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高台如梦

    冯白筠坐在宿舍的床上,麻木地盯着新买的手机屏幕。日常熟悉的热搜,唯一该高兴的是最近老上热搜的爱豆终于下去了,换上来的是一场凶杀案。据说是男主人在睡梦中被枕边人给乱刀捅死了,然后枕边人半夜报了案,却不是自首,而是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事后做了精神调查,发现这人精神没问题,更别说梦游杀人了。

    更神奇的是…现在最新消息是那枕边人是个小三儿,正妻的尸体在附近湖中被找到,暂时查到的嫌疑人是男主人。

    下面的评论很统一,不是在高呼“太爽了”就是吐槽“活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把这件事往鬼附身这方面上联想。

    可事实上……

    冯白筠抖了抖。

    不同于冯白筠的纠结,趴在她肩膀上的人型黄符正用两只手轻掩着嘴唇,似乎在偷笑。

    笑了没几下,微信上突然探出了条消息,粉头查到了爱豆的行程,似乎是接了部仙侠剧,正准备周日在影视城开机,问问有没有人组团去支援。

    那一刻冯白筠的心情是复杂的。

    她有些粉转黑的迹象,说好单身的爱豆突然间有了个亲密接触的女朋友,这难道不是一种欺骗吗?被欺骗的失望,爱豆不是单身的难过,最终凝聚的却是纠结。

    心底仿佛还有一种声音在询问——

    难道她是真的希望自己崇拜的人孤独终老吗?

    ——“我个人建议你去呢~”

    冯白筠怔愣了下,疑惑地转过头望向人型黄符:“为什么呀?”

    黄符的“脑袋”点了两颗小红点,像极了眼睛,却没有画嘴巴。那慵懒散漫的声音是直接传达到冯白筠的脑子里的:“莫忘了,你之所以被袭击,是源于那段可以伤害到…丁泽语的视频。若背后之人仍觉得你对丁泽语存在威胁,必定会…先下手为强呢~”

    所以如果想要平安,她就必须证明自己对丁泽语没有威胁。

    冯白筠听着觉得有道理,却也怕给群里的人添麻烦。于是没有回复微信群,只是到了周日那天,自己背上挎包坐上了前往影视城的公交车。不过她不是一个人上车的,而是两个人。

    重新化成人形的楚烨萱将长发高高束起,换了身比较符合现时代的装扮,不过她不习惯过于暴露的衣着,只勉强幻化了一身短袖长款的连衣裙。

    不知道是不是气质问题,冯白筠总觉得她这样看上去依旧像极了女侠。

    影视城距离学校有段距离,冯白筠二人转车了三回,坐了大约两个小时才抵达大门口。看上去娇生惯养的楚烨萱并没有任何不适,她一直挑选着窗边的位置,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了一路风景。

    而冯白筠总控制不住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她。

    突然间,始终张望着窗外的人转过了头……

    冯白筠:“!!!!!”

    楚烨萱:“?”

    冯白筠也说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慌些什么,傻乎乎地盯着地面,听见旁边那人问了句:“似乎是到了?”

    “啊…哦!哦哦哦!对!到了!”

    逃似的窜下了车,把身后的楚烨萱看地忍俊不禁。

    影视城很大,剧组却只租下了一片角落。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拍摄地已经围住了许许多多的围观群众,导演隔三差五地就得吆喝让群众别吵,还得防止有人不小心被拍进了摄像头里穿帮。

    楚烨萱见挤不进去,便拍拍冯白筠的肩膀,把她引到无人的角落,抱住她的小腰轻飘飘地跳上了屋顶。这里视野非常好,又无人打扰,可以惬意地欣赏底下的拍摄过程,唯一的坏处大概就是没了遮挡导致有些晒。

    “太、太高了吧……”

    楚烨萱低下头,见她害怕地趴在了乌瓦上,好笑地摇摇头。她掏出了一把红伞,坦然地坐了下去,恰恰将两人都掩盖在红伞的阴影下。

    拍摄进度似乎有些不理想,饰演男配的丁泽语从空中落下,工作人员正在帮他调整威压的位置和补妆,而扮演白月光的女孩则来到导演前面,被骂地狗血淋头。距离太远了,冯白筠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倒是旁边的楚烨萱冷不丁地问了句:“何为‘逗比’?”

    “跟傻乎乎差不多意思…吧?”说的多但从来没真正了解过意思的冯白筠顿了顿,疑惑回头,“为什么突然间问这个?话说你是从哪里听到的?”

