩膀，她是头一次主动和它靠得如此之近，“也不是你来决定的，你计算出的只是概率，但也许在他们的世界里，想活下去的欲望却是百分之百啊。”

    “我不……”

    “你不明白。”云未明叩了两下001的肩膀，“我也不一定完全明白，可是你说过你想要得到爱，我认为得到爱的基础，就是从尊重生命开始的。”

    “……”001沉默下来。

    它的数据可以解析这句话一千次一万次，但是生命？这是一种感觉吗？还是说是一种状态？它……现在算是生命吗？

    001将微小电流贯穿自己整个躯体的感觉忽略，可是感觉这么细腻的词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在了它的身上？于是它试图若无其事地重新开始了下一个话题，“你认识昨晚央金基地长身边的那个男人？”

    它的微表情识别系统也很先进，所有的面部表情都逃不过它的捕捉。

    这下轮到云未明沉默了，不过没过多久，她就语气很正常地说：“嗯，我们小时候就认识。”

    云未明小时候父母工作很忙，几乎是刚生下她没多久，他们就全面投入了工作中去，至于她则被父母放在了爷爷奶奶家。

    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离得不远，她上小学之前多半还是两家来回跑。不过她父母对她关注度也算得上高，三天两头还会回来看看她，这样让她没和父母太生疏。

    至于小学之前的小伙伴，就全是在京市，也就是现在的中央基地认识的了。

    刚才那个男人叫周以光，和她算是从小认识的发小，他们这群人算是长辈相熟，就算是彼此不打招呼也会被他们拎一起吃饭，过年过节必会到对方家里串门那种关系。

    云未明其实和他们不太熟，她童年小伙伴们有继承家业的、环游世界的、自己创业的、去学艺术哲学的，像她这种学医药的不是没有，但少。

    而且她自己从小也有点孤僻，相熟的朋友也就一两个，在爷爷奶奶去世之前，她跟他们聚餐都没几句话说。

    至于周以光，他们家虽然和云未明家里相熟，不过云家属于一直经商居多，周家的年轻人却基本从军，主打一个保家卫国。

    说实话云未明刚成年的时候，她外公都想让她也去参军，可惜她身体素质一般还近视，每天不锻炼还挑食，看得外公扼腕长叹，训斥云父云母去了。

    想到以前的生活，云未明不禁笑了笑，“真是……当时只道是寻常。”

    001：“你在怀念过去吗？”

    云未明回答：“这不是废话吗？你知道我以前过得什么日子吗？”

    001试图安慰她：“至少现在，人类的寿命周期大大提升了？”

    “那也是大家都开心快乐地活很久啊。”云未明给它举例，“一个人六十岁就瘫痪在床，但九十岁才去世，你觉得这幸福吗？”

    001：“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反正我可没想过英年早逝或者长命百岁。”云未明耸耸肩，“在适当的年龄死去，我觉得就很不错。”

    “可你现在获得了更悠久的生命，而且百年内也并不会老去。”001说，“基于细胞活性的分析结果，七级的异能者身体里的能量或许能支持人类的寿命提升至一千年，如果未来达到更高的层次，那么这个数字应该还会再增加。”

    云未明静静地听完它的话，然后一言不发地向后倒在地上，由于末世后基因变异，所以基地内的土地上没有任何植被，她这样一躺就直直地躺在了土地里。

    “可我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千年后，或者只是百年以后……日子会变成什么样？我看不清……我真的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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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了，云未明。”周以光也忙了一天，以至于他现在手臂上的伤口都已经开始微微渗血，“或者我应该称呼你为003。”

    “嗯。”云未明没否认，“驻藏省基地的负责人居然会是你，我还以为你会继续在中央基地待着当你的大少爷呢。”

    “大少爷——”周以光薅了一把自己的短发，“很尖锐啊云未明，怪不得我们从小就玩不来呢。”

    “有事说事。”她比了个叉，“你也三十多了，难道现在我们还要拎出十几年前的事情再说道说道?”

    “行。”周以光应下，他说起正事时眼神也变了，就连身姿都更挺拔了几分。

    云未明对周以光的印象还停留在大家都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她隐约记得眼前这个人也是个叛逆人士，最喜欢一些挑战自我的极限运动，上初中的时候还逃过几回课以至于被校长拎出来点名批评，不过对面这人也不太在意就是了。

    中考结束后，云未明跟着父母去了青市，然后按部就班地读高中再高考，选择了南方离家远的一所大学，这所大学和京市的大学在全国的地位差不多，于是她就果断选择去了江市大学。

    眼前这个故人已经而立之年，眼里多了许多风霜，一身戎装，胳膊上缠着渗血的绷带，但却身姿挺拔，眉眼和头发乌黑，五官深刻，如果不去刻意看他的眼睛，甚至还能品出当年的几分桀骜少年气。

    “中央方面已经察觉到了认识干涉的事情，但敌在暗我在明，目前仍然倾向于隐藏，然后一击制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