    “偶然听闻。”楚烨萱并不想解释自己五感灵敏这件事,依旧饶有兴趣地盯着拍摄现场。

    他们似乎想拍一段唯美的相遇,白月光在舞台上翩翩起舞,遭遇恶霸欺辱,男配从天而降英雄救美。可惜白月光舞蹈功底不错,演技却是堪忧,被欺辱了只会瞪眼睛,让原本就火大的导演更是火冒三丈。

    这场戏直拍到白月光没力气瞪眼了才勉强通过,导演在后面查看摄像机却突然发现有惊喜。男配救下白月光后飘扬离去,摄像头追随着男配的背影,白色长袖飘扬而过,无意中露出远方的红色身影。

    拍摄镜头中心点是男配,远方的风景自带模糊功能,只能勉强看出屋顶上坐着一名长发飘飘的女人。她撑着一把红伞,仔细看去更像是纸伞,因为纸伞的伞面都比较平整,不像一般的伞那样有弧度。不知道是不是气质问题,她仅仅是撑着伞坐在屋顶上,莫名呈现出一股古典大佬的神秘气势。

    但导演又忍不住叹气,因为她明显穿着短袖,旁边还有一个现代化严重的女人,不然这个穿帮镜头完全可以作为一种“无意中”的出场,事后剪辑和拍摄都可以利用一下。

    想到这,导演指了指其中一人:“这个人能P走吗?到时候只留撑伞的。”

    旁边的常务抽了抽嘴角:“哥,无意中拍摄和商业播放是两回事啊!”

    前者是你闯进了镜头,后者是明晃晃的告诉对方我侵犯你肖像权了!

    这年头对于权限这种事抓地很严,导演显然也不想顶风作案。他看了看正躲在阴影下吹小风扇的白月光,又低头瞧瞧在镜头下稳如雕像的女人,又戳了戳旁边的人:“你去问问她,要不要演个小角色,就跳个舞露个脸的那种。”

    那人惊讶:“那是素人!”

    “怕啥!”导演也瞪眼了,“这角色最重要的是气质!快去试试!别让人给跑了!”

    那人哦了一声,仔细看了看镜头的方向,拿起手持扩音器就挤了出去。只是他跑的快,回来的更快,在导演满怀期待的目光下,苦笑说:“她没答应。”

    导演急了:“就说很快的!就几天时间!工筹也好说!”

    “不是钱和时间的问题,”那人欲哭无泪,“她说…太累了不要。”

    导演:“……”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没追求的人,导演直接呆住了。

    再去看时,屋顶上已经没有了那两人的踪影。

    不过当天晚上,丁泽语再次有了热度。似乎是路人拍的照片,说是敬业演员因被牵连,长时间吊威亚重拍镜头导致身体被勒伤。照片中显示的是他的背影,健康的米黄色后背上,根根红色的勒伤清晰可见。评论区再度沦陷,粉丝们纷纷心疼自家哥哥的敬业,又疯狂诅咒那女演员的拖累。

    冯白筠遗忘了自己的九死一生和被爱豆欺骗的伤心,正式加入了心疼哥哥行列,重新找回了“真爱”。

    年轻人的爱恋总是这般反复无常,楚烨萱虽觉得好笑,却并不排斥。她刚得到了一瓶友情赠送的啤酒,也不用杯子,坐在窗台上,徒手撬开皇冠盖仰头就灌了一口。

    气泡在口腔中炸开,微微的苦涩伴随着清凉的气息涌入喉间。

    然后……

    没然后了。

    她微微皱眉,迟疑了一秒,转动瓶身看向配料单,有好几种材料是闻所未闻的。好的粮酒口留余香,韵味存留,而这种酒…大概就图个口感刺激。

    不愿意委屈自己的楚烨萱往瓶口上塞了个东西,就这么把酒瓶随手丢进了储物戒里。

    ******

    另一边,黑眼圈再一次加重了的青年正骂骂咧咧地走在漆黑的道路上,手中握着一部屏幕发亮的手机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哥啊~你真是我的大哥啊!我求求你了真的,你看在我这么努力帮你找人的份上,你就不能别招麻烦了吗?刚那个妹子多好啊!你瞧人家多可怜,我不是想捡尸,我就是…就是想帮帮她,顺便开个房什么的,你至于当场放首《金刚经》吗?你是想超度谁呢?瞬间就把那妹子给气跑了,我真是…真的是…服了你呀!”

    周围没他哥,倒是手机亮了下。

    来不及去看上面的字,肩膀突然被人重重地撞了下,撞地他脚步踉跄差点摔倒。青年还来不及发作,撞人的反而气性上来揪住了青年的衣领大喊:“你TM的眼瞎啊!看不见有人过来?”

    旁边的同伴见状拉住了他的手,急急劝道:“算了别管了!时间要来不及了!万一被他发现我们不在很难解释的!”

    撞人的咬牙切齿,又骂了句粗口才推开了青年,高大的身影转身就大步大步地跑来,远方正停放着一辆昂贵的汽车,显然他们的目标是那里。

    “说好那个女警会出现呢?老子等了一晚上!”

    “小说就是这么写的啊?会不会是我们等错了地方?”

    “不可能!场景描述地很详细,绝对是那里!”

    “这就奇怪了……”

    “明天我去鬼村看看,那瘪三个死的蹊跷,我怀疑是不是出现蝴蝶效应,她被这个案子给绊住了!”

    “有可能!”

    昏暗的道路边上,青年的手机再次亮起。他面无表情地翻过手机屏幕,除了刚才的回应,上面还有第二句话——不反抗吗?

    他沉默半响,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平静地说了三个字:“我不敢。”

    而此时此刻,被狼群咬进医院现在还吊着一条腿的某女警:“哈嘁!”

    “感冒了?”

    “应该不是…话说我想出院。”

    “……顾姐,请你爱惜一下自己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